“我问周院长的。”
宋思阳放下杯子,抿了抿唇说:“我跟褚越去他外婆那里过年了,不在这儿,有什么事你可以在电话里告诉我。”
他话里没有半分责怪的意思,纯粹是担心大冷天的冻坏了施源,施源却落寞道:“你不想见我?”
宋思阳急道:“怎么可能,天太冷了.....”
他看向窗外,雪扑扑簌簌落着,可见度极低,又问:“你找我有事吗?”
施源不像平时那么大大咧咧,“你不在盛星,我只好来找你了,以前的每个年我们都是一起过的。”
宋思阳没想到施源会冒着风雪只专程来找他过年,既感动又愧疚,低声说:“是我又食言了.....”
“我知道你也不想这样,”施源咬牙,“肯定又是褚越不让你回去对不对?”
确是如此,但宋思阳也舍不得怪责褚越,只是嗯了声,继而快速绕过这个话题,“我们好多天不见了,坐下来聊聊天吧。”
施源却察觉出宋思阳对褚越的维护,忍不住道:“他凭什么不让你回盛星?”
话一旦开了闸就难收回去,施源这一年多堆积的不快终于在此刻都爆发了,“你到褚家之后什么都变了,我们以前多开心,现在茵茵被领养走了,盛星就只剩下我一个人,就连过年你都不回来,为什么啊?”
施源声音不大,但充满了不解和难过,他拉了下宋思阳的手,“思阳哥,我知道我这样想很自私,但你能不能回来.....”
跟朋友渐行渐远是件很不好受的事情,宋思阳想到从前的时光也有几分眼热,但从他答应周院长做褚越“伴读”的那一天开始,他就没有回头路了。
宋思阳略显苦涩地轻轻唤了声施源。
对方了解他的难处,苦笑了下,“你当我没说过吧,我只是.....”
只是什么施源没有说下去,他仍拉着宋思阳的手,深吸一口气后又笑开,“对了,我给你带了新年礼物。”
施源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木雕的元宝,形状虽还有改进的地方,但打磨得很光滑,一看就知道雕刻的人下了心思。
宋思阳喜笑颜开地接过,“你雕的?”
“厉害吧?”
宋思阳摸着光滑的木元宝,重重点头笑说:“厉害,祝我财源滚滚来吗?”
两人一扫方才的沉闷,猫在门卫室的小矮凳上有说有笑。
期间门卫接了个总室打来的电话,二人都沉浸在相会的快乐中没有注意。
于是褚越推门而入见到的就是宋思阳和施源脑袋抵着脑袋笑得一脸璀璨的画面。
风雪随着褚越开门的动作一同灌进了门卫室,凌冽的寒气犹如蝗虫过境刹那吞噬了室内的热意,宋思阳和施源下意识抬头看向门口处,前者在见到褚越时如同弹簧一般跳了起来,后者脸上的笑容一瞬间没了。
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路灯照耀下尽是飘飘洒洒的霜雪,褚越背光而立,风衣上粘了细碎的雪粒,周身冒着千年寒潭一般的冷意。
宋思阳诧异地看着猝不及防出现在此的褚越,半天都没能说出话来。
褚越清浅的视线慢悠悠地环顾一圈,最终定格在宋思阳的脸上,开口道:“宋思阳,回家了。”
宋思阳总算回神,他手里还抓着施源送的木雕元宝,不知缘由地藏到身后,有些紧张,“现在吗?”
褚越因宋思阳没有立刻应允他而蹙眉,很轻地嗯了声。
宋思阳看了眼玻璃窗外的鹅毛大雪,犹豫地看了眼施源€€€€雪这么大,施源该怎么回去呢?
施源这时也站了起来,褚越命令式的口吻让他很不舒爽,他之前对褚越一再忍让,不过是怕宋思阳难做,可褚越未免欺人太甚,一再阻碍宋思阳回盛星也就算了,对待宋思阳的态度更是让人大为光火。
他语气很冲,“思阳哥的家只有盛星一个,他想去哪就去哪。”
宋思阳见到褚越的唇角微沉,心突突跳了两下,他想说点什么缓解这尴尬且凝重的氛围,还没等他开口,褚越已经冷声问他:“你也这么想的?”
对方的声音比屋外的雪还凉,宋思阳后背一麻,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愣愣地站着。
施源握住宋思阳的手,“思阳哥,你跟我回盛星过年吧。”
褚越的目光在两人相握的手上触了一瞬,神情还是平静的,但眼神已经彻底阴郁了下来。
宋思阳惶恐不已,咻的将手从施源的掌心里抽出来,弱弱地喊了声褚越。
褚越看都不看他一眼,放在门把上的手收回,转身往风雪里走。
宋思阳想到对方不能受冻,本能地追上去,用力地拽住对方的手,慌张道:“外面冷.....”
他握褚越的手正是施源握过的,褚越冷冷地撩他一眼,强硬地拂开了他。
宋思阳被拒绝的手僵在半空中,眼睛被风一吹,红晕从心底一点点浮上来。
褚越看他红通通的眼尾,话是对他说的,视线却越过他的肩头与身后的施源对视,“我只问一遍,跟不跟我回家?”
他迟疑不到两秒,褚越毫不犹豫又要往外走,是一个将他抛下的动作。
宋思阳吓得抱住对方的手臂,颤声道:“我跟,我跟的.....”
他不敢忤逆褚越,又挂心施源,一时之间感到些许难以言喻的窒息感。
褚越似乎感知他的两难,这才将重新他的手拢在自己的掌心,站定了对脸色难看的施源说:“这里打不到车,你来一趟不容易,我让司机送你。”
褚越向来礼节周全,从不仗着自己的好出身而有半分优越感€€€€太掉价,可是在这一刻,他却抛却了自己的准则,对待施源的态度带了一点居高临下的意味,明晃晃地将两人的差距拉开来。
宋思阳听不出褚越的弦外之音,但施源回去的问题能得到解决,他稍稍得以喘息,正想说话,施源却板着脸拒绝,“用不着。”
宋思阳比谁都清楚这里交通有多不便利,闻言想上前去劝一劝施源,手却仍被褚越紧紧握着,寸步难行。
他尝试着往外抽,褚越攥得更紧了,甚至让他感觉到有些疼痛感。
施源朝宋思阳笑了笑,“我自己能回。”
宋思阳非但没有因为施源的笑容而开怀,那股愧疚反而越来越沉,沉得他的肩膀往下坠,连带着胸腔里都产生阻塞感。
“思阳哥,新年快乐,我会一直在盛星等你过来。”
施源说完这句,与褚越的眼神交汇一瞬又挪开,继而大步往室外走,身影没多久就被夹杂着风雪的夜色淹没。
褚越手心的温度冷冰冰的,宋思阳温热的体温没能将对方同化,反倒冻得自己微微打了个抖。
他跟着褚越上了车。
今日这一出着实有些怪异,但也许是天气太冷了,他脑子迟钝地转不动,不知道这种溺毙感从何而来,只怔怔地盯着窗外的雪出神。
褚越也不说话,坐在一旁闭目养神。
鹅毛大雪给大地铺了层厚厚的毛毯,正如司机所言路面并不好走,四十分钟的路程开了近一个半小时才抵达。
回到姚家时已经快九点了,何明慧见二人终于回来,长出一口气,“赶紧上去洗个热水澡,别冻着了。”
褚越在外婆面前还是一贯的模样,颔首应了,与宋思阳一前一后上楼去。
宋思阳方才在路上就给施源发过信息,得知对方顺利打到车却仍不能放心,再三嘱咐对方到了要和他说一声。
走到二楼的房门口,宋思阳惴惴地跟着褚越进去。
褚越像没感觉到室内有另外一个人似的,一言不发地脱下染了霜雪的风衣,随手搭在椅沿上。
宋思阳凝望着对方高挑的背影,忐忑地带着点讨好地开口,“雪那么大,我没想到你会去接我。”
褚越闻言回身,黢黑的眼瞳没有一丝温度,淡淡道:“我说过让你在这里待着。”
果然还是要秋后算账,宋思阳小声辩驳:“可那是施源......”
是他最好的朋友。
褚越听见他这一句,轻不可闻地笑了,“所以这么大的雪也要去见他?”
话是这样说倒也没错,但宋思阳迟钝地感知到绝不能承认,怔忡着没回答。
“他给你什么了,拿出来看看。”
施源送给宋思阳的元宝还待在口袋里,他心神不定地上前掏出来给褚越看。
褚越问:“很喜欢?”
他去时宋思阳拿着元宝把玩个不停,一见他就宝贝似的藏起来了。
宋思阳犹豫了下,实诚地点了点脑袋。
褚越的眼神刹那变得晦暗,他盯着宋思阳拿着木雕元宝的手,眼前浮现这只手被施源握着的画面,心海忽有猛烈的海啸袭来。
他的洁癖变得更为严重,只不过目标对象完全嫁接到了宋思阳身上。
一瞬,他迅速地握住宋思阳的手,宋思阳只来得及小小的惊呼一声就被强硬地往浴室带,元宝没握住,咚的掉在了地板上,发出沉闷的一声。
“我的元宝.....”
其余的话被紧闭的浴室门隔绝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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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褚(咬牙):醋死我了,醋死我了,醋死我了。
第37章
褚越在给宋思阳洗手。
挤了两泵沐浴露,打出绵密的泡沫,仔仔细细地清洗着宋思阳的每一根手指,连指缝都没有放过。
宋思阳察觉到对方心情不悦,即使觉得这个行为有些奇怪,还是安静站着任对方摩挲他的指尖。
水流哗哗流动中,两双在白色泡沫间的手时而交握,时而十指紧扣,纠缠不休,有淅淅沥沥的水顺着手腕坠下去,袖口色泽渐深。
宋思阳小声提醒道:“湿了.....”
褚越清洗的动作微顿,缓缓抬眸看了他一眼。
淋浴室灯光敞亮,褚越的眼睛却深似墨,怎么看都看不到底。
宋思阳喉咙忽而有些干涩,抿着唇与对方相视,沉滞地感觉到一点危险,不至于令他逃跑的程度,但能让他每个细胞都沸腾起来。
水流冲刷着泡沫,褚越仍是静静地看着他,直到宋思阳红着脸想挪开视线,褚越才终于有所动作。
他用那双染了泡沫的手捧了宋思阳的脸,在宽大明亮的镜子前吻住红润的唇。
宋思阳唔的一声,条件反射地温顺张唇,双手却不安地抓着褚越的衣摆,湿漉漉的手将衬衫湿透,太过明亮的灯光让他产生眩晕感,也可能是褚越吸光了他肺腑里的氧气让他顿觉昏晕。
褚越的不悦尽数通过这个吻泄露,是近乎掠夺的力度,亲得宋思阳脸颊通红,双腿发软,站都站不稳。
宋思阳的腰抵在冰冷的大理石盥洗台上,台上有水,早在空气中变得冰冷,冷意嗖嗖地透过薄薄的布料钻进肌肤里,让他细细密密地打着抖。
水珠浸透了半边衣衫,这下湿的就不止袖口了。
浴室做了干湿分离,宋思阳在迷迷糊糊间被褚越带到淋浴房去,期间四瓣唇若即若离都不曾分开,他脚步凌乱被推到方形花洒下,褚越抬手拧了开关,水流如同磅礴大雨一般落了下来。
是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