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里见长阳 第52章

宋思阳伸长脖子懊恼道:“我还没有跟陈姨贺年呢。”

“我替你说了。”

褚越将飘窗拉开,看了眼外头飘飘扬扬的小雪,又回头看他,“还睡吗?”

宋思阳睡了整整十个小时,摇头,爬起来套了件薄卫衣,趿着拖鞋去盥洗室,在镜子里见到脸颊红润的自己。

吃过午饭,褚越该带他到市区的那套江景房过年了。

每年的除夕,褚越会在姚家吃团圆饭,再赶回来和他一起跨年,三个新年,无一年有例外。

宋思阳欣然接受褚越的安排。

他来到这栋庄园别墅将近四年,从不适应到习惯并没有花费很长时间。长期跟外界脱节的生活让他下意识地排斥太过热闹的环境,更别谈过年这样具有浓烈氛围的节日,只要跟褚越安安静静地待在同一间屋子里就很满足了。

刚来这里的前几个月,太久没跟他见过面的施源终于察觉出不对劲,强烈要求见他。

他也想当面跟施源把事情交代清楚,但褚越没同意,只让两人视频通话。

面对施源的不解,宋思阳一再保证自己是自愿的,“褚越没有威胁我,我只是.....没有办法看他难过。”

他头一次在施源面前承认对褚越的爱意,“所以现在这样,也算是我求仁得仁。”

话说到这份上,施源也只能无奈地尊重宋思阳的意愿。

宋思阳何尝不知道他与褚越这份关系是反常的,说与外人听,这世界大部分人想必也难以理解,但事到如今他已经不在乎他人的看法,他只想褚越快乐。

镜子里又出现一道高挺的身影,褚越站在他的身后。

宋思阳擦干净脸上的水珠,回头笑盈盈地望着对方,“怎么了?”

褚越打开水龙头把掌心打湿,将宋思阳一缕翘起的头发压下去,他神情认真,像在处理最为重要的公事,缓缓道:“吃过饭我们去外婆那儿。”

宋思阳的笑容微凝,不安道:“不去过年吗?”

为什么突然要带他去姚家?

“外婆明年就八十了,”褚越轻声道,“你不想见她吗?”

宋思阳上一次见何明慧,已经是近八年前的事情了,那时他还在读高中,跟褚越谈着恋爱,他还记得老太太为人很和善,也记得褚越的表弟乐乐有多黏人。

可他仍是惴惴,这么久不见,老太太还记得他吗,会不会怨他当年导致褚越发病?

更重要的是,能接纳他跟褚越的关系吗?

这些褚越比宋思阳更早考量到了,“外婆知道我跟你的事情,不用太紧张。”

宋思阳脑袋上的那一缕头发在褚越的抚摸中安静地趴了下去,他望着对方澹然的神情,有让人平心静气的力量,终是颔首,“我跟你去。”

褚越笑着揉揉他的脸,与他一同下楼用餐。

午后,宋思阳跟着褚越坐上去姚家的车子。

他很不安,不仅因为要见人,更因为要见的是姚家人,焦躁得一直在捏自己的手指头。

褚越自然感受到宋思阳的躁动,但只是静默看着窗外穿梭的风景沉思。

外头的风风雨雨与宋思阳无关,宋思阳的一神一思只需要为褚越转动即可。

褚越从未透露过自己的动向€€€€转折是在今年的年中,褚家父子决裂闹得人尽皆知,褚氏人心惶惶动荡不安,最终以褚明诚被迫离开董事会、褚越成为褚氏最高掌权人为结局。

八年的运筹帷幄,其中的惊心动魄外人无法得知,可褚越能走到今日,付出的心血绝非常人能想象。

褚明诚太过独断专横,老董事对其不满已久,想把他拉下台,而跟在褚明诚身边多年的聂浩也早被褚越收买。

四年前,聂浩的妹妹长了血管瘤,是褚越忙前忙后牵线搭桥找到国内外最权威的专家做手术,聂浩的妹妹才得以捡回一条命。从那时开始,聂浩就已经暗中向褚越倒戈。

姚家自然也在这场争权大战里起到关键性的作用。

褚明诚已是强弩之末,没有可以摆布褚越的筹码了€€€€至于相亲,褚明诚再是想膈应他,言辞再激烈,在褚越看来不过一只虚张声势的丧家犬,见不见全凭他做主。

他诓宋思阳答应见张老的孙女,不过想听简简单单的一句“我不想你去相亲”而已,可惜宋思阳没能给他满意的答复。

这些宋思阳全然不知情,他还在为即将见到阔别多年的姚家人而局€€不已。

车子在姚家的大门前停下,褚越牵着魂不守舍的他下车。

两人走到院子里,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匆匆忙忙从大门里跑出来,见到了褚越又连忙规规矩矩站好,唤了声表哥。

少年好奇地打量着宋思阳,一溜烟跑走,高声喊道:“奶奶,表哥到了,还带了人来.....”

处于变声期略显沙哑的声音打破别墅的宁静,给新年添上一分热闹。

作者有话说:

小褚(搂着老婆,抬下巴):不知道说什么好,跟我老婆给大家拜个早年吧。

第56章

姚家别墅翻新过,和宋思阳记忆中大相径庭,太过陌生的环境让他下意识往褚越的方向靠以寻求安全感。

褚越也很享受宋思阳对他的依赖,轻轻地捏了下对方的掌心,大大方方地牵着人去客厅见何明慧。

老太太没跟以前一般亲热地上来迎接,只是平淡地瞥了一眼两人,连句话都没说。

宋思阳紧张得呼吸困难,挨着褚越动也不敢动。

褚越似乎早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幕,从容不迫地带他上前,笑道:“外婆,我跟宋思阳来跟你拜年。”

何明慧随手抓了把桌上独立包装的蜜饯,没有搭理褚越,反倒招呼在一旁看热闹的少年,“乐乐,过来吃糖。”

“奶奶,都说了别叫我小名。”姚隐装着不太高兴的样子,三两步走过来坐到老太太身边接过蜜饯,又盯着宋思阳看,伸出手,笑嘻嘻问,“表嫂也吃吗?”

即使知道少年就是乐乐,被这样盯着看宋思阳也很不自在,现在乐乐语出惊人,他更是瞬间羞红了一张脸,无措地看像褚越。

何明慧拍了下姚隐的手,气言,“胡说八道!”

姚隐一点儿不怵老太太,抱着祖母的手臂撒娇道:“本来就是表嫂嘛.....”

说着将手中的一颗包着金色锡箔纸的巧克力丢出去,褚越单手轻巧接住,又握住宋思阳的手,将对方蜷着的五指一点点打开,把巧克力放在微微濡湿的掌心,说:“乐乐请你吃的,小时候他很粘你,还记得吗?”

宋思阳当然不会忘记,心中一暖,看向少年,轻声说:“谢谢。”

姚隐对宋思阳只有个很模糊的印象,听褚越这么说,竟然有些不好意思,又不想表现出来,遂大手一挥豪爽回,“不用客气。”

他不等老太太开口,接着道:“我带你们上楼。”

何明慧没有阻止,老太太年纪大了,脾气反而像小孩,只是气鼓鼓地坐着生闷气。

褚越哑然失笑,“外婆,我和宋思阳安顿好再下来陪您聊天。”

宋思阳见老太太还是不理他们,又是难过又是失落。

姚隐是在爱里长大的,这样的小孩最是自来熟,性格又十分活泼,脚步松快地在前面引路。

等到达卧室门前,他神秘兮兮地朝褚越伸出手,挑眉道:“我刚才表现不错吧,表哥,我的红包呢?”

宋思阳不明所以地看着二人。

褚越笑了声,“给你转账。”

姚隐朝褚越做了个敬礼的手势,“多谢表哥,”又看向宋思阳,“也谢谢表嫂。”

宋思阳还没来得及害羞,少年就蹦蹦跳跳地下了楼,一转眼就不见了身影。

他和褚越进卧室,褚越将门关了,见着他泛红的耳垂,忍不住伸手揉捏。

宋思阳的耳垂因为羞赧又红又热,捏着软得像是随时会融化了,他乖顺地被站着被揉,抿唇,小声问:“是你让乐乐那么叫我的?”

褚越嗯了声,“不喜欢?”

宋思阳整张脸都在发烫,能被乐乐认可他心里当然高兴,可又不自觉地想到褚越年前答应去见张老孙女的事情。

犹豫半晌,到底没敢承认自己的欣喜,只嗫嚅道:“我好像让外婆不开心了。”

“外婆是嘴硬心软,”褚越把人带到床边坐下,“她不知道多盼着你来。”

宋思阳将信将疑,“真的吗,她不怪我.....”

“怪你什么?”

褚越慢条斯理地打开紧握的掌心,拿出被攥得微微变形的巧克力。

宋思阳没说话,他相信褚越不会不知道他的意思。

褚越将锡箔纸剥掉,把巧克力喂到他嘴边,“吃吧,都化了。”

他下意识张唇去吃,褚越却把手往后收了点。宋思阳扑了个空,茫然地看向对方。

褚越朝他很轻微地抬了抬下巴,两人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明白彼此的意思。

宋思阳想了想凑过去在褚越的嘴唇上亲啄,但这显然不够,对方还是静看着他。

褚越尤其热衷接吻,这些年宋思阳的吻技也在过于频繁的湿吻里有了长进,他脸红红地又凑了上去,这次慢慢地将舌尖伸到温热的口腔里搅弄着,与对方的你追我赶。

想吃巧克力,就得先吃褚越的舌头,宋思阳并没有理解错褚越的意思。

他吮得舌根发麻才终于如愿地含住巧克力,甜中带点苦的丝滑口感瞬间弥漫了整个口腔,可口的甜点让宋思阳放松了些,满足地朝褚越露出个柔顺的笑。

快到傍晚时,姚家夫妇回来了。

姚家舅舅是姚家第一个知晓褚越将宋思阳养在庄园别墅的人,前两年觉得褚越这样的行为太荒唐还会劝两句,可惜褚越在这件事上态度坚决,劝无可劝就放弃了。

他算不上迂腐的人,也便接受外甥喜欢个男人的事实。

褚氏的事情才告一段落,褚越就迫不及待将人往老太太面前带。前些日子褚越跟老太太坦诚和宋思阳交往,老太太得知自个儿知书通礼的外孙竟将人软禁近四年时,他多怕老太太一口气没撑过去。

好在老太太这些年大风大浪什么没经历过,一时无法接受,但也就是做做样子,不会真的棒打鸳鸯。

褚越是姚云留下的血脉,又有先心,姚家人只想他平安喜乐地过活,伴侣是男是女,倒是次要的事了。

宋思阳被领着到姚家夫妇面前叫人,“叔叔阿姨。”

姚家舅舅好些年没见过宋思阳了,在此之前他其实并不大赞同褚越做出些在灰色地带游走的行径。可如今一见却觉得宋思阳和从前没什么区别,一样的乖巧讨喜,气色也很红润,褚越把人养得很好。

只不过许是太久没和外界接触,宋思阳似乎有些太过于依赖褚越了,连说话的时候都要紧挨着褚越,怯生生的样子,不像这个年纪的人该有的性格。

夫妇俩笑着应了宋思阳的问候,很有默契地对视一眼€€€€人小两口的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外人说再多也无效。

褚越带着宋思阳在姚家住了下来。

老太太还是不搭理两人,倒是姚隐一口一个表嫂叫得十分顺口,他小时候就爱黏着宋思阳,长大了虽对以前的事情没什么印象,可依旧对宋思阳很有好感。

大年初一的早上,褚越和宋思阳被敲门声吵醒,姚隐兴高采烈道:“表嫂,你说今天教我剪窗花,你醒了没有?”

情景重现,姚隐显然忘记自己三岁那年扰人清梦被褚越“整治”的事情,把门敲得梆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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