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童看了眼手机,距离开饭时间还有四十分钟呢。
和他打招呼的这名男子,穆童前些天在易然家中见过,他是易然的旧同学李俊。
穆童弟弟这个称呼,原本只是林天奕这么喊来着,后来其他人也有样学样,跟着这么喊他。
穆童撇撇嘴:“俊哥,你好。”
“打个招呼而已,用不着这么正经。”李俊笑嘻嘻地拍拍他的胳膊,“你怎么在这里?”
“回来母校办点事情,顺便见见以前的班主任,你呢?”
李俊扬了扬手上的数学课本和教学备案:“回来给学生补课了。”
易然之前跟穆童提过,说李俊是当老师的,只是他没想到,对方居然是在母校教书。
他对李俊印象最深的一点,是他那天花里胡哨的打扮,那天的李俊,和现在着装低调的李老师,简直判若两人。
李俊见穆童盯着自己在看,大概知道他想什么,主动解释道:“在学校还是得穿得像个老师模样才行。”
或许因为易然这一层关系,李俊和穆童即便不怎么熟,却拥有很多可聊的共同话题。
李俊上午的课已经上完,这会儿正等着中午开饭,和穆童随便找了个地儿坐下闲聊。
“原来你还是我们的学弟呀,真是没想到你和易然以前就认识了。”
“也不是,我和季锐是高中同学,在那之后才认识的然哥。”
“原来你和季锐是同学,但是你跟易然好像关系挺好的样子,你俩怎么玩到一块的?”
“大概是因为兴趣爱好相同吧。” 这是穆童对外的统一说辞。
“那俊哥你是怎么和他熟络的?”
“以前我们体育课经常一块打篮球。”李俊笑道,“刚开始不认识他的时候,就感觉这人很装逼,看他怪不顺眼,后来混熟了,就发现他没想象的那么难相处,人还挺好的。”
看来不止穆童一个,不少人都对易然的第一印象有很深的误解。
从前走在校园里,穆童总会想起自己和季锐到过的那些角落,而今旧地重游,他早已和过去那段未果的暗恋挥手作别。
看见前方的小卖部,他会好奇,易然以前是不是也会经常去买零食吃;快到午饭时间,他会寻思,易然当年下课后,会不会也是百米冲刺奔向去食堂。
有意无意之间,他总会不自觉地想知道多一些关于易然曾经的事情。
他问李俊:“然哥以前读书的时候是怎么样的?”
“你指哪方面?”
穆童随便挑了一个:“人缘吧。”
“他啊,就爱耍酷。”李俊损归损,对易然的评价还是很客观,他说,“那家伙挺招女生喜欢的,以前经常被异性告白,不过他每次都拒绝的很干脆,都不知道那人脑子里到底怎么想的。”
......
离开母校的时候,穆童拍了几张照片发给易然。
【牧童】:我今天回学校了。
【R】:怎么不叫上我?
为什么不叫上他?穆童好像从来没考虑过这一点。
他的思维模式仍停留在,能自己去办的事情,尽量不给其他人添麻烦。
但是,他总是忘却了一点,正如美美说的,易然不是别人,易然是喜欢他的人。
【牧童】:那我下次把你叫上。
【R】:嗯。
【R】:这次回去做什么?
【牧童】:以前有几本书忘了归还,现在送回去,然后顺便和班主任聚了一下。
【牧童】:对了,我还看见了俊哥。
【R】:那家伙有跟你说什么不?
【牧童】:没,就随便聊了一会天。
然后,也尝试着,努力去了解他。
.
从外面回到家中,穆童刚进家门,便听见牛牛嗷嗷地叫喊着,朝自己撒腿跑了过来。
“童童快看,我有新衣服穿了!”
牛牛身上套了一件米黄色的毛绒小背心,是穆希晴亲手给它打的毛衣,除了牛牛之外,虎仔,橘子和小黑,也各有一件,猫咪们看上去都特别高兴。
自从收养了几只猫咪之后,穆童抽空给它们轮番认认真真洗了一遍澡。
猫咪们从条件恶劣的野外搬进舒适温暖的大屋,不用再像以前那样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精神面貌好了很多,也长胖了不少。
穿上毛衣的猫咪,每一只看上去都干干净净,脖子上还戴着刻有自己名字的专属项圈,昔日的小流浪们摇身一变,终于成了有家可归,有人疼爱的宠物猫。
穆童拿出手机,让虎仔它们坐在沙发上排成一排,拍照发朋友圈。
穆希晴坐在客厅里,笑呵呵地看着儿子和猫咪们互动,一边收拾着剩下的一些毛线头:“好久没打毛衣了,感觉自己织出来的背心没以前好看了。”
“没事,虎仔它们说很喜欢。” 穆童把猫咪的话翻译给她听。
给猫咪们拍完照,穆童琢磨了阵子,决定再拜托母亲:“妈妈,你能不能帮多多也织一件毛衣?”
“多多是谁?”穆希晴想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你说的是易然养的那只小狗狗对吧?”
“嗯,平时你也经常说我受了然哥不少照顾,所以我想也感谢他一下。”
“要感谢难道不应该感谢他本人吗?”穆希晴觉得怪好笑,随即又说,“我怎么感觉你现在和易然的感情比季锐还好了。”
穆童怕被妈妈觉察,赶紧澄清:“哪有,我和季锐关系明明也很好。”
“知道了知道了,不过之前买的毛线只剩下一点,这份量估计不够给小狗织一件完整的衣服。”
“没事,我明天替你去买毛线。”
尽管穆童在嘴巴上否认,但穆希晴仍是觉得,与过去相比,儿子的确和易然近亲了许多。
这当中发生了什么,穆希晴也不清楚,儿子的私事她尽量不去干涉,只要他觉得开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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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刚好是前往医院复诊的日子,穆童计划先去做完复建,回家的路上途径毛线店再买毛线。
前往刘医生办公室的这条路,他现在闭着双眼都知道怎么走了,当敲开办公室的房门,穆童看见刘医生此时正与另一名护士在交谈。
为了不妨碍医生工作,穆童说:“我要不要等会再进来?”
“没事。”刘医生朝他招手示意,“进来吧,我俩刚在闲聊而已。”
“你好呀,好久没见你了。” 和他打招呼的,是站在罗医生旁边的那名护士。
“你是?” 穆童面露疑惑,他仔细打量着眼前这名护士,一再确认自己对她没有任何印象。
刘医生介绍道:“这位是何欣雨,何护士,你以前昏迷的时候,一直都是她负责你的护理工作。”
穆童张了张嘴,先是错愕,随即感到抱歉:“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没事,以前你还没醒过来,不认识我很正常。”
何欣雨照顾了穆童三年半,后来被调配到了其他科室,今天她下楼取报告碰巧经过这边,顺道过来看看以前的同事,和穆童偶遇也算是个巧合。
何欣雨对自己照顾的这位病患,有几个很深刻的记忆点。
男孩长得很好看固然是原因之一;其次还有他那位无论发生什么,始终意志坚定,留在他身边守候的母亲;以及每年都会在同一个日期,准时过来探望他的好朋友。
好朋友?
除了他母亲之外,这五年里,来医院探望过他数次的,应该只有那个给他送花和贺卡的人。
穆童问道;“你怎么知道他是我的好朋友?”
从何欣雨的角度出发,这非常好理解,倘若不是关系要好的朋友,又怎么会记住他的生日,在每年的那一天特意过来探望,而且还精心备上一束鲜花和手写的贺卡?
照这么说,何欣雨肯定是与那个人见过面的,穆童想要得知更多的信息,他追问道:“你知不知道他长得什么样子的?”
可能是先入为主地给那位探病的访客确立了“朋友”的身份,所以,当何欣雨听见穆童向自己询问对方长相的时候,心下感到有些奇怪。
何欣雨回忆道:“他个子很高,特别帅,就走出去会引起路人注意的那种,不过他气场有点冷,总是给别人一种不太好接近的感觉。”
她从来没有和那个人正面打过招呼,只是作为一名旁观者,目睹了这一切。
第一次见到那个男生的时候,何欣雨正在前台值夜班,眼前晃地一下,突然掠过一个高高帅帅的身影,对方走得很快,手里还捧着一束花。
那位男生的出现,引起科室其他同事的一时轰动,大家都在猜测,他是不是去探望哪个喜欢的女生,然而最后谁也没猜对。
在那之后的每一年,那位男生总会在穆童生日的凌晨,准时过来医院,每次都不忘带上一束鲜花,一张贺卡。
至于他到底是谁,在听完何欣雨的讲述之后,穆童心中已经有了明确的答案。
何欣雨带了一大包巧克力糖过来,她顺手抓了一把,塞进穆童手里:“今天给旧同事带了一点糖果,请你吃吧。”
“谢谢。”穆童握着手中的糖果,由衷说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何欣雨只是微微笑了笑,其实从刚才穆童给出的反应,她已经知道,那个男生和他似乎并不是朋友关系。
故事的真相是怎样,不得而知,但是,她至少能够确定,只有非常非常地在乎一个人,才能够做到,在他每年生日当天,风雨无阻地准时出席。
临别前,她告诉穆童:“你身边有很多关心你的人,要加油康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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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希晴看见儿子从外面回到家中,摊手问道:“东西呢?”
穆童有些茫然:“什么东西?”
“你不是说要买毛线,让我给小狗织毛衣吗?”
这么一提,穆童才发现自己完全把这件事情给遗漏了。
“我......忘了,明天先吧。”
从医院回来的这一路,他老是魂不守舍,直到回了房间,状态才稍稍开始恢复过来。
穆童坐到书桌前,拉开旁边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沓用橡皮筋捆住的贺卡。
之前他看得不怎么仔细,今天把这些贺卡拿出来重新翻看,他才发现,卡片的封面上的花体英文有并不完全一样。
其中有五张,是在他生日那天收到的,印着「 Happy Birthday」的贺卡,剩余的三张,是新年贺卡,上面印了「 Happy New Year」的字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