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杨邵开口追问,陈秋肃语无伦次,“我……你……先,我有点事……”
看着陈秋肃仓皇逃离的背影,杨邵愈发能确定,陈秋肃就是在躲着他,干什么玩意儿啊?他还想问问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呢?
杨邵莫名其妙的,“他吃错药了?”
杨陶无辜地摇了摇头,走到他爸爸面前坐下,手指不自觉地按住他爸爸的下唇,“爸爸,你这儿怎么弄的?”
杨邵顺着杨陶手指的位置摸了摸,像是破了皮,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他也不知道,只能起身去浴室看看。
他没那么臭美,洗漱的时候只顾着快,没有照镜子,经杨陶提醒,他这才发现,下唇破皮的地方嫣红,手指碰了碰伤口,还微微刺痛。
怎么弄的?怎么会伤到这儿呢?
杨邵凑到镜子前,仔细端详起嘴唇上的伤口,他不由自主地舔了一下嘴唇。
忽然,浴室的灯被关掉了,眼前灰蒙蒙的,那种熟悉的感觉,像是什么时候经历过。
昨晚,他跟着陈秋肃去了铺子,对,那铺子也没有灯,陈秋肃还拿手机照明来着,那个时候陈秋肃的手机还是好的,那手机是什么时候坏的呢?
杨邵若有所思,缓缓放下手,他质问陈秋肃为什么要做这么多,问陈秋肃能不能给他彩虹,陈秋肃怎么回答的?
“我试试……”
他说他试试?然后呢?
杨邵呼吸一滞,咬住下唇,那种熟悉的刺痛感突如其来,在杨邵脑子里闪动的画面逐渐串连起来,他好像和陈秋肃接吻了。
杨邵身形晃了晃,他手忙脚乱地扶住洗手池边缘,他忘了是他俩谁开得头,好像是陈秋肃起得头,但是自己也没有推开他,好像自己回应了他。
等等!等等!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怎么会这样?陈秋肃在想什么?自己喝醉了,他也喝醉了吗?他为什么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昨晚的气氛,陈秋肃略施温情,自己便泥足深陷了吗?
杨邵微微抬起下巴,在下巴和喉结之间,有几个淡淡的细长的红痕。
不疼,这又是怎么弄的?
此时,杨陶在浴室外喊道:“爸爸,你说不能开这么多灯的,太浪费了。”
陈秋肃走得有些急,看杨邵今天的反应,明显是不记得昨晚的事情了。
黑暗中的拥吻让陈秋肃彻底乱了方寸,杨邵靠近他的瞬间,他承认他心动了,杨邵要的只是彩虹,就算是上天入地,在那一刻,他也想大言不惭地答应。
如果只是在店铺接吻,没有后面的事情,他今天看到杨邵也不会那么心虚。
昨晚到家时有些晚了,杨陶知道他们回来,还特意出门来迎接,拿到礼物后才安心去睡觉。
家里静悄悄的,陈秋肃将杨邵放到床上,刚想起身,杨邵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
“陈秋肃?”杨邵分明醉醺醺的,还能清楚地喊出自己的名字。
他托着杨邵的下巴时,杨邵也顺从地抬起了头,好像是默许自己要做的一切。
陈秋肃就是走火入魔了,就是乘人之危了,他像是着了魔一样,他想亲吻杨邵,触碰杨邵,拥抱杨邵。
第34章
杨邵从浴室出来没心情再吃面条了,甚至直接无视掉了在他面前晃悠的杨陶,坐到床边,重重叹了口气。
“爸爸,你在想什么啊?你的面条再不吃就坨了。”杨陶歪着脑袋去看他爸爸的脸。
杨邵心里乱成了一锅粥,他现在只想一个人静静,起身把杨陶推出了房间,“出去玩,爸爸有事。”
房门被毫不留情地关上,杨陶生气地跺了跺脚,出去玩就出去玩,他找爷爷玩去。
和煦的日光透过玻璃窗洒到木地板上,木地板的反光看着暖洋洋的,这样好的天气在深冬实属难得,可惜杨邵靠在门板上,没什么心情去享受阳光。
他强迫自己捋清到陈家来的目的,是陈秋肃以补偿为前提,向他提出了结婚的请求,自己的最终目的,就是获得陈秋肃的抚养费。
他和陈秋肃之间有的只有钱,他甚至都不会将杨陶的身份,向陈秋肃坦白的。
即便是想得再怎么清楚,也不足以让杨邵松一口气,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好像变了。
接下来几天,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陈秋肃也没有刻意回避杨邵,两人照样住在同一间卧室,陈秋肃晚上也会在卧室办公,偶尔也会跟杨邵自然地说话,只是那种微妙的气场,只有他俩人能感觉到,可他俩谁都没有点破。
不幸中的万幸,年末陈秋肃公司比较忙,他这几天早出晚归的,至少一整个白天,杨邵不用跟他碰面。
等陈秋肃上班去后,杨邵也没有赖床,老在人家家里当少爷,他也不好意思,洗漱过后,就下楼去了。
阿姨在厨房里忙活,不见陈妈妈和老太太,杨陶跟着他爷爷在院子里种花。
陈释良原本只要杨陶在旁边陪着,杨陶闲不住,又是帮忙挖土,又是帮忙搬花盆的。
只有爷孙俩在院子里,陈释良在杨陶面前完全放下平时那副严肃的模样,“这盆就是给我们杨陶种的,给这盆儿上刻上杨陶的名字。”
杨陶是不管收到什么礼物,都能欣然收下的性格,“谢谢爷爷,给爸爸和陈叔叔也种一盆吧。”
听到杨陶还在叫陈叔叔,陈释良脸上的笑容凝固了,推了推老花眼镜,想和杨陶好好说说,只听杨陶欣喜地喊了声“爸爸”。
陈释良一侧头,杨邵一脸尴尬地站在楼梯上。
“早上好……”
陈释良脸上少了面对杨陶时的慈祥,但也还算温和,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杨邵。
陈家父子都有人让人沉默的本事,杨邵想着自己要是大剌剌地坐在沙发上,有点没礼貌了,只能硬着头皮走到院子里,看着爷孙俩种花。
地上的花移栽得差不多了,只有一些泥土要收拾,陈释良也上了年纪,蹲久了腰腿都受不了,杨陶特别有眼力劲儿,把椅子挪到爷爷跟前。
“爷爷你坐吧,我来弄,下回再给爸爸和陈叔叔种。”
杨陶把地上收拾得七七八八,自己弄得自己一身泥,陈释良笑了笑,叫阿姨带杨陶上楼去换衣服。
这一支开杨陶,杨邵隐约觉得陈释良有话跟他说,果然,陈释良去水池边洗了个手,回来便把他招呼到了院子里喝茶。
从茶碗里滗出来的茶水透着碧绿,还带着淡淡的清香,陈释良亲手将茶杯挪到杨邵面前。
“谢谢叔叔。”
陈释良没有抬头,想必杨陶改不了口的根本原因就在杨邵这儿。
“还习惯吗?”
原本是有些不习惯的,但是好在陈秋肃父母比较好相处,有人带孩子,杨邵吃好喝好睡好,有什么不习惯的,他点了点头。
陈释良没嫌杨邵不说话,自顾自地说道:“先前都是你一个人带杨陶,受了不少苦,你把杨陶教育得很好啊,不娇气,跟我们这些老人说话,他也不嫌烦。”
别说是老人了,哪怕是棵树,杨陶都能说得起劲,嫌烦的不该是他,该是别人。
杨邵尴尬地笑了笑,“他就是太€€唆了,话多,我就怕你们嫌他烦。”
表情淡然的陈释良听到这话也笑了起来,杨陶是话多,可有活力了,什么都爱讲,别人嫌不嫌他不知道,反正他们挺爱听的,毕竟错过了五年时光,想从各个方面弥补回来。
“杨陶这点儿像秋肃。”
杨邵大惊,陈秋肃还话多啊?
像是看出杨邵在想什么,陈释良解释道:“不是话多像秋肃,是€€唆像秋肃。”
两人对视了一眼,默契地笑得更大声了些,气氛一下子缓和不少。
“其实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们当长辈的也不太好多话,你心里肯定还是怨秋肃的。”两人会分开那么久,肯定是有原因的,感情的原因,那就是他俩的事情,即便是做爸爸的,也不能多说什么。
“既然又选择在一起,有什么矛盾,一定要两个人坐下来说清楚,千万别藏着掖着,秋肃这孩子性子是内敛磨叽了一点,有时候比我这个老头子还古板,但他绝对是认真的,他不是那种吊儿郎当,不负责任的人。”
杨邵嗓子一紧,不自然地低下头,不敢跟陈释良对视。
从外面传来响动,刚好杨陶也换完了衣服从楼上下来,他站得高,视野也广,兴冲冲地喊道:“奶奶和太奶奶回来了,还有辆小货车!”
见陈释良起身,杨邵也赶紧跟上去迎接,崭新的货车还没有上牌照,连货箱都没有来得及加固。
陈妈妈从旁边人手里接过车钥匙,塞到了杨邵手里,“总算是把车等来了,这车虽然是妈妈付的钱,但是是秋肃挑的,妈妈本来看上另一辆车的,墨绿的皮卡,多可爱啊,可秋肃非说用开那辆不方便,我想着你肯定着急拉货,那辆我们回头再买。”
杨陶早就按捺不住了,求着他奶奶让他上去坐坐,不管什么样的新车,不管什么价位,杨陶都稀罕,他从副驾驶钻到了驾驶座,从车窗探出脑袋来。
“陈叔叔选的,爸爸肯定会喜欢的,我也喜欢。”
陈妈妈伸手去抱杨陶,“你现在还小,你要喜欢,奶奶给你换一辆玩具小汽车,能在院子里开着玩玩的。”
“谢谢奶奶!”
杨邵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鬼使神差地顺着杨陶的话说道:“谢谢妈。”
陈妈妈诧异地转过头,看了看杨邵,又看了看陈释良,旋即眼眶有些闪烁,脸上有着难以掩盖的笑容。
看到陈妈妈的反应,一种愧疚感占据了杨邵的胸腔,他骗了陈秋肃家里人,也骗了杨陶,他有点开始害怕了,害怕一年以后没法跟陈家人交代,更不知道该怎么跟杨陶解释,更可怕的是,陈秋肃好像跟自己不是同一战线。
他真的该跟陈秋肃好好谈谈。
收下这份饱含陈家的期盼的礼物后,杨邵一整天都恍恍惚惚的,总觉得收了自己不该收的东西,虽然在陈秋肃家里人眼里,那辆货车的价值不高,但是他们是送给陈秋肃的伴侣的。
房门轻轻被推开,陈秋肃最近回来得有些晚,平时这个点儿,杨邵都睡了。
“还没睡?”
杨邵从床上跳了下来,“陈秋肃,你妈妈叫人把车送来了。”
陈秋肃脱掉大衣,将其挂到了一旁的衣架上,“我知道。”
“我不要了。”
陈秋肃回头看着杨邵,好端端的,为什么不要,先前杨邵不是被自己说服了吗?
“我妈给你的,跟我给你的……”
杨邵不由分说打断道:“不一样!”包括现在陈秋肃给自己的都不一样了。
陈秋肃隐约察觉到杨邵的不对劲,其实从杨陶生日那晚过后,他俩就没对劲过,这只能情绪积压后的结果。
“陈秋肃。”杨邵郑重其事地喊了陈秋肃的名字,“你在想什么?”
这个没头没脑的问题,让陈秋肃眼前一白,他的余光扫到杨邵的表情,杨邵的眼睛像是看穿了他内心的想法,杨邵好像是记得那天晚上的事情了。
这些天让陈秋肃闪躲的不是害羞,而是他的羞耻心,他是不屑于乘人之危的饿,即便是他心里有想法,他也是希望在杨邵清醒的情况下,偷偷摸摸的,是小人所为,内心多少有点鄙夷自己的做法。
可他也有面对感情时的怯懦,他不知道该怎么跟杨邵开口,因为那段不光彩的过去,在他心里,在杨邵心里,始终都没有被释怀。
“你想起来了是吗?”既然杨邵自己想起来了,他就没有再隐瞒的道理,“杨邵,我……”
“人喝多之后的所作所为是不受控制的,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都是不作数的,你明白吗?”
陈秋肃目不转睛地跟杨邵对视,他腮帮子绷紧了,似乎把杨邵的话默念理解了好多遍,良久才呼出一口气。
“我明白,你早点休息吧。”陈秋肃没来及得调整好自己的情绪,飞快垂下眼睛,还是难掩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