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伪装太具有迷惑性,即使知道这是假象,也难以摆脱。
“刚刚还是没能联系上他,你觉得这件事是真的吗?”
明明景浔才是亲人,他却将这个问题抛给了林织。
“我不知道……刚刚想多问一些内情,可是他们什么也没说,但这怎么可能呢?锦荣怎么会是那种人,不会的,对吗?”
青年坐在了椅子上,放在桌面上的手指不安地交叉紧握,似乎在给自己慰藉。
他望向了恋人的弟弟,带着些迷茫的神色中有着寻求着认同的慌乱与彷徨。
让人觉得你仿佛是他唯一能够信任依赖的存在,是他以此肯定自我想法的重要的人。
竭力支撑的脆弱,摇摇欲坠的慌张,强装镇定的吸引人的美丽。
他在骗人,这都是假象,景浔大脑里响起嘈杂的声音。
有警告有呵斥有兴奋,一声声交叠重复。
青年的眼眸专注地看着他,在等待着他的回答。
景浔避开了他的视线,低头收拾着餐桌上的狼藉,低声回应道:“嗯。”
对于哥哥可能成为了犯罪者这件事情,景浔的情绪没有波澜。
不管韦锦荣是不是,他都不在意。
他也不会拆穿林织古怪的情绪,这样林织会在他身边留久一些。
厨房的门半开着,景浔低头清洗着餐具,修长的手指将白色泡沫在瓷白的碗碟边缘涂抹开,再被水流冲走。
林织注视着他的侧颜,维持着大嫂的姿态隐晦欣赏。
景浔的身上有种特别的不通情念的青涩感,那种感觉和寻常的单纯干净感不同,他不是白纸,而是涂抹着各种颜料以至于混合在一起显得色调阴郁的纸张。
让人觉得,他的欲望也应该是同样色调的灰蒙。
若是他再长个几岁,或许会自然而然地拥有成年人的老练与成熟,他身上的色调会变得更为暗沉,会让他身上这种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特有的质感消失,就像是失去了几分风味的食物。
不过他恰好在这个时候,直白的混乱,看似可控的躁郁,毫无道德感的淡漠,这是美味的疯狂。
从他的注视中林织渐渐体会到,可以被赏玩的失序,也是一种乐趣。
林织开口道:“本来是打算今晚就去锦荣家看看的,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情,这样不管我在他家门口等多久,应该都等不了他,可是我还是想去看看,尽管那里现在有警察守着。”
韦锦荣的家被翻了个底朝天早就没什么好看的地方,林织对那里不感兴趣,但提出这件事就是他的目的。
正好可以看看景浔的态度,所以在这句话中林织没有特地带上景浔,只是凸显了作为主体的他,不过就在今天就在之前,他还向景浔提过一起去韦锦荣家看看的提议,就看景浔怎么回答。
“什么时候?”
景浔偏头看向林织,没再有之前的迟疑。
景浔不喜欢出门的本质并不是排斥和人相处,只是讨厌自己的状况不稳定,所以减少和人的接触,不希望别人知道他的病情。
先前对于林织提出的出门有疑虑是他担忧在路上忽然失忆,这种间歇性失忆是随机的,未必是抽取他今天的时间,他也可能忘记昨天的一些事情。
他现在答应不是因为他放下了疑虑,而是他和林织见面已经超过两天,在此期间他的记忆里充斥着林织的痕迹,不用担心遗忘林织的存在。
再者就是他今天昏睡前产生的恐慌感,他很担心林织离开了他的视线范围,有可能就不会再回来了。
至于他的病会不会被发现,这一点景浔的态度和监控会不会被发现一致。
“今天太晚了,去的话也会引起警方那边的注意,我们明天再去。”
景浔点头,表示没有问题。
“对了,你能联系上叔叔阿姨了吗?”
景浔摇头,之前给父母发的消息还没有回应,他们一定还没有看见。
林织轻叹:“这样啊。”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林织起身道:“我先借用浴室洗澡。”
“好。”
景浔应答,快速地收拾好了厨房,进了卧室。
浴室里有着水流的声音,景浔听到还有些不适应房间里有其他人的感觉,坐在了床边,在备忘录上写好了提醒。
€€€€明天要和林织一起去哥哥家里。
当然,他不忘在后面加上了哥哥疑似犯罪已经被警方通缉的事情,避免忘记。
景浔看了看浴室,离开卧室去了二楼。
展厅的中央被他弄的有些乱,散落着各色颜料,地板也有些脏了。
景浔看着已经晾干的油画,小心地将它装裱好,挂在了特地开辟的一块地方。
那里已经挂了一幅画,正是那副雾中花。
景浔将第二幅画挂在了它的旁边,并没有为它起名字。
用工具收拾好地面后,景浔再度调色起形。
在他的预设里,他是想画青年弯腰抬头时看见他的画面,可落笔时,画的却是林织指间夹着烟的模样。
他静静地伫立在树下,成熟又风情。
当画中美人并不对人投以注视时,他也是美的。
白色的烟雾从淡红的唇中吐出,他的指间有着淡淡火光,却并不让人察觉到暖意。
景浔清楚地此时此刻他的心态与前两幅并不一致,在落笔时,他心里有种从容的宁静,因为在画里这一幕发生的那一刻,青年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宽阔的庭院,他是风是树叶是草,是所有安静注视林织的存在。
这一瞬,被画笔定格的时间,是一种永恒。
“景浔,你在楼上吗?”
宽阔的客厅将声音扩散,景浔的动作微顿,因为出声的是林织,他倒没有被打断创作的不悦,从二楼低头往下看。
底下的青年仰头问:“你家里有药酒吗?我刚刚不小心磕到了一下。”
景浔有一个专门放着各种日常药物的柜子,就在颜料柜的旁边。
拉开抽屉后,景浔看见了他之前没找到的药物,想来是他拿药的时候正好要拿颜料,顺手就放在了旁边,又被他忘记了。
景浔忽视了它的存在,将它拨到一边,拿出了里面的药酒,递给了林织。
林织道谢,有些抱歉地说:“你刚刚在画画吗,是不是打扰到你了?我们并没有交换联系方式,我担心你出门了,所以只好出声询问。”
景浔才发觉这个问题,道:“我把电话给你。”
在景浔的声音里,林织输入了他的电话号码并且进行拨通,等到景浔的手机震动后,林织才挂断。
“你哪里受伤了,需要帮忙吗?”
林织不太可能在浴室磕到,这点景浔清楚,他想到了林织身上的伤,垂落在身侧的手指交叠摩擦,克制着从皮下泛出的痒意。
景浔这话其实就说的有些问题,一般人在听见别人说磕到的时候,不会问他哪里受伤。
他的态度也有些反常,毕竟前两天他可没有这么热心,不过硬是要圆也可以说得过去。
林织仿若无觉,唇瓣微抿婉拒道:“我自己来就好,谢谢。”
“你房间有被褥吗,我想铺一下床,只有毛毯可能有点睡的不太舒服。”
“有,我去拿。”
景浔没有忘记这一点,也不怕耽误画画了,想到林织可能怕冷,从卧室衣柜里翻找出较厚的被子。
客房的门虚掩着,景浔便没有敲门,抱着被子推门而入。
青年正坐在只铺着毛毯的床上,左腿屈起宽松的睡裤撩到了膝盖以上,侧面便是一小片淤青。
白皙的肌肤与深色的毛毯产生了色彩对比,连带着青紫的痕迹都变得狰狞了些。
“放在床上就好,一会儿我自己铺,麻烦你了。”
青年的掌心贴在了伤口处,将痕迹遮挡。
隔着屏幕看哪里比得上亲眼看,对不对,我的大画家。
第99章 失踪哥哥的男友
有些时候, 遮掩比直白更能增添感觉。
景浔的视线从林织的手背上离开,将被子放在了床上,退了出去。
门被带上, 隔绝了光亮传递。
景浔站在原地停驻了一会儿, 他不自觉地闭上眼眸, 睫毛在面颊上落下淡色的影。
他在脑海中勾勒出了刚刚看见的画面,连同色彩与温度, 那是隔着屏幕所不能感受到的东西,让他离开的步伐有些恋恋不舍。
他刚刚到画还没有画完,景浔从卧室里拿出了平板,走到了颜料柜前,拿了自己需要的颜色, 又从药柜里拿出药物,喝着水随意地吞了几颗,有些心不在焉地上楼。
他打开了平板, 没法将注意力分给旁边的画。
林织正在铺床, 听着01汇报景浔的行动轨迹。
他手里的动作没停, 把床铺好后, 坐在柔软的床上, 给自己揉药酒。
他身上的淤青不止腿上那一块, 那天和拿走黑盒的男人以及他的同伴缠斗时, 身上留了好几个印子, 双方下手都没有留情, 只是他的皮肤白, 显得皮下淤血比较严重。
背上的伤口早就已经结痂, 并没有太大的感觉, 林织也没有去看。
客房的桌子上有着艺术品装饰物, 它本来是摆放在窗台上,被林织转移了位置,正巧对着林织现在的方向。
药酒因为掌心的温度而微暖,贴在了腹部左侧的地方,玉白紧实的肌肤因为揉弄的动作而扩散出红意。
景浔十分烦闷地看着屏幕,或许是因为落了灰尘又或许是被人擦拭过而留下水渍,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擦拭,这当然是徒劳。
按在屏幕上的手指不自觉地用力,指尖微微泛白,但一切不因他的任何情绪或动作发生改变。
他想要擦干净远在另一端的东西,如果可以那样做,那他不如亲眼看见,用眼睛用大脑去记住。
可惜他不能,这让他由衷产生了一个想法,为什么里面的是哥哥的恋人呢,如果是他的,那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景浔垂眸,眼里有些遗憾和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