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伦几次瞥向一动不动的江凛,几次又都把注意力收回来。最后散场时,邓枫伸手去碰江凛,没想到江凛一下直起上身,双颊红红地看着他。
那一眼望过来的时候,季明伦端着茶杯的手都不太稳了,生怕江凛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好在江凛只是拒绝了邓枫要扶的动作,撑着桌子自己站起来。
下楼时,季明伦就在江凛身后,江凛前面走着邓枫,怕江凛会站不稳摔下去,邓枫走得慢,以至于他身后的邓怡站不稳了,一下趴到他背上抱着。
不动声色地把邓怡的手臂拉开,季明伦将喝多了的邓怡交给唐扬来扶,再回头时,江凛已经走到一楼了。
邓枫结完账,众人走出店门,小旭和唐扬是坐车来的,祝祝和他俩顺路,三人便一道打车走了。剩下的人回到季明伦车上,代驾司机已经就位,邓怡坐在了副驾驶,邓枫和季明伦一人一边,江凛坐中间。
江凛一上车就闭着眼睛睡觉,邓枫叫了他几声都没反应,季明伦提议先把邓枫和邓怡送回去,最后再送江凛。
邓枫也喝了不少,和季明伦聊了几句便靠着头枕闭目养神,车子又开了一段路后,季明伦肩膀一重,江凛竟然靠过来了。
抬起左手,他把江凛的脑袋扶正,靠在后排头枕上,谁知手刚放下,肩膀又落了重量,江凛再次靠在他肩头。
放回腿上的左手捏了捏指尖,季明伦望着窗外,视线却无法再专注。
肩上的脑袋靠过来后就没再挪过位置,即便司机连续转了两个弯,江凛都稳稳地贴着他,他开始怀疑江凛没有喝多,可如果真的没醉,江凛这么做就不怕他再想歪?
车子开到邓枫住的小区门口,季明伦把江凛的脑袋拨正,越过他叫醒了邓枫。邓枫浅睡了一觉,感觉好些了,下车把前排还昏昏欲睡的妹妹扶下去。
季明伦提醒他俩注意安全,他挥了挥手,架着邓怡走了几步还不忘回头,提醒季明伦要把江凛送到家。
关上车窗,季明伦对司机报了江凛家的地址。
二道狗死
车子稳步启动,季明伦等了一会儿,这次江凛没有再歪到他肩膀上了,一直仰头靠着椅背。到了江凛家楼下,他推了推身边的人,然而江凛好像真睡着了,一点反应也没有。
无奈地解开安全带,季明伦对司机说:“你在这等一下,我送他上去就下来。”
司机说好,季明伦开门下车,弯腰进来把江凛抱到最外面的位置,刚要撑着腋下扶起,江凛就抬高双臂一搭,抱住了他的脖子。
靠过来的脸呼出一道灼热的叹息,被江凛指尖摸到的后颈皮肤随即传来酥麻的感觉,季明伦都没反应过来,江凛就用脸贴住了他的脸,轻轻蹭了蹭。
第10章 好点了没
抓着江凛的胳膊,季明伦想把他推开,刚用力江凛就腿软地往下坠,他立刻抱住江凛的腰,把人稳住以后就又是抱在怀里的姿势了。
“江凛,”季明伦硬着头皮叫他名字,“你自己站好。”
江凛没回答,脑袋无力地垂在他肩颈处,他没办法在这种情况下再松手,只好抓住江凛的手转个身,将人背到背上。
江凛的脑袋耷拉在旁边,带着酒气的呼吸再次拂过他的脸,这种几乎没有距离的接触不可避免地勾起了那一晚的回忆。他告诫自己不要多想,抬腿往楼梯方向走去。
比起他家带电梯的高层住宅,江凛住在母亲留下的老房子里,虽然也在市中心地段,但是这种房子有二三十年房龄,没有电梯,季明伦把他背到7楼时,热得满头都在冒汗。
江凛仍旧是一动不动地睡着,季明伦把他放到楼梯转角,让他靠坐在墙上,手在他大腿两侧摸了下,摸到一侧有钥匙便伸进裤兜掏出来,打开铁门进去。
灯亮起来的瞬间,季明伦闭了闭眼睛,适应强光后打量了一遍。
这个家和一年前相比并无区别,相较于别人家随处可见的温馨布置,这里的东西过于少了。
望着空荡荡的客厅,季明伦回身走到门口,目光落在了靠墙睡的人身上。
不想去计较江凛是真睡着了还是装的,季明伦走到他面前,再次转身蹲下,将他背回房间放到了床上。
江凛像没有骨头一样由着季明伦折腾,不过在季明伦扶着他要躺下时,他抓住季明伦的胳膊,借力一拉,季明伦就被他拽得上身倾斜,直接压到了他身上。
倒下去时,季明伦的手在他身侧撑了一下,力道没有全落在他身上,不过两人的腰胯部位撞到了一起。
江凛让季明伦的胯骨顶到了,一阵难忍的疼痛染红了眼角。听到他闷哼出声,季明伦忙撑起来看他。
江凛侧着脸,细长的眸子紧闭住,鬓间的发丝掩在通红的耳廓上。看他咬住嘴唇忍痛的模样,季明伦想问他那里怎么样了,话到嘴边又记起他们现在尴尬的关系。
虽然问不出口,但是季明伦的眼神很直接,隔着一层眼皮,让江凛避无可避。
纵然有酒精的作用,江凛还是抬起胳膊挡住脸,不想让季明伦看到自己窘迫的样子。
缓了片刻后,季明伦低声问道:“好点了没?”
他点了下头,季明伦从他身上翻到旁边,想起来时被他拉住了后背的衣服。
回头看去,他仍用手臂挡着大半张脸,薄薄的红唇张开,对自己说:“我想喝水。”
在厨房烧水时,季明伦右肩靠着冰凉的砖墙,满脑子都是刚才发生的一幕。
江凛的嘴唇就在咫尺距离间,即便他没有主动去想,潜意识也先一步提醒了他,去年在江凛生日那晚过得有多一言难尽。
而且不知是不是错觉,今晚喝多了的江凛好像比一年前那晚更……
怎么说,他想不到合适的形容词,不过有可能是他也喝了酒的缘故,脑子不清醒,又或者他对江凛还是有无法宣之于口的欲望,所以才会看错了。
不可能的。
在心里告诫自己别胡思乱想,待烧水壶的灯熄灭了,他把滚烫的热水倒进马克杯里,再掺了半瓶矿泉水,放下瓶子后扫了一眼厨房。
江凛在外待了一年多,看得出来房子一直没人打扫过,否则也不会连直饮水的机器都没换,要买大瓶的矿泉水囤着。
端着杯子打开卧室门,江凛还躺在床上没动,房间里的空调在运作,闷热的室温有所缓解。他关上门走过去,江凛听到动静睁开眼,没什么力气地对他说:“能不能再帮我拿下胃药?”
将杯子放到床头柜上,他问道:“胃痛?”
“有点。”江凛的脸色比刚才差了,撑着床沿坐起后,手心搁在了胃部捂着。
季明伦来到客厅放药的柜子旁,找出江凛的胃药,柜子里还有很多其他常备药,季明伦随便拿了几盒来看,有效期都过了,看来这些是江凛出国时留下的。
把胃药拿给江凛,季明伦看他含水吞服下去,视线在他指尖细小的水泡上停留了片刻,忍不住又问:“你手上的湿疹是怎么回事?”
捏着马克杯的右手用了点力,江凛用随意的语气说:“也没怎么,就是不适应那边的气候环境。”
“多久了?”季明伦又问。
江凛喝了一口水,抬起头回答:“什么?”
“湿疹。”
季明伦的语气仍是很淡的,听不出过多的情绪,不过这对江凛而言已是难得的关心了,他回答道:“是断断续续发作的,春夏比较厉害,秋天和冬天会好很多。”
“没办法根治?”
“这是环境问题,医生说还有我自身的压力,如果没办法解决就只能尽量放平心态,吃药缓解。”
等他说完以后,季明伦仍旧没收回看他的视线,沉默的态度让人猜不透在想什么,不过看得他开始紧张,又低头喝了一口水。
温热的液体顺着胸口淌进胃里,抚平了那阵隐隐的刺痛感,就在他想着要换什么话题时,季明伦把双手放回裤兜里,对他道:“你休息吧,我走了。”
眼瞧着那人转身要离开了,江凛下意识伸出左手,抓住了季明伦的T恤后摆。
季明伦没动,江凛对着他的背影,捏住T恤的手指用了点力。察觉到江凛不肯松手,季明伦只好把手伸到后面,拉开那几根手指后回过身。
江凛盯着被他握住的手腕,以为他会在转身时放开自己,没想到他只是松了劲,却以一种要放不放的力道仍抓着。
杯子里的水不再像刚才那样晃动得厉害了,江凛克制着胸口纷乱的情绪,酝酿了片刻后,刚说了一个“我”字,季明伦的手机铃声就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他被这段摇滚乐打断了情绪,季明伦也松开了他的手,当着他的面接了这通电话。
他被放开的手无力地靠在了床沿上,腕间的皮肤有些麻麻的,等到季明伦挂了电话,他的注意力仍在手腕上,陷在那阵已经慢慢消失的掌心温度里。
“司机催了,”季明伦说,“我先走。”
没问他刚才未完的话是什么,季明伦扫了一眼他垂在床沿的右手,没等到他的回答也不打算再耗下去,不过这次走到门边,他又开口了。
“明伦。”
季明伦握住门把,金属的质感又硬又冷,鲜明的对比让他记起了江凛刚才脸贴着他的脸时又热又软的触感。对着门呼出一口气,季明伦回头问:“还有事?”
江凛看着他:“我去你店里工作,你不生气?”
季明伦反问道:“既然猜到我可能会生气,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始终握在手心里的马克杯被放到了床头柜上,江凛笑了笑,笑意却带出几许无力的感觉。
“不这么做的话,我们就更没有见面的机会了吧。”
第11章 停不下来
回去的路上,季明伦将剩下小半包烟全抽完了。
他烟瘾一般,平时一包能顶三四天,自从江凛回来以后,他抽烟的间隔就越来越短,最夸张的一次一天就能见底。
这种需要频繁地靠尼古丁来压制情绪的感觉很不好受,可如果不抽,他更不知道该怎么排解心中的烦闷。
毕竟他是真的没想到,江凛为了修补他们之间的友情,竟会做到这种程度。
电梯在28楼打开时,他和门外的两人对看了一眼。见他脸色不好,苏砚松开身边人的手,用手背贴了下他的额头:“你没事吧?”
“没事,有点喝多了。”
苏砚放下手,又牵住身边的人。看着那十根紧扣的手指,他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嗤笑一声。
苏砚和他认识的时间不长,却从没见过他情绪这么差的样子,于是又问:“到底怎么了?”
苏砚身边的纪乾也说:“需要帮忙吗?”
“不用,”季明伦往旁边让开一点,“你俩这是去吃夜宵?”
“我饿了,哥哥说陪我去吃寿喜烧,要不要给你带点回来?”
苏砚一直不知江凛回来的事,看他这么高兴地依偎着纪乾,季明伦又笑了笑,绕开他俩说:“今晚很饱,你们慢慢吃吧。”
进了家门,季明伦在墙边的智能家居屏幕上按了几下,接着走进浴室洗澡。
在淋浴下冲干净身体后,他打开旁边浴缸的按摩键,放松地躺了进去。
家里浴缸选的尺寸偏大,当初买的时候,他拉着江凛一起去挑,两个人都分别躺进去试过舒不舒服。
那时江凛还很羡慕他的新家可以放浴缸,他就半开玩笑地对江凛说喜欢可以天天来洗澡,为着这句戏言,他买床都选了两米宽的尺寸。
后来刚搬家的一段时间,江凛确实频繁地跑来他这泡澡,有时懒得回去了就跟他一起睡。再往后他干脆忽悠江凛搬过来住,反正这个家就他一个人,而且这里什么都是新的,还不用爬楼梯。
那时江凛差点答应了,可惜有一回早上,江凛被他发现了先起床洗内裤的事。
他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男生早起洗内裤是再正常不过的,但是江凛跟他别扭了一周,以后去他家的次数都明显减少了。
思绪里描绘出的全是旧时的画面,江凛的一颦一笑都能牵动他的神经,靠在洗手台边洗内裤的侧脸线条细腻动人,被他发现后窘迫的表情生动自然,等到他反应过来时,右手已经在水下撩出了一池的动静。
太久没有试过想着江凛放松了,一动手就没能停下来,最后从浴缸里起身时,脚底踩着地面都有了不真实的感觉。
吹干头发,他躺上床睡觉。接下来两天照旧不去店里,邓怡找他时,他也忍着不问江凛的事。
这两天江凛都有排班,在店里没看到季明伦,江凛也克制着不问邓枫,只是每天晚上去小区外面蹲点守着,看到季明伦回来了便回去。这样一直到了第三天上午,邓枫拎着一大袋水果走进店里,说中午要做四十杯饮品送到厦大。
当时店里只有他和邓枫两人,他问了才知道原来下午季明伦有篮球队的比赛,邓枫做这些是送去打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