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年第二年需要好几个亿还可以理解,当时特效价格昂贵,后期成本非常高昂。”
“老卜在的第四年和第五年前期,预算成本都在一路下降,我们本来可以不用看很多人的脸色。”
她一只手放在桌面上,四指微微用力蜷曲,精致的纯黑指甲卡着手心。
“他走之后,我和老姜都不参与具体演绎事务,对内情了解的越来越少。”
“但是这两年……预算一直高的不正常。”
会计审计都反复核查过每部影视剧的资金流量表,在一切支出合规合理的情况下,每个固定周期的预算金额极其高昂。
颜电离开之后,情况更加恶化,像是幕后者有恃无恐,在暗中操纵地更加张狂。
巨额利润必然会顺着链条输送到某个人的手里,将大量投资无声侵吞。
这样一想……第一季拍摄时威亚支撑架出事也许就是一个预兆。
“我不赞成让你做导演,是因为风险过高,作为长辈,我有义务在这方面拦着你。”
“假如你执意接手整个剧组,以总导演的身份管几百个人,看账是第一部。”
“这两年里,你可以找一找,到底源头出在哪里。”
闻长琴再看向蒋麓时,用手扶着额头,又想起自己执拗孤高的那个老友。
“一旦察觉到什么,不要声张,悄悄告诉我们就好。”
“我知道分寸,不会打草惊蛇。”蒋麓应了这差事,又觉得不妥:“但是,有没有可能,是拍这剧本身就很烧钱,大场面和特效美术一样没少,演员数量摆在这里,片酬也是大笔投资……”
姜玄没再解释,拿出一摞影印件推到他面前。
“慢慢看,不要让别人知道。”
“得,我跟苏沉一样,也要做补课作业了。”
蒋麓伸手把十几本复印件拉过来,发觉真是有点沉。
他继承了舅舅的大量股份,又被推荐了裴如也作为商业伙伴,知道自己掺和这些事是迟早的。
闻长琴嗅到什么,侧目道:“你和沉沉吵架了?”
蒋麓瞥她一眼,抱起文件打了个招呼。
“走了啊。”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了。
苏沉从前和蒋麓保持距离时,偶尔在片场碰面也会互相点个头。
现在大概是互相当空气,门锁密码根本不用换,因为不会再敲门了。
人一旦下定了决心,像是能直接把自己从另一个人的世界轨迹里完全剥离。
戒断感会如同炎症般缓缓出现,然后再三复发。
有这股感觉的不仅仅是蒋麓。
苏沉已经很久没有在片场里见到过蒋麓了,哪怕仅是瞥一眼背影,也不再有机会。
他大概能猜到,蒋麓改了工作计划,拍戏时间外都在海国组,距离隔了几公里。
短信停留在一个月前,通话记录大概在两个月前。
父母打电话关心的时候,每次还是会挂念几句蒋麓,还叮嘱他们都记得穿秋裤,不然老寒腿有够受的。
苏沉再听到这个名字都觉得陌生,也就笑笑,说一句好,会转告的。
剧组门房经常能收到粉丝们送的花和礼物,有些是成对送的,里面包括元锦和皇后的小玩偶,或者元锦和小将军的挂件。
以前碰到这种礼物,苏沉会特意挑出来,放进那个小小的收藏室里。
现在一切都变了,他不再过问这些,让助理自行整理保存。
原来人的心里真会空一块。
他清楚,这样简略的关系,也许连失恋都算不上。
一直是他在试探界限,反复徘徊着想往更深处走,然后被不断拦住,直至最终拒绝。
少年刚进入青春期的开头,有时候会想,接吻是什么感觉。
他很难在脑海里假拟出类似的触感。
距离不断靠近时,呼吸都变得轻缓。
睫毛会碰触到另一个人的脸颊吗?
嘴唇碰到一起,会不会痒的发笑?
这种青涩的疑惑,在回想起高中校园里只剩他一个,以及剧组里再也不碰面的那个混蛋哥哥,又会瞬间浇灭的干干净净。
苏沉磨一磨牙,都想加倍报复回去。
明天就换房间,这层我都不住了,我要搬去隔壁楼!
念头一转,又觉得舍不得。
他自我安慰一句,继续把注意力转到剧本上。
罢了,工作狂不需要爱情。
第六部剧情冲突激烈,整体情绪都处在撕裂又急上急下的状态。
姬龄喝下毒酒后危在旦夕,被应听月仓促救下,但仍处在重伤状态,五脏六腑全靠蛇骨婆婆的化□□吊着命。
与此同时,应听月凭借重光夜所赐的异能极力捋清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她能够看到所有亲眼见过的人幕后都做过什么。
一切疑点集中在医女钱阅身上,而几经查看,应听月目睹了钱阅在海国频繁出入王府,以及在官升太傅之后受辱的全部画面。
她清楚明白,元锦极其反常。
但这个人是易容整骨之后假扮的皇帝吗?
谁能够做到悄无声息地出入皇宫,把皇帝直接调包?这怎么可能呢?
有文官武将暗中被她联络,以贿赂权色之类的把柄作为要挟,先是调阅了近百年来天幸师的全部档案。
€€€€到底谁捏了一张神似元锦的脸,替换他坐了皇位?
谜团重重,毫无线索。
这个时候,另一位更加老成的女性力挽狂澜。
“当下最重要的,是直接控制他。”
“再继续纵容,下一个死的就是你。”
做出如此决断的,正是这几年隐而不出,在小院里含饴弄孙的蛇骨婆婆。
她原是先帝宫里的掌事姑姑,年轻时犯错被赶到外域,再后来重光天幸,成为群蛇之首。
老人家在许多年前有扶龙之功,但深知六宫险恶,不愿多呆。
当时元锦没有强留,只是说保留一个愿望,随时可以来要。
然后赐她良田千亩,黄金万两,还特意吩咐两个暗卫贴身保护着。
没过两天,老太太把暗卫送回来,后者差点被屋檐上的蛇咬伤,被老人家救了一条命。
“好意心领了,老婆子我还不用人护着。”
元锦一想也是。
有这般能力的人……潜进皇宫深处也是寻常,他还是顾着自己吧。
当时这个小情节不像伏笔,更接近紧张剧情里的轻松小片段。
观众们哪里会想到,这剧情竟然会在第六部遥遥呼应,再度重回。
皇后骤失恩宠,被摆布为棋子给医女册封金书,那一夜黯然回宫。
宫门前空无一人,连扫洒太监都没了踪影。
她怒上心头,快步迈入正殿,喝道“你们都当本宫已经薨逝了不成”。
却看见宫女太监们皆是脖颈盘蛇,困立在殿中两侧。
老婆婆坐在主位,悠悠喝茶。
“也快了。”
这段转折来得突如其来,拍的时候很多人就在猜想,肯定能上个热搜。
蛇骨婆婆SLAY全场啊!
老宫女能横到这个地步也是没谁了!
老妇人单刀直入,说出前因后果,递给皇后一根毒针。
“这针不会致死,但会让中毒者如同醉酒般四肢麻痹,动弹不得。”
“如果不控制住这假冒的货色,下一个被祸害的就是你。”
皇后好似听了一场天方夜谭,又觉得心有余悸,还好在他异常前后都没有被碰过。
她畏惧不敢,老太太直接拿东南总督的仕途问后果。
“碰见这么个疯魔的冒牌货,你父亲还会有好下场?”
皇后极力镇定着,在脚边有群蛇嘶嘶盘绕时接过银针,又害怕到手腕发抖,差点扎到自己。
“你怎么知道,他一定是假的?”
“枕边人,一试就知道了。”老婆婆笑道:“你要是没有这点本事,我也犯不上过来救你。”
这场好戏的后续,就是元锦和皇后的对手戏。
皇帝批阅政务时,皇后用袖子藏住针,假意要给夫君按揉肩颈。
蓝子真一向不喜欢与人有肢体亲近,当即拒了,让她把银杏茶搁置一边,退下即可。
皇后借机反问,说陛下从前总是肩侧酸痛,没事还唤臣妾来陪侍,如今怎么突然变了?
蓝子真愣了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总是要扮一下元锦的样子,便没再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