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帝十五岁 第178章

几条拍下来,果真是演技不凡,效果好的离奇。

小乞丐丑萌丑萌的,拄着树枝要饭时被风吹得哆哆嗦嗦,像个可怜巴巴的小蟑螂。

€€€€明明不上妆时清爽干净,是怎么做到换脸一样气质说变就变?难怪闻姐选他!

“哎呀,演得真好!太有感觉了,简直和书里一模一样!”

“海导选人真是选对了,那个话剧演员试镜都没这个感觉,久光好棒呀!”

“听说久光拿了不少奖来着?”

“拿奖算什么,他的作品那么多,已经很厉害了!!”

苏沉静默地不做任何评价。

他想过邵海沿做各种出格的事情来报复他,或者口出恶言如何嘲讽。

但他从没有料到,还有杀人诛心这一说。

邵海沿精准又自然地,找了个比苏沉更像从前小苏沉的小孩,来否定他存在的意义。

成年人的阴毒,像下水沟里生疮的蠕虫。

仅凭这一个小孩,剧组所有的焦点和关注都随之转移,连蒋麓都认识他更早几年。

……更加年轻,更加会演戏,更加受到各类长辈的赞叹和喜欢。

像是一瓶浓硫酸,悄无声息又毒辣至极的,要一点一点淹没腐蚀苏沉所立足的所有领地。

他有任何委屈烦闷,都会显得‘不够成熟’、‘小孩争宠’。

苏沉必须看起来平静又沉稳地点头微笑,也必须强行接纳这个小朋友的存在。

再看见那个‘同类’又或者‘镜子’般的存在,他都觉得像微小又突兀的针刺。

苏沉很难长时间地保持这样的得体,他必须要找一个安静无人的地方,看不见这些人的地方,像找一处能呼吸的地带喘一口气。

他选择皇宫最高的一层,躲开所有的摄影师和助理,一个人去墙面残破的高台上恢复理智。

越是如此,越觉得荒诞好笑。

我据理力争,不是为了和你夺权,是为了把剧本平庸的地方一点点剔出来,替你这个无能的导演保护作品的质量。

邵海沿,你在做什么?你千方百计的想膈应我,逼着我每天照镜子一样看这样一个后辈,很有趣对吗?

苏沉倚着栏杆看远处剧组拍戏的人群,又想笑,又不肯让自己哭。

他被姜玄硬生生架到这个年龄不该有的高度,也被这部作品架到不允许幼稚的高度。

视帝可以脆弱吗?

视帝吃一个小孩的醋?觉得一个小朋友的存在是刺痛的,就像二胎三胎家庭又添一员那样的膈应?

家人,事业,存在,一切都被充分解构,然后被精准代替。

给蒋麓代替一个新的弟弟,给剧组代替一个更聪明的小演员,像是对他的未来也撂下一句话。

……你其实什么也不是。

邵海沿在林久光进组之后,每天笑得像个得胜者,很刺眼。

苏沉觉得一切都荒谬透了,有难以言说的烂。

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想。

他一个人陷入如此境地里,像是太敏感矫情,心思太多。

少年吹着冰凉的风,在春天迟来的冬日里吹得脸颊刺痛,又用双手紧紧地捂着脸,像是呼吸不过来。

他缓了很久,久到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错过上戏的时间了,才再次睁开眼睛。

但这一次,栏杆旁边还多了一个人,陪他一起静静站着,眼睛望着远方,如同另一只囚鸟。

“……林久光?”

小孩没抬头,也在看远方。

冬风吹得树叶卷落,行人的围巾也随着摇晃。

林久光一个人揣兜站在栏杆的另一侧,不知道是这样看了多久。

苏沉第一次这样近的打量他的面容,却看见在片场之外,小孩的脸上是一样的彷徨。

“我接到这个戏的时候,觉得不太对。”

林久光终于开了口。

“我爸妈说,一定要去,这是《重光夜》,演这个会更红。”

“可是我不想演乞丐。”

苏沉陡然觉得,他们像是同龄人。

林久光面容很稚嫩,可但凡是早早进了剧组的人,好像都没法留住那一份单纯。

“我又说了一次,我不想演乞丐。”

林久光看向苏沉,垂下眼睫道:“我很喜欢我这张脸。”

“所以我不想被画上雀斑,被贴上脓疤,扮作笨拙痴憨的样子。”

“可你还是来了。”

“你说得不够准确,”林久光笑起来:“我还是被我的经纪人,我的父母,送过来了。”

“像送一个礼物那样。”

苏沉极少碰到这样的尖锐的感觉。

他身边的许多人,说话都圆滑平缓,不会得罪任何人,也不会戳破任何人。

反而是林久光这样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像一把尖利到极点的锥子。

他们在皇宫的最高处,一边听春日未至的冷冽风声,一边不近不远地站着。

“吃饭的时候,我看到你那个眼神了。”

苏沉反问:“什么样的眼神?”

林久光想了想:“像是喜欢的东西被砸碎了一样。”

“我喜欢的存钱罐被拜年的小孩€€€€当然是比我还要小的小孩砸碎的时候,我就是这个眼神。”

林久光很讽刺地笑了一下。

“然后我家里亲戚说,你都十二岁了,银行账户那么多钱,跟一个小朋友生气干什么,你还是大演员呢。”

苏沉靠着栏杆,发觉有人像是在找他。

但他懒洋洋地靠着,哪里都不想去。

像是想短暂地从剧组消失一阵,不去见任何人。

“然后呢?”

“然后,我在桌上看到你也是这个眼神。”林久光翻了个白眼:“我就想,得。”

“我不光被塞进来,还得扎碎一哥们的心,我真牛逼。”

苏沉侧目看他:“你确定你在读六年级?”

“上学早,初一了。”林久光想了想,又换成无辜的甜甜模样:“你难道喜欢这样咩?苏沉哥哥?”

“别掐着嗓子说话,”苏沉终于被逗笑了:“€€得慌。”

“这个姓邵的利用我搞什么,我不清楚,毕竟我才刚来。”林久光把脸塞进栏杆里,闷闷道:“但你要是憋屈得不行,就合了他的意。”

“那我得和你当好朋友?”苏沉反问道:“每天亲亲热热在一起,气死他?”

“你等一下。”

林久光把耳朵都塞过了栏杆缝隙,嘴里说着过分早熟的话,行为倒是很符合年龄。

“我最擅长气死别人了,让我想想。”

苏沉听得好笑,仍在往下看。

已经有好几个人聚在一起,看样子是在找他们了。

“有了,”他把整个脑袋都塞进栏杆里,双手抓着两边,以奇怪的姿势麻花般扭着看苏沉:“你赞美他。”

苏沉愣了下,突然觉得这小孩真是不一般的聪明。

林久光开始把脑袋往回拽,继续拧着看苏沉表情,见他了然,也跟着乐:“特好玩,对吧?”

“你越是真心的崇拜他,赞美他,这人心里有鬼,听什么都觉得是侮辱。”

“你对所有人夸他,这种人能半夜睡不着觉。”

他再怎么折腾你,最终目的不就是想要这个吗?

你突然把他所有想得到的认可和赞同都摆到面前,这人能受得住?

叫那个姓邵的利用我,呸。

苏沉笑得不行,刚要答应,听见林久光惊慌地啊了一声。

“坏了,我脑袋被这栏杆卡住了!”

“……?”

“沉哥,等会要到化妆的点了啊,你快把我拔出来!!”

苏沉这辈子第一次见证真有人把自己脑袋塞栏杆里拔不出来,临时搭手手都没地方放。

“抓我肩膀,不对不对,我脖子要断了,你抓我胳膊!”

“一二三,嘿€€€€再来!”

恰好这个时候,蒋麓晃悠到了楼底下,估计也是被铃姐他们托着找人。

苏沉一手拽着林久光的胳膊,一手托着他的下巴,长长喊了一声:“蒋麓,上来!”

蒋麓一抬头,看见两人以奇怪姿势拧在一起,在楼顶上不知道干嘛,表情特别精彩。

“别问了,上来!”

蒋麓匆匆在微信群里留了个言,跑上去救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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