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说实话,我就直接会时都自己找她。”
苏峻峰左右为难,还是没听媳妇的话。
“你妈在住院,之前查出来有个囊肿,已经做手术摘掉了€€€€真是小问题,不要紧张。”
“医生检查过了,预后情况很好,多补补营养不做重活就行。”
“她一直不让我跟你说,也是怕影响你工作。”
苏沉沉默一刻,又道:“这几年,你们是不是瞒着我很多事?”
“哪里的话。你爸妈一直好好的,不用操心。”
“我可以查医疗记录。”
苏峻峰被堵得没话说了,长叹一口气。
“你是长大了。”
事情不大,苏沉仍快速请假,坐当晚的飞机回了时都,去医院时如约替蒋麓买了个果篮。
梁谷云在时都第三医院住院,手术刚刚结束不到一周。
她气色不太好,见到苏沉时颇为惊讶。
“沉沉€€€€你没在拍戏吗?”
护士连忙按住病人,让她不要乱动。
苏峻峰跟做错事一样,默默在旁边守着。
要么被媳妇骂,要么被儿子凶,罢了罢了……
苏沉在病床前,看见梁谷云消瘦了一整圈,穿着病服还在努力对他笑。
女人渐渐老去了,银发夹在黑发里,显得很刺眼。
他洗干净手之后给她喂温水,听她有点慌乱地安慰自己,只点点头,表示自己都知道。
其实一个人在剧组这么多年,说不孤单是假的。
他会回忆自己还是小孩时,每天都有父母陪伴的日子。
他们陪他做手工,给他辅导功课,也并没有弟弟的存在。
此刻站在医院里,像是突然转换片场,看见母亲睡在病床上,像是一时情绪抽离,都来不及觉得难过。
苏沉握着她发冷的手,把脸颊贴在手心里,什么都不再问。
他不知道她哪里长了囊肿,以前做过类似小手术没有。
也不知道父母如何照顾家里几个老人,刮风下雨天会不会冷到。
他在剧组从十岁呆到现在,八年时间里一直都在半寄宿状态,断断续续地能见到他们。
但他很少想过,其实他也缺席了他们的人生。
梁谷云发觉孩子情绪低落,伸手抚摸他柔软的碎发。
“妈妈不该瞒着你,以后肯定会记得。”
“以后肯定健健康康的,”苏峻峰道:“沉沉心疼你,下午才打电话,现在人已经到了。”
梁谷云笑一笑,又道:“剧组拍戏累不累?档期还跟前几年一样紧张吗?”
苏沉把脸埋在她的胳膊旁,用力摇摇头,抱着她的样子像个小孩。
他像是临场反悔,突然很想把这几年的生活都补回来。
第132章
回渚迁的时候, 蒋麓开车接人,座驾是另一辆同样招摇的卡宴TurboS。
苏沉因为母亲还未出院的缘故,回来的时候情绪不算好, 上车简单打了个招呼就闭眼睡了。
他一觉睡了很久, 残存的清醒对这段睡眠本身产生质疑。
……回剧组的路有这么长吗?
可他实在是疲倦, 任由自己就这么睡了过去。
梦里,卜爷爷在看颜姐新拍的段落, 邵海沿又在酒店大厅发疯。
编剧们抱来堆成小山的剧本让他抓紧背台词,周金铃阴晴不定地靠在天台抽烟。
梦境像是一个操作不当的搅拌机,把几年来的事情都混乱搅和在一起。
他像是置身其中, 又像是旁观者,偶尔居然还能感觉到自己正在睡觉。
再睡醒时,他仍半躺在车里, 窗外已是黑夜。
空调循环让车内干燥温暖, 身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条轻绒的小被子。
苏沉唔了一声,摸索着调节车座,发觉他们还在高速公路上。
山间即便有车灯朗照, 天上星星也多到漫布苍穹,一看便是晴夜。
蒋麓在嚼薄荷糖, 发觉动静时从后视镜看他一眼。
“睡得还好吗?”
“保时捷睡着是舒服。”苏沉懒洋洋地开了个玩笑, 随手裹紧了被子, 还没有完全从困倦里缓过来:“我记得我是下午两点上了你的车。”
“嗯哼。”
现在是晚上六点十二, 他们还在车里。
“所以?剧组这两天连夜搬家了?”
糖块清脆滑动一声,说话的人心情很好。
“不去剧组。”
苏沉看向一掠而过的高速路方向牌,对陌生的城市名毫无联想。
“蒋导演终于忍不住想当人贩子了?”
蒋麓忍着笑没说话, 等着看他炸毛。
苏沉见找不到答案, 先是翻看手机, 确认老吉那边没有临时的通告安排。
接着又去查看邮箱里的内容,再次肯定明天下午他还有一场戏要拍。
深咖色轿车在夜色里畅快加速,窗外能听见呼啸的风声。
苏沉想到什么,按开面前抽屉,在夜色里看见有两张长条状的镭射票。
少年屏住呼吸,的确是头一次见到这东西。
他捧起两张演唱会门票,举到两处看上面的华丽LOGO。
“「燃春之约」,Corona纯州站演唱会……”他念出地名时,立刻回想到刚才看见的路牌,蓦然坐直:“我们要去省城看演唱会?”
轿车已驶入高速收费站,哔的一声闸门打开。
窗口的收费员打出单据,旁侧有电子音流利播报。
“欢迎来到纯州市,高速费120元。”
“一轮顺风,祝您旅途愉快。”
蒋麓吹了声口哨,开车继续向前。
苏沉看到票的四位数价格,以及超内场的顶级位置,伸手晃了一下。
“慢点晃,老裴送的,这东西有价无市,黄牛都搞不到这么好的位置。”蒋麓辨认着入口,在陌生的城市里全凭导航指路:“纯州这地方我还是第一次来,听说当地蟹粉狮子头味道不错。”
“……蒋麓。”
“出来玩一天,明天中午睡饱了开车带你回去。”
“蒋,麓。”
“我长这么大,还没看过演唱会,你陪陪我。”
苏沉慢悠悠地又喊了一遍他的名字。
“蒋麓。”
蒋麓这才看对方一眼,收敛许多:“不想去?”
“没有,不耽误工作就好。”苏沉把票放到他的钱夹里,坐姿放松下来:“我是想问你,怎么突然有这个兴致。”
GPS导航提醒此处右转,蒋麓打转方向盘,确认还有十五分钟就可以到体育馆。
他没回答,找了个话题岔开。
“帮我看下附近停车点,我们来得晚,估计好多地方都满了。”
两人习惯了商务化的做派,二十前后的年纪活得像三四十。
等停好车下来,才发现周围的人全都在嗨。
来听演唱会的人特别多,男男女女小的有高中生老的有头发都白了。
距离开场还有大半个小时,有几千人挤在外头还没进去,都在围着巨大海报拍照合影,或者一块儿逛旁边的小集市。
他们的脸颊上用珠光彩漆写着CORONA,还在额头一侧画上耀眼漂亮的皇冠,说什么都神采飞扬。
小贩们早就深谙流行风尚,端着移动摊位四处叫卖应援棒和盗版专辑,又或者脑袋上跟圣诞树似得戴着五六个发光头饰,招惹的路人都忍不住想买。
“发光戒指!挥舞起来有彩虹特效!十五一个二十两个!”
“望远镜嘞卖望远镜嘞!军用级别看得可清楚了!”
有歌迷在集体应援,一起举着海报对着相机大声表白,笑容轻松灿烂。
附近刚好有条酒吧街,今晚生意不是一般的好。
先前下过雨,天气微冷,有店主支着炉子卖热红酒。橙子苹果切块在红酒里浮浮沉沉,酸甜香味悠远弥散。
苏沉从时都飞到渚迁,前面惦记着母亲,后面又牵挂着剧本,一路都没有放松过。
他看到热红酒时愣了下,轻轻扯了下蒋麓的袖子,说想喝这个。
“买一杯就够了,我怕喝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