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节目唯一的主厨,张师傅向来对菜品有极其高的要求,因此所有的食谱、食材订购都是他自己把关。他为今天中午准备的主打招牌菜是酸菜鱼,鱼是最新鲜的龙利鱼,全是一清早就大老远运来的,卖也多是大清早就卖完。
而临时换菜也很难,一是这部分的脚本已经写好,二是食材同样难搞。
这状况虽然棘手,但对节目组而言无疑是绝佳的剪辑素材,他们派人去联系新鲜食材,同时Crush这边派出了森然和森皓,让他们到附近的市场找活鱼。
苏晴笑眯眯将柜台里营业得来的现金取出,交到双胞胎手里,叮嘱道:“快去快回,可千万别迷路了。”
双胞胎领命去了,剩下的人马不停蹄地准备起其他菜式:鸡丝凉面、鱼香肉丝、干拌冒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会做饭的岳晚寒继续担当着递刀递盘子的工作,心里不免焦灼:这次Crush参加《一日三餐》机会难得,他不希望搞砸。
“老张,我们来得及吗?这才刚十点,外面已经有人排队了。”苏晴跑进来说。
岳晚寒终于忍不住,靠近时熠一步,压低声音说:“鱼我去想办法,你们给我一个小时。”
时熠略微惊讶,不知道他有什么办法,但还是点了个头:“等你。”
他们抬手握了一下对方的手,像舞台上的互动,岳晚寒跑出,时熠弯腰拉开烤箱的门。
热气腾腾、带着香甜奶味的一大盘曲奇饼干出炉了。
他将饼干分装好,端出去先招待排队的客人:“大家等饿了吧,先吃点儿饼干吧。”
大家面对着这个笑容温和的大男生,纷纷忍不住取了一小份,时熠烤出来的饼干里特意没有放太多糖,更突出了酥脆的口感与浓浓奶香,得到了大家的喜欢。
来排队的人里还有好几个是Crush的粉丝,她们大都住在周边,收到拍摄消息就赶来了。这些川渝女孩儿都十分可爱,接过时熠给的饼干时,眼睛里都装着小星星。
她们说:“时熠熠儿!老……姐姐特别喜欢你喔!这个饼饼你做的喔?巴适得摆!”
时熠笑起来,告诉她们不要吃太多,待会儿还有更好吃的。
“没得事,哈吃哈胀!”她们快乐地说。
时熠没完全听明白,只觉得自己挺喜欢她们这种豪爽的性子,感觉她们就像电影里会出现的江湖女大侠。
他们一来一回多聊了几句,她们教时熠几句实用四川话,时熠一本正经学了,给她们高兴得直蹦蹦。
但除了粉丝以外的其他客人,很快就等出了点儿情绪,区区小饼干已经镇不住他们的饥饿。
“妈妈,我酸菜鱼什么时候好?”一个小男孩儿牵着妈妈的手问。
每天的菜谱都是提前放出的,时熠这才知道确实不方便换菜,因为他们中的不少人就是奔着张师傅的酸菜鱼,大老远跑来的,总不可能到门口了跟人家说没有吧。
随着看时间的客人不断增多,时熠只能先折返回店里,想找找有没有吉他什么的,他可以给大家唱几首歌,消磨一下时光。
但餐厅是中式的,连钢琴都没有,而他们出发得急也没带乐器。
直到时熠脚步一滞,在墙上发现了一把刷得油亮的二胡。
……
陆景明是一早飞到成都谈项目的,花了两小时谈拢,这对他来说已经是很长的时间。
对方留他一起吃饭,他拒绝了,称自己要去见朋友,提着笔记本包就走了。
他独自行动,打车到了《一日三餐》的录制地,店外仍然在排长队,都排到巷子转弯去了。
“就最后一首了。”穿着奶白色卫衣的男生坐在店门外的檐下,手里拿着一把二胡。
“一首哪里够?”排队的人们大声说。
时熠只得笑笑,垂下眼眸,一手持弓,另一手持琴,瞬间拉奏出一段欢快的旋律,排队的平民百姓果然叫好,这是他们都熟悉的民乐《康定情歌》。
他的腰杆挺得笔直,身体重心轻微左斜,持琴的姿势十分优雅利落,左手修长四指飞快于琴弦上翻飞,他沉浸于演奏中时脑袋轻微摆动,那头淡粉色的卷发被太阳光照得暖烘烘。
陆景明以前并不知道时熠能拉二胡,而且一直以来,他都对二胡这类乐器无感。说到二胡,就能想到老巷子里穿长褂的老伯,天然带着一种来自过去的古朴气息。
但这二胡到了时熠手里却丝毫没有违和感,经典的曲子他能拉奏,一些流行乐的曲子能稍作改编边拉边唱,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干净澄澈,能让人不自觉联想到所有美好的事物。
等真到最后一曲时,时熠拿着二胡站起,很礼貌地朝大家鞠了一躬,所有人都给他鼓掌。
随后时熠便迅速转变了身份,成为服务员招待大家进店用餐。
两大箱新鲜的龙利鱼在半小时前已经送达,如今正是起锅装盘的时候,店内所有桌椅都坐满了客人,他们于是在店外也加了折叠桌椅,客人们不嫌简陋,全都吃得开心。
等轮到陆景明进店时,已经是近中午一点了。
正好是时熠领座,他看见陆景明的时候十分意外,但身边跟着摄像机,他只能装作不认识对方,微笑道:“欢迎光临,先生这边请坐。”
陆景明今天依旧穿一身剪裁合适的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明显是一副冷面精英的模样,是店里很罕见的一类客人。
摄影团队一看就知道这是观众不想错过的好素材,从各个角度悄悄跟着他们拍。
而陆景明自己全然不觉,他只当全都是在拍时熠罢了。
“这是我们今天的菜谱。”时熠站在桌边,将手写的菜单拿给陆景明看。
他此时已经换上一身黑色的中国风工作服,比起宽松卫衣,更能衬出他优越身材,陆景明抬头问他菜式时,视线总忍不住在他胸前绣着的红梅上停留。
陆景明食量不大,点了一份酸菜鱼、一份鱼香肉丝和米饭。
“好的,请问酸菜鱼要什么辣度呢?”时熠礼貌地问。
他不知道陆景明是哪里人、能不能吃辣,店里供应的酸菜鱼辣度还是挺高的。
“只要一点点辣,可以吗。”陆景明微抬起头,漆黑的双眼注视时熠。
“没问题。”时熠笑道,带着菜单进了厨房。
他决定要亲自煮陆总的酸菜鱼,因为张师傅很可能领会不了什么是“一点点辣”。
新鲜的龙利鱼片是钟文铎处理好的,剩下煮的工序则由时熠来办,他将餐牌号挂在锅上,煮鱼的过程里加入了他觉得份量刚好的酱料与辣椒粉,盖上锅。
酸汤很快在锅中沸腾,香味儿逼人,这时店外有小孩儿哭闹,森然一哄小孩儿哭得更大声,只能冲进来搬救兵。
时熠喊钟文铎帮自己看看火,拿着曲奇饼到店外去看那个小孩儿。
钟文铎系着围裙,忙着炒鱼香肉丝,没过一会儿张师傅来了,揭开时熠的锅看了眼,再看一眼电子菜单:“微辣?这根本没放辣啊。”
说着,他就往锅里加入了一大勺精华酱料,再放入辣椒粉,搅拌充分,最后撒上漂亮的红辣椒。
整锅酸汤瞬间就“有气色”起来了,张师傅很满意,装盘送到了取餐口。
四处打酱油的岳晚寒迅速端过,送到了陆景明面前:“请慢用。”
而陆景明的视线则越过他,正在看店外弯下身子,与小孩儿玩“猜猜哪只手有饼干”游戏的时熠。
小孩儿笑得特别欢,伸着胖乎乎的小手去抢扒拉时熠的手。
时熠将两手摊开,开心道:“其实是两只手都有!”
小孩儿兴奋得惊叫一声,陆景明在这时收回了视线,用十分优雅的方式开始吃饭。
相机依然在悄悄跟随着他,只见他夹起一片鲜嫩的鱼,等凉了一些儿以后,放进了嘴里。
镜头拉近,似乎想捕捉他在吃到美味那瞬间满意的脸。
然而陆景明咀嚼的动作顿了一顿,一阵直冲脑门的狂热由舌尖出发,他原本白皙的脸颊迅速被染红。
而当时熠走进来的时候,陆景明刚硬生生将鱼片咽下,眼睛里冒出了水光。
时熠手一挡示意摄影去拍别处,快速向陆景明走近,陆景明被辣得连装水的杯子都拿不稳,在眼泪止不住淌下来的那瞬间,他匆忙用其中一只手背挡住了。
时熠很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杯子,为他倒水,装作没看见对方此刻的狼狈模样,并且抽来好几张餐巾纸。
只是陆景明没有接过,而是摆了一下手,人直接趴在了桌子上,将脸彻底藏了起来。
“怎么了?很难受吗?”时熠顿时间就害怕了,不知道他会被辣成这样。
明明只放了一点点辣椒的,早知道就再放少一些儿了。
陆景明不吭声,整张脸被烧着了一般发烫,不受控制流出来的眼泪将他的面颊打湿,他恐怕有上十年没在公众场合出过这种状况。
而更糟糕的是,在眼泪的冲洗下,他戴的有色隐形还移了位。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啦,今天请大家吃时熠熠亲手做的曲奇饼干。
再请几个超爱吃辣的朋友,分食把鹿辣得呜呜哭的酸菜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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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12
时熠在这一刻内心是慌乱的。
他像是一瞬间回到了初高中的时代,总觉得自己像不慎弄哭了对方,一下子有些儿不知所措。
“陆总……”他略微俯下身子,用收音设备听不见的声音说,“很辣吗?我去给你买个牛奶好不好?”
他们店里并没有牛奶这种饮料,有的只是热乎乎的茶水,因为多数客人吃两口饭就能解辣。
他说罢正要转身出去,手腕却忽地被抓住了。
对方的手指微微冰凉,只抓了一小会儿就松开,时熠在这瞬间心跳不自觉加快,像是有一头小鹿在拿脑袋撞自己的胸腔。
他于是折返回去,慢慢地在对方旁边蹲了下来:“陆总?”
陆景明坐的是时熠选的好位置,旁边有一道古色古香的屏风,能恰到好处地将他们与其他客人隔开,因而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我记得我说过,是要一点点辣。”陆景明说这话的时候,放在腿上的那只手慢慢攥紧。
“很抱歉,是我不小心。”时熠伸过手去,原本是想将他缩成一团的手给展开。
在难得意识到这么做越界以后,他只用食指轻轻摸了摸陆景明手背的皮肤,沿着修长指骨的方向,仿佛给对方顺了顺毛。
结果人家的脑袋却埋得更深了。
“我其实也不太能吃辣。”时熠低声对他说,“大寒说我是卫龙小面筋级别的……小面筋尝起来是种带甜味的辣,确实很好吃。但我如果吃等级更高的,比如麻辣王子中麻中辣这种,眼泪也会一直往外冒,嘴唇还会肿起来,就像宝可梦里的鲶鱼王一样。”
他嘴里说的这两种辣条,陆景明都没吃过,但鲶鱼王是认得的,因为他打过宝可梦的游戏。
他没觉得鲶鱼王丑,反倒是觉得可爱。
时熠在对他说话的过程里,指尖依然轻轻抚着陆景明的手背,像上颜色一样,涂抹过每一根指骨与凹陷。
他有两次不小心带到了指缝,陆景明紧攥的手便松开了€€€€被痒的。
然后陆景明也终于松了口:“我要冰牛奶。”
他的声音很小,带着一丝鼻音,同以往淡定从容的声线有明显的差异,听上去像是在寒风中受了冻。
“好,你等我三分钟。”时熠起身,克制住了在这一刻想摸摸老板头的冲动,这回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