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了很多顾寒曾经和他说过的话,有些他当时没有注意,但是如今细想,他总像是在和他交代什么一样。
查病例,对,查病例,顾寒在这家医院住过院,而且他有胃病,说不定之前也是在这家医院看的。
但是之前他在医院就认识林宵一个人,如今也不知道到底找谁去查,好不容易问了一个年轻的大夫,他似乎认识顾寒,有些警惕地问他是什么人。
“我是他朋友,已经一个月没找到他了,您能不能帮帮忙?”
言恒低下头非常诚恳地拜托他,年轻的大夫看了看这人,顶着一个大黑眼圈倒像是担心的样子,叹了一口气
“顾寒之前是林大夫和王主任负责,林大夫请假了,你去王主任那问问吧,他这会儿应该在查房,你过半个小时到他办公室门口等吧,楼梯口左转第二个门。”
“好,好,谢谢。”
言恒到了那门口,果然门锁着,他就这么一直等着,刚才那大夫直接就能说出顾寒的主治医生,那顾寒绝不可能是只住院了一次,他越想越有些害怕。
半个小时过得像是半年那么长,终于有一个看起来五十岁左右的医生走了过来,开了门,言恒立刻起身。
办公室内言恒礼貌的以朋友的身份向王主任问起顾寒的身体状况,但是显然王主任没有外面的那个小大夫那么好糊弄
“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朋友。”
“这里是医院,我们有责任为病人的隐私负责,若只是朋友我不能告诉你。”
言恒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一样跌坐在了他对面,一个月了,这是他离顾寒的消息最近的一次,
“我喜欢他,真的喜欢他。”
王主任这么一把年纪又是做医生的,见惯了生死,一人是真心还是装出来的,不说一眼就能看出来但是至少不会轻易被骗过去,面前的这个青年,从穿着打扮就看的出来身世不错,平日应该是个考究的人,但是此刻眼下一片青影,头发估计也没有打理,看起来有些颓废,但是依旧还是说了一句
“他也算是我的老患者了,我怎么基本都没有看见过你来看他。”
这句话让言恒愣了一下,老患者,顾寒之前经常来医院。
“之前我们有一些误会,这几年关系一直不好,但是现在我都查清楚了,是我错了,他的身体到底怎么了?他在哪?大夫求求您告诉我吧,我知道错了,我就想见见他,见他没事就好...”
言恒有些语无伦次,对面的老大夫叹了口气,顾寒的状态他清楚,若是他说的是真的,让他知道也好,免得以后后悔遗憾。
“我给你一份病历你自己看吧。”
他也挺忙,下午还有手术,给他打了一份病了就把人弄出去了,言恒拿着那一大摞的病例出来的时候手都在抖,他不是医学专业,自然看不懂专业术语,但是那胃溃疡,胃出血,手术记录,还有二级心衰都像是一把一把的刀子扎在他心上。
看见心衰两个字的时候他胸口一阵闷滞,甚至有些喘不过来气,心衰,他和他在一起住了三年,竟不知道他病到了这个地步,回想他好几次说他低血糖,他竟然真的就那么信了,其实也不是信了吧,只是也不想去在意。
他拿着那一摞病例站起来的时候脚步都是飘得,他只看得懂这里几个字,那么一大摞的病例他看不懂,想要找王主任,但是他也知道他很忙,医院每时每刻都有需要救治的人,他坐在了医院门口的台阶上,打了好多个电话,他不认识什么大夫,就之前和他父亲的主治医生还算是有交集,但是也没熟到能冒昧上门的地步。
他手里的病例太多,应该是好几年的,若不是熟悉的医生去医院挂号恐怕三分钟就被打发了,他想找个可靠的医生,仔细帮他看看,那人到底身体是什么状况
“怎么了?你病了?”
接电话的是言恒从小玩到大的一个哥们,家里一家的高知
“不是,我这有一份病历,想找个可靠的医生帮我看看,有些严重。”
“我还真认识一个,勉强算世交,但是和我关系很好,正好这两天在云城开什么研究会,昨天我还请他吃饭了,家里开私人医院的,在上城都排的上号,留学背景经验丰富,不然晚上我在找他一次?”
“好好,你约他,我请他吃饭。”
言恒下午来不及回家,匆匆去公司签了几个必要的文件就直奔约好的地方,定在了云城首屈一指的饭庄,云来饭店,他带着那一摞的病例,等的有些坐立不安。
过了大约二十分钟,徐浩带着一个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进来,言恒第一眼觉得他有些年轻,但是家里开私人医院,可能经验比较丰富,他几乎是立刻就站了起来
“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发小言恒,这是我哥们李竞。”
徐浩简单的介绍了一下,李竞性子好,直接打了招呼
“其实直接给我病例就好了,还来这么好的地方破费。”
“你不用替他省,他有钱,不在乎这一顿饭。”
“李医生这次真的麻烦你了。”
李竞摆了摆手
“没事,你叫我李竞就行。”
言恒虽然着急但是礼数还是不差的,让了菜单点了菜,自己又加了好几道特色的菜,力求不能怠慢
“好了,病例给我看看吧。”
李竞哪还看不出来对面的人急的都要火燎屁股了,当下也就直接出了声
“还是先吃饭吧。”
言恒本就是求人,再着急也不差这半小时了
“你不着急啊?”
李竞微微眯着眼睛笑着,言恒也看出来这人不是拘小节的人,也就直接将那厚厚的一摞病例递给他了,心脏就像是有鼓在锤一样,跳的空空作响,甚至自己都能听见声音,看见对面那人有些拧起的眉更是整颗心都吊了起来。
第89章 狗子心痛
李竞先是整体翻了一遍了解了一下这人的大体情况,只是这么老了一遍他就止不住的皱眉,以至于看完最后一份病例的结论页的时候他还回头又看了一眼这人的资料。
那首页的资料也赫然写着32周岁,他有些头痛,这年纪很年轻啊,怎么身体会衰败成这样啊?
言恒看着他皱眉,吊着心却不敢问,李竞开始从头详细看病例,一时之间这豪华的包间里只有他翻动纸页的声音,菜都已经陆续摆上来了,但是李竞还是没有抬头的意思,言恒的手心里都是冷汗。
终于那一摞的病例的最后一页被翻了过去,李竞叹了一口气抬头,看着对面神色慌乱甚至有些手足无措的人点了点病例问了一句
“这个是你什么人啊?”
言恒微微低头,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神色竟然有一些释然
“他是我爱的人。”
他知道他没有资格说这话,但是到了如今他不想再否认再自欺欺人了,这几年他对他恨过,但是同样也爱过,只是不敢正视也不敢承认,等他真的醒悟了,那人却...
李竞在上城对云城的事不了解听了这话倒是没什么反应,但是一边的徐浩就不一样了,他爱的人,他咋不知道言恒还有个爱的人,当下就去翻病历,看到首页上“顾寒”这个名字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言恒“谋权篡位”顶替顾寒出任顾氏总裁的事在云城闹得的是人尽皆自,结果这货现在竟然说他爱顾寒?这爱的也太恐怖了点吧。
“您和我说说他的情况到底,到底...”
李竞也从徐浩的反应中看出来言恒怕是和这人关系之前不是太好,不然也不至于这么惊讶了,不过站在医生的角度这人的情况确实不太好
“左心室二级心衰而且看后面的检查,恐怕还有加深的趋势,胃有过三次出血史,溃疡的面积比较大,情况并不是太好,而且他并没有先天性心脏病的病史,胃上的毛病比较早,第一次胃出血已经是7年前了,只是看起来并没有好好调养过,而心脏的问题大约是从三年前的一次心肌炎开始,这里有他的住院记录,我看见他有好多次的出院时间都是大幅度提前,甚至有几次是不太达到出院标准的,而下一次住院的情况都是逐次加重,他的情况在三四月之前就应该做手术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做,而是采取了保守治疗。”
这样的病人李竞也是十分头痛的,他们并没有那么在意自己的身体,或者说在他们的眼里总有比住院休养更重要的事情,他所认识的人里,一个苍野一个莫裕辉都不是省心的主,但是和这位三年折腾到心衰的大神一比,他竟然发现他很同情顾寒的主治医生。
三月之前,三月之前应该做手术,却没有做,那拖到现在言恒声音都有些发抖
“保守治疗会怎么样?他现在会怎么样?”
“这最后的检查是一月之前的了,按照他当时的状况再进行心脏修复手术难度要比三四月之前大的多,成功率也要低不少。”
言恒的脑中就像什么被炸开一样,眼前都跟着一黑,手上全是冷汗,他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声音几乎是从嗓子眼挤出来的
“低是多少?”
李竞看着他这样子也有些不忍心
“要看谁来做吧,若是资深的心内科大牛来做,大概会有三成吧。”
三成,言恒听到这两个字似乎愣住了,三个月的时间,他正在谋划夺取顾氏的时候那人几乎是在生死线生徘徊,当他终于将他赶下台的时候,那人却独自一人面对只有三成成功率的手术,他以手掩面,眼睛酸疼的厉害,但是却哭不出来,原来难受的时候连眼泪都是奢侈的。
他已经消失一个月了,他现在连他是生是死都不知道,那么低的手术成功率他都不敢往后想,晚上的这顿饭他喝了很多的酒,李竞也算是了解他的心情,晚上徐浩将他送了回去,一路上这人又哭又笑,到了家用他的指纹开了锁,家里漆黑一片,将这人扶到了其中一个房间给他换了衣服,倒了水才走。
言恒迷迷糊糊的嘴里一直叫着顾寒的名字,但是再怎么叫也不会有人回答他了。
顾寒这两天的情况也不是太好,他几乎吃不下去什么东西,勉强喝些粥汤有时都会吐出来,因为治疗心脏的药物中,有几个不可避免的有些刺激胃,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最近很多时候都是要靠输营养液,整个人清瘦的陷在被子里都有些看不清里面有人。
Joshua和林宵两人轮着照顾他,但是因为他们还要讨论病情有时不在病房,而顾寒如今身边不太能离开人,所以找了一个靠谱的护工,是Z国人,看起来26 7左右,有些微胖,皮肤很白,脾气好口碑好,顾寒有些精神也会和他聊上几句。
这天下午林宵拿了一个牛皮纸袋子进来,顾寒刚刚睡醒,靠在床头吸氧,见他进来眼睛轻轻的看过来,他实在瘦了太多,哪怕一天昏睡的时间很长,但是眼下还是有明显的青影。
“这是江云礼刚刚传过来的,你别太激动知道吗?”
林宵的面上有些笑意,这也算是个好消息了,他坐在了那人的床边,将那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递给了那人,顾寒干瘦的手上还扎着滞留针,他接那份报告定了定神去看,是一份DNA鉴定报告,他将目光落到了最下面的结论栏,相似度百分之28,可以推定有血缘关系,这就基本可以确定秦峰确实是他的弟弟,是他那个当年走散的小姨的孩子。
想到那个上进的年轻人,顾寒的有些干裂的唇角都勾起了一抹笑,找到了,他也算是完成了他母亲的一个心愿了。
第90章 顾总最后的痕迹
言恒昨晚喝了太多的酒,早上醒来的时候头疼的像是要炸开一样,昨晚徐浩只是给他拖到了家里,给他简单换了一身睡衣,并没有给他洗澡,所以他几乎醒过来还没睁开眼睛,就闻到了身上那股隔夜难闻的酒味儿。
他醒来脑子还有一些迷糊,但是也清楚的认出了这不是他的房间,扫了一下周围他一下子坐了起来,头还痛着,但是入目的一切都让他愣住了,红木的家具,简洁的摆设,这不是他的房间,这是顾寒的房间。
他几乎是立刻从床上跳下来的,顾不得一抽一抽疼着的头,看着被他弄乱了的床铺,他低下头来,拿起那个人的枕头,里面除了有那人身上独有的那像是干净的洗衣液的味道还有些微微泛着清苦的药味儿,但是很多的是一股酒味儿。
突然一股泪意止不住的涌了上来,三年的时间他几乎没怎么踏足过这个房间,如今那人走了,只留下了这么一个空荡荡的房间还留着他的痕迹,他身上的味道,但是现在就连这个都被自己破坏了。
他极其厌恶的将昨天换下来放在那人床边的衣服丢出了屋子,他望了一眼那人房间的浴室,却是转身果断的回了自己的屋子,几乎是快洗掉了一层皮。
确定自己身上再无一点酒味儿之后他又重新回到了那人的房间,放纵的将自己埋在了床上,似乎是想再感受一下那人之前睡过的床,只是那床上混着很大的酒味儿,眼泪就是这么没有预兆的流了出来,他蒙着被子没有去控制情绪。
不知道多久他才从被子里,本就是宿醉的眼睛更肿了,他从床上下来,将昨晚的被单,被套都拆了下来拿去洗了,又从柜子里找到了干净的被罩重新套上,那人从不用香水身上只有衣服洗过的清香。
他趴在了新换的床罩上,似乎这样就能离那人更近一点,只是少了那若有若无的药香,他突然想起什么一样地看向一边的床头柜,犹豫着甚至有些抖着手拉开了抽屉。
里面有很多药瓶,他拿起来一个发现那药瓶上的标已经被撕下去了,他一个个拿出来检查发现都是被撕下标志的瓶子,甚至大多数已经都空了,只有两三个里面还有几颗药。
他颓然的将手放下,他明白了,那人纵使到了这个地步也是不肯让自己知道的,他呆呆的坐在了他的床边,若不是他查出了当初的事,他就真的打算这样带着他的恨意离开了。
不再辩白,不再解释,连他的身体状况也不打算告诉他,就这么干干净净地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
李竞昨天的话一句一句的回响在他的脑海里,心衰,他的心脏问题是从三年前开始的,从他到他身边开始的。
他不能这样坐等,他必须找到他,抓起车钥匙直奔之前林宵所在的医院,林宵请了长假,顾寒又是那样的身体状况,他一定是和他在一起的,只要能找到林宵就能找到顾寒。
他找医院问出了林宵的号码,但是打过去却发现林宵的电话也已经显示关机了,他多方打听,甚至找到了那天的王主任,都说真的不知道林宵请假去了哪里,只是大概知道他可能是出国了。
出国了?言恒愣在了当场,随后却也觉得可能,李竞说他的身体在三四个月前就应该做手术了,所以他定是去国外做手术了。
但是国外那么大,他甚至不知道他去的是哪个国家,他刚刚从医院出来就接到了徐浩的电话
“你怎么样啊?昨天喝那么多。”
“我没事。”
他的声音沙哑到了极点,徐浩怎么听也不像是没有事的样子,想到昨天的事他也叹了口气,也怕他真的出什么事。
“你在哪?我去看你。”
“在医院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