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玩了三天,许顺和着实有点累了,此刻踏踏实实坐着喝口热茶,别提多舒服了。
他给杨家盛倒了一杯,说:“喝一点?”
杨家盛也不说话,拿起来喝了一口。
许顺和看了一眼他脸色,知道这小子这三天都不高兴,也不知道不高兴什么。大概自己看了三天店,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累了,有脾气。也有可能是看小弟跟他同年纪,却无忧无虑到处玩,还有个大哥给他买这个买那个,心里不是滋味。
许顺和琢磨着,昨天小弟大袋小袋拎进来的时候,杨家盛脸上表情很不是那么一回事。平时一天要喊几十声“哥”,小弟来的这几天,一声也没喊过。
小孩的心思太好猜了。
亲弟弟来了,他这个没关系的弟弟心里很不是滋味。
哎。
许顺和上下打量杨家盛。
都快一米九的大个子了,心眼怎么这么小?
“我是不是你哥?”许顺和问。
杨家盛不晓得他为什么这么问,看着他没回答。
许顺和敲敲手机屏幕:“你要还喊我哥,这个钱我就不能跟你收,知道不?以后别给我转来转去,再转不当你是我弟了,你也别喊我哥,才几个钱,算得那么清楚!”
许顺和故意吓唬他的。
杨家盛果然点了头,不情不愿说了声:“知道了。”
两个人静静地喝了一会茶,夜里很安静,房间里很暖和。
杨家盛茶喝着喝着,突然冒出一句:“许昌安在你的床上吃薯片,一边玩手机一边吃薯片!”
语调非常的气愤、不屑,纯然是一个告状,毫无疑问的告状。
许顺和愣了,而后大笑,笑个不停。
杨家盛都给笑懵了。
许顺和笑得喘不过气:“知、知道了,我把床褥换掉,洗,一定洗、洗干净!”
许顺和大笑的态度让杨家盛很不满意,他憋了一肚子不满,但告人家亲弟弟的状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最后只好说:“你晚上就换!”
第25章
有一天午后,杨家盛刚睡醒,两点钟。许顺和突然问,要不要去南湖公园走走,他还没去过呢。
杨家盛说,好啊,拌好包子馅再去?
许顺和说,晚上回来再弄包子馅,趁天气好,现在出门。
今天气温回暖,午后阳光正好,还没风,一点也不冷。两人坐公交车去的南湖公园,下车后走了一站路,晒着冬日阳光走过去的,很舒服。
南湖公园挺大的,主要有个湖,还能划船,划一次五十块。杨家盛觉得纯属浪费钱,但许顺和不知怎的兴致很好,说要划船,付了五十块,挑了一艘黄色的小船。
船很旧了,不知道在南湖公园服役多少年了,目测十年以上。
小船是三人脚踏,两人也踩得动。许顺和在前面,杨家盛在后面,两人像踩自行车一样慢慢踩着,船动了起来。
因为是冬天,虽然天气很好,但划船的人很少。
午后无风,湖面平静得像一块绿翡翠,在太阳下闪着光。
“出来玩玩也挺好的。”许顺和开口。
杨家盛“嗯”了一声。
许顺和问他:“快过年了,你回家的票买了没?”
“还没。”杨家盛盯着许顺和的背。
天气暖和,他们都把外套脱了,杨家盛只穿一件卫衣,许顺和穿了一件薄毛衣。
“赶紧买,临近过年,大家都放假了,到时候票不好买。”许顺和转过头叮嘱他。
“知道了。”
两人聊着聊着,忘记了踩脚踏。小船停在湖水中间,静悄悄的,几只天鹅围了过来。
“打算什么时候回去?”许顺和问。
杨家盛盯着他的背瞧得出了神,瘦削的肩胛骨把薄毛衣顶出了微微隆起的弧度。毛衣大概在去年冬天洗了很多次,墨绿的毛线微微发白,还有小小的毛球,在阳光下一清二楚。
许顺和没听到回答,又说:“你可以提前五天回去,一周也行,给你放假放到初十。”
“哥。”杨家盛喊了一声,“我回去了……你自己一个人过年吗?”
“嗯?”许顺和笑着转过头,“终于肯叫哥了?”
他哥直接跳过了他的问题,自然地笑话他:“之前闹什么别扭呢,好几天不叫哥,今天带你出来玩,终于肯叫了。晚上带你吃火锅去,这小孩不哄不行。”
他哥说完,也不等他开口,又踩起了小船。这次很快,小船如箭一般破开水面,往前冲,他只能跟着踩。
这么冲刺了得有十分钟,两人终于累得又停了下来。
船很靠近岸边,两侧的垂柳已经掉光了叶子,只剩柳条儿,在光影中微微晃荡。
“哥。”杨家盛又喊了一声。
午后起风了,柳条儿晃荡的影子落在许顺和的背上,吹来荡去。但他哥一动不动,半晌没说话。
有种很莫名的感觉在杨家盛的心里泛起,就像有人拿柳条儿挠他的痒痒,心里痒痒的,但说不出来那感觉那滋味。
他想伸出手去,轻轻地摸一摸注视了一下午的,瘦削的肩胛骨。
“哥,你怎么不说话?”杨家盛喊他。
他哥还是不动。
他比他哥高了,这样坐着,可以看见他哥头顶柔软的发旋。
他想伸出手指碰一碰他哥的头发。
杨家盛伸出一根手指,在阳光下看了看。他的手指仿佛被阳光点燃了,有一种热切的渴望,这种渴望脱离了他的身体,几乎要从他的指尖飞出。
他很想碰他哥。
他哥始终一言不发,但像被暴雨突然降下时伴随的闪电猛然击中,杨家盛忽的一下就明白了,他哥知道他想碰他。
第26章
这是一种说不出的直觉,如果要问杨家盛为什么,杨家盛也回答不出来。
在南湖公园的午后,在翡翠一般的湖面上,那一刻他很想靠近许顺和,他觉得许顺和是知道的。
他真的碰了一下他哥,拿手指,轻轻地划过瘦削的肩胛骨。与其说是划过他哥背部,不如说只是划过了那件墨绿色毛衣。
但他哥狠狠抖了一下。
这一下让他心里升腾起一种微妙的感觉,好像是怜悯和心疼。
他意识到他已经长得比他哥高大,可以从背后整个把他哥抱在怀里。这个想法是突然出现的,突然得连他自己都感到很惊奇,像不速之客闯进他的脑子里,然后就赶也赶不走了。
“干、干什么?”他哥的声音一开始有点不稳,然后很快就恢复正常了,“我衣服上有脏东西?”
“没有,我想摸摸你。哥,你好瘦。”杨家盛说,他还没察觉自己的举动有多奇怪,也没想起要隐藏一点自己的心思。
这是他人生第一次有这种心思,所以在一开始的时候,他甚至不明白这是什么。
“瞎说什么!”他哥小声斥责他,随即踩着小船往岸边靠,“时间差不多到了,我们去还船吧。”
“好。”杨家盛点头。
他一直觉得他哥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此刻在湖面上,微风吹拂,他觉得又闻到了那股好闻的味道,跟冬日、湖水、柳条儿一样,令人喜爱。
还了黄色小船,他们在南湖公园走了一会。
冬天天黑得早,太阳五点多就下山了,天色昏黄。许顺和说:“我们去吃火锅吧。”
“包子馅还没做。”杨家盛提醒他。
许顺和这时才笑了:“吃完火锅回去再做,怕什么,来得及。”
两个人去吃了一顿火锅,吃到一半,杨家盛还问了一句:“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为什么突然要吃火锅?”
他哥给他烫虾滑,说:“没什么特别日子,就是带你出来外面吃饭。我前两天跟小弟来吃过,他说很好吃。你不是没来嘛,带你来吃一次。”
他哥特地带他出来吃饭,杨家盛心里是高兴的。但是一想到许昌安这几天不知道花掉他哥多少钱,就有点不爽。
可许昌安是他哥的亲弟弟,亲哥给亲弟花钱,天经地义。
还好这个亲弟久久才来一次。
杨家盛把小票拿起来看了看,忍不住说:“68可以买一斤虾了,这里才六个虾滑。 ”
“贵是真贵啊。”许顺和说,伸手抽走杨家盛拿着的小票,“带你出来是让你吃好吃的,不是一个个数人家东西卖多少钱。”
杨家盛只好说:“我们下次去菜市场买菜买肉,自己在家吃呗。哥,我觉得你煮的饭更好吃。”
他哥看着他笑:“人家卖这么贵,是因为坐在这么漂亮的餐厅里吃饭。我们自己在家吃,哪有这种环境。”
杨家盛觉得这肯定是许昌安说出来的话,他哥就不是这么浪费的人。
他是犟脾气的人,直接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笑得许顺和不行。
火锅蒸腾而起的热气,把他哥的笑脸笼得朦朦胧胧的,他哥的笑意直达眼底,明亮又好看。
吃完火锅,两人搭公交车回去。七点多正是人多的时候,公交车上挤得没有坐的地方。他跟他哥站在一起,挤了几站路,就变成他哥背靠着他的胸膛,被人群挤得紧紧贴在一起。
人实在太多了,他们抓着横杆的手只能靠在一起,相互触碰。
他哥的手很热,碰在一起的地方像要着火燃烧一样。
杨家盛不爱坐人多的车,冬天窗户都关着,空气不好,又挤得难受。他哥看他脸上表情不好,转过头小声问他:“难受了?晕车?”
他其实没有晕车,只是不喜欢这么挤。但他哥一脸关心地看着他,他就觉得确实难受,难受得难以忍受了,脱口抱怨:“太挤了。”
他哥继续偏着头,小声安慰他:“快到了,再忍耐一下。”
杨家盛微微低下头,把右耳贴近他哥,仔细听他哥说话。等他哥说完,他顺势一靠,把额头抵在他哥的肩膀上,说:“哥,我靠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