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来了?”他下意识问。
是戚不照。他头发披散,浅色短袖和长裤,或许神情罕见温驯,看起来有种柔软的无辜:“水龙头又坏了。”
似乎好半天才想明白戚不照在说什么,丛安河哦了声:“那你进来吧。”
还打算再编几句,没想到夜闯卧室如此,戚不照深感意外。
他偏头去看丛安河。耳根很红,架着副眼镜,浴室灯还开着,能闻见淡淡香氛。
“你喝多了。”戚不照问:“要不要牛奶,解酒。”
丛安河摇头,视线模糊,所以靠在墙上站稳,把眼镜摘下来擦了擦:“不用,我喝不下,好撑。”
轮椅开进卧室。戚不照关上门,看见床单和空调被上的人形凹陷,问:“我吵醒你了?”
“没。”丛安河坦白:“做了个噩梦。”
戚不照:“什么噩梦?”
丛安河贴在墙上,任由后颈和冰凉的墙体相贴,含混道:“……我记不清,算了,不告诉你。”
确实醉了,说谎都说不清楚。
他睡衣衣摆卷起边,戚不照靠近替他整理,手还没碰到衣角便嗅到什么,动作一顿。
抬头去看丛安河。仰视的角度,能看清他喉结克制地滚动,像在干渴。
戚不照把手顺着衣摆探进腹部,刚洗过热水澡,托酒精的福,丛安河体表温度温度异常高。
丛安河猛地抓住他手腕,神智短暂回笼一瞬,下腹却即刻绷起来。
睡裤太薄,这种状况说不上雅观,所以他微躬起身,问:“在干什么?”
“帮你降温。”戚不照微仰起头:“丛老师,你把我手腕握疼了。”
丛安河后知后觉松开钳制。戚不照皮肤苍白,他用力过猛,腕间一圈淡淡握痕,眨眼工夫又消失,复原能力简直像怪物。
从他衣摆里抽手,戚不照问:“你易感期快到了?”
干扰剂含安抚成分,距离上次注射已经超过十二小时,信息素开始漫开,太过活跃,格外躁动。
丛安河后知后觉。
他顾忌戚不照是omega,腺体有伤,担心被自己影响,回神的一瞬就想抽开手边的柜子取药。
刚拉开,戚不照探身,啪一声又把抽屉推上。
“需要我帮你吗?”他问。
这时候的沉默是心照不宣的风险评估。
丛安河此刻反应迟钝,自己都搞不清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作不懂,问:“……帮我什么?”
戚不照去扯他衣角,条件反射一样,丛安河顺从地弯下腰。没把握好距离,几乎鼻梁贴着鼻梁,然后戚不照仰头,细框眼镜被他咬在嘴里摘掉。
山根一轻。明明那么近,丛安河却像被酒精和易感期将近的高热烧出白内障,眼前一切都不甚清晰。
眼镜撩在角柜上,两声轻响。
“堵不如疏,”戚不照说:“我帮你。”
丛安河没有回答。
戚不照不着急,他的手宽大、漂亮且有力,贴上丛安河心前区,几乎把他左胸室里的那颗心脏全部包在掌下。
这不是一种安抚。
心跳越来越快。丛安河和他对视,像是一场旷久的对峙。
戚不照小他五岁,或许久不见光,皮肤很白而血管青蓝,骨形深邃流畅,眉目浓墨重彩,笑和不笑都显出一种不多不少的轻漫。丛安河视野模糊,漂亮得简直不像真人。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在刚刚那场意味不明的惊梦里,他变成一只灰白色海鸟。
羽尖亮白,羽翼具大块翼镜,黑色的尖嘴,展翅时体态轻盈。
他在海上飞行很久,意欲下行凫水。但脚掌刚与水面相贴,流动着的微凉海水便陡然变成粘稠的蜂蜜,黄色沼泽,深不见底。他振翅,却只能越陷越深。
黏腻的液态物像珀体包裹昆虫那样,密不透风把他困住。
他挣扎,但一团又一团枯黄色卷发缠住他双脚,拉他不断下坠,窒息让他产生幻觉,尽管如此仍看不到终点。
戚不照是omega。
他想。
为什么偏偏戚不照是omega。
“有件事,我想听听你的答案。”
他越琢磨越不明白。
视野摇晃,不清楚是自己在晃,还是世界地动山摇。他有些烦躁,干脆捧住戚不照的脸以作锚定。
戚不照不声不响,握住他手腕:“你说。”
“你,”
话堵到嘴边,中邪一样舌头打结。
他分明迫切,希望得到某些问题的答案,现在能把嘴张开,更多情绪却涌起,优先级被翻覆,他转瞬失去方向。
“你,”
原本是要问点儿什么呢。
想不起来,算了。
“……你。”
酒精真是个坏东西。他转念想到昨晚的阳台,今早的餐桌,两人有来有往聊得热闹,突然觉得黎宵这人也很讨厌。
他捧起戚不照的脸,很轻地叹声气,几不可察,如和空气接了个短促的吻。
“你为什么总是看着他,不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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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宵:哈哈,别管,里外不是人
第28章 证件照
第二周约会当天,节目组接人的车早八点准时停在院门口。
丛安河戴着口罩和鸭舌帽坐进后座,前排摄像扛机器对着他,提醒他刘海呲牙咧嘴。
摄像看了眼取景框。
今天晴天,温度却不高,英俊的alpha穿半高领的黑色薄卫衣。
丛安河刚醒没多久,摘下帽子理理头发,又戴上。
昨晚几种酒混着喝,宿醉到差点断片,他不是神仙,第二天脸就肿起来。这会儿刚醒,连睁大眼睛都觉得费劲。
“丛先生今天用香水了?玫瑰水的味道很重。”摄像耸耸鼻子。
晨起发现浴室里那瓶身体乳被打翻,丛安河问了问袖口:“没,味道很冲吗?”
摄像解释:“你别误会,我觉得好闻才想问问是什么牌子。”
丛安河把品牌和香型告诉摄像,从包里摸出瓶消肿用的黑咖,扯下口罩偏头灌了几大口。
“我们是要去排练厅吗?”窗外建筑飞速后退,他有种微妙的直觉。
遇到红灯,司机踩一脚刹车停下,普通话混方言道:“对,往文创园去。”
文创园区近几年修得像景点,好几个厅比邻,租金合适,环境也不错,小剧场数众,临场买票就能进去坐一坐。
摄像道:“多亏剧院领导通过了我们的拍摄申请,这次才能选定您的方案。”
丛安河按按眼睛,从善如流说:“好,谢谢领导。”
又开出一段,摄像想起什么,提醒他:“我们今天出工早,会先跟拍一些工作日常做素材。我看一下通告……您的约会对象大概早上十点到场。”
丛安河好说话:“听你们安排。”
车里又安静下来。丛安河喝完一整瓶无糖的黑咖,搓了把脸,从包里摸出剧本和笔。
《前夫》剧组提前收到了要上镜的消息。他们是台前的工作,曝光度这种东西有总比没有好,所以今早的工作安排调整成试妆。
丛安河身后跟着两位摄影,三人在门口登记完信息,推门进到排练厅时,工作人员全收拾得体面又光鲜。
除了丛安河本人。
脸正在消肿,口罩太闷捂得鼻头发红,头发是洗了,头顶被帽子压扁。
带着节目组的人跟导演和制片打完招呼,摄像正琢磨在哪儿架起机器,陈与然就连拉带拽地把丛安河送到化妆间。
她打量怪物一样打量他,丛安河被她看得直接闭目养神。
他坐如老僧,陈与然憋不住话:“能问你个问题吗。”
不等他答,陈与然纳闷问:“你今天要约会?”
丛安河说是,陈与然简直不敢置信:“在这儿?!”
造型师问丛安河早上做没做过补水保湿,他点头,被造型师撩起刘海上妆。
“怎么了?”
陈与然哑然:“我看过这么多档恋爱综艺,您是最离谱的一位。在工作的地方约会,这么敷衍的主意亏你想的出来。”
丛安河倒没觉得怎么。工作性质原因,他的单人素材一直没拍过,这次摄像跟到排练厅,正好一举两得。
“哇,捡一块石头能砸两只鸟!真牛!真聪明!我都替你约会对象佩服你!”陈与然嘴角一抽,忍不住鼓掌。
丛安河被逗笑了:“少阴阳怪气。”
陈与然道:“说正经的,排练和正式演出又不一样,我们在上面嚼剩饭,人家坐在底下干看着,不会觉得无聊吗?”
丛安河认真想了想:“我没考虑。”
“渣男。”
丛安河:“还好吧,万一他喜欢呢。”
“哈哈,行。”陈与然无语:“你约的人你怎么都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