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安河没收。
师母向来对他印象好,温声劝:“你喝得醉醺醺,一个人回去,我们不放心。”
丛安河愣了愣,眉眼舒展开。水渍干了,冰凉的触感却还在。
酒突然醒了七八分,他笑了笑,说:“我不是一个人。”
魏生和师母齐齐一怔。
“有人在家等我,”丛安河整理领口,领带是戚不照送的那条,摸在手里材质熨帖,“老师,我得回家。”
魏生叫人给他打了专车,车窗被他摇下去大半扇。闷热的风吹醒他剩下的零星醉意,摁亮手机,才发现一整天都没戚不照的半分音讯。
讨厌来信提醒如他从前……人大概真是容易被驯化的生物。
住一楼的好处是一眼就能发现卧室亮着灯。
丛安河开锁回家。
他没出声,清楚戚不照能听到,闹了小一会儿动静,却始终没见人出来迎,只好推开卧室门。
“厌倦了还是感情淡了?”
他喝了酒跟他调笑,声音带些哑,听起来倒比平时还温柔。
戚不照刚洗过头,丛安河站在身后摸了两把。
戚不照抓住他手,顺着指腹一路揉到腕处。给了压力,又借了酒劲儿,脉搏快起来,跳得像鼓。
“……去过医院了?”
戚不照:“嗯,你看见了。”
玄关鞋柜上搁着医院的白色塑封袋,彩超和CT都塞在里面。
“我还没老花眼,”丛安河问,“检查结果怎么样?”
戚不照答:“很好。”
好赖算是需要用脸吃饭的行业,丛安河桌上摆着面镜子。戚不照透过镜子看清他全身,几乎带种冷静的痴迷。
丛安河被他看得心里发毛,腺体毫无预兆躁动起来。
下意识想抽出手,但被攥得太紧,又结结实实在手腕上亲了一口,听见他低声:“真好看。”
夸张。
以进为退,丛安河倾身,干脆俯撑桌沿,让他闻个彻底。
今晚拍大合照,他站位不算太偏,旁边是崔想公司的三线男艺人,听说演了部大热IP的一番,戏还没上,但营销已经买起来。
人倒是相当没架子,似乎知道他和孟舫是旧识,席间态度热切,合照时刚抽完烟,自来熟地把手搭上他肩膀。
“我都快被腌入味了。”
“有吗,我没觉得。”戚不照狗鼻子却像失灵,说着还往他脖颈里蹭。
丛安河怕真熏着他,往后退开,手却从桌边带下去什么。
两件东西。
捡起来,左手是剪刀,右手是推子。
丛安河一愣。
没等他问,戚不照便答:“我剪剪头发。”
语气太轻松,丛安河起初以为是玩笑,随后便想起前几天在餐厅讲的话。
他察觉到事态,下意识把剪刀往身后藏了藏,问:“为什么要剪?”
戚不照抬眼看他,看着看着便笑起来。
转椅转一圈,戚不照岔开腿往前一滑,把人整个卡在怀里。慢条斯理从手里把工具骗出来,两指头一夹,咔嚓咔擦两声响。
“毕业答辩,”他看了眼日期,“就下周二,我回学校一趟。”
“……你,”丛安河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戚不照:“电子病历会同步给教务,痊愈就没道理继续休息。上面管得严,留长发不让我毕业。”
“等等,”丛安河发蒙,满脑子都是无业游民四个大字,“……你还在上学?……大学?学什么?”
戚不照答:“科大,武器学。”他补充,“跟你提过。”
丛安河记起那晚在银滩上趟雷,瞎话说了不少。什么学表演的后辈,什么学造导弹的,没想到还藏着一句真话。
脑子里乱得像通了220V电。
意外太多。
去趟恋综撬回来的是正经男大,公认的闲人闷在卧室竟然是在做数据开组会写论文。
丛安河发呆发了半晌,最后脱口低骂了句“我晕”。
戚不照还在继续:“你更喜欢长发?以后慢慢留,戴假发也可以…还是你只喜欢我的脸?”
“你怎么样我都喜欢,”丛安河揉了把脸,“是不是想听这个?”
戚不照不答,垂眼笑笑:“哥哥,你帮我剪吧。”
丛安河不太舍得。
把剪刀塞回他手里,戚不照说:“帮我吧。”
他顿了顿,抬眼和丛安河对上视线。
“我怎么样你都要喜欢,”戚不照语气很轻,重复,“不要骗我。”
酒后反应是有些慢,丛安河一瞬愣怔,而后在对视中读出什么。
他有点无奈,又有些好笑,于是轻叹一声,说好。
艺不高胆子也大。推成板寸太极端,丛安河只拿起剪刀意思意思。
一个敢剪,一个敢被剪。
几刀下去,头发就落了地。
好在以前自己修过刘海,他手不算太笨,认真到一言不发,算准哪种长度更好。头发吹干,看成品时甚至有点紧张。
好在底子太好,没出差错。
丛安河捧着他的脸看了半晌,澡都忘了去洗。
“怎么样?”戚不照问。
丛安河指尖扫过他垂在额前几缕柔软的、蓬松的、干燥的发尾,喉结滚了滚,说:“……有点新鲜。”
戚不照:“就这样?”
丛安河凑过去,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
“……真好看。”
话不作假。
头发变短了,穿的短袖是男款。
眉眼浓墨重彩,轮廓深刻俊美,抬目时侵略性如有实质。他是戚举,也不是,戚举很好,但他更好。
指尖抚过轮廓,有几个瞬间,丛安河似乎能在脑海里构画经年前的那张尚且青涩的面孔。
丛安河垂下脑袋,吻了吻他颈间疤痕。
戚不照喉结微动,下颌瞬间咬紧。
“这儿是怎么回事。”
戚不照轻描淡写两句带过:“跟导师去南非做项目,被当地**分/子盯上了。”
丛安河还欲深究,戚不照却讲起公平:“一换一。”
“我还有什么可换的?”
戚不照单刀直入:“上次在医院,你看到谁了?”
丛安河一怔。他把领口松了松,取下领带,搭在床边。
“在你面前,我是不是不可能藏得住秘密?”
戚不照看他,他似有无奈:“是乔颂,我看见她在药房取药。没看清具体的,大概是精神类药物。”
“她又找过你。”
丛安河没否认:“她不可能不找我。她认定乔秋是我害死的,法律层面上我无可谴责,尽管没法让一命偿一命,也决心要我付出代价。”
戚不照:“总要有理由。”
丛安河沉默。
“乔秋喜欢你?”戚不照问。
丛安河:“你猜的?”
戚不照没说话。
问题变得难以回答,尖锐到让过去无所遁形,丛安河仰起头,听见颈椎一声轻响。
孺慕和爱意,乔秋跨错一步,他察觉,也做了干预。
无力感又涌上来,丛安河突然有些累。他闭眼,额头贴上戚不照肩膀。
“乔秋有个哥哥,人很好,但去世得早。”他上句不接下句道,“……警察在乔秋房间里,搜到了写给我的情书。”
作者有话说:
硬性需要……大家等一等,头发会长的
第1章 安提戈涅情结
注意到乔秋不吃午餐是在中秋假的前一天。
往年食堂发月饼是五十克一袋的苏式,散装直接分销,口味随机。今年换了承包商,统一广式莲蓉,一百克一包。
丛安河教英语,王润教物理,带一个班不假,可年龄毕竟差了十多岁,一个alpha,一个beta,专业也八杆子打不着,关系却意外不错,午饭经常搭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