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行深回道:“对的,不过听说以后可能会搬到新校区那边去,像土木啊计科机械那些工科大院都已经搬过去了。听说新校区虽然在郊区,但是设施和仪器都是新的,可把我们这些住老破旧的羡慕坏了。”
李可唯用叉子叉了块肉放进嘴里:“我听说你们还要去C大附属第一医院轮转吧,住在老校区应该也方便一些。”
王行深的眼睛霎时亮了几分:“学长还知道我们有轮转?”
“嗯,我也有读医的同学。”
之后两人又喝了几杯酒,从C大图书馆楼下那棵羊蹄甲一直聊到了马院那位教军事理论的暴躁老头,从寝室门口拆迁了好几轮的学生街聊到校园里又多了哪几只流浪猫……
平心而论,和王行深聊天比想象中的还要舒服,那人虽然年纪不大,但却很会照顾对方的情绪,遇到李可唯不熟悉的话题便不着痕迹地略过,把话题巧妙地往二人有共鸣的地方引。
待到酒足饭饱之后,他还主动提议要开车将李可唯送回家。
等红绿灯的时候,李可唯坐在他的副驾上望着窗外的夜景,越来越不是滋味。
“小王。”
“诶。”
王行深听见李可唯叫他,立刻殷殷地转过头来,他的眼神清澈见底,里面载的情绪满得都快从里头溢出来了。
那股情绪如此年轻,如此富有生命力,像山野间瀑布的源头活水一般,不受控制地从某处奔涌而出。
李可唯望着他眼睛的时候竟然短暂地失神了片刻。
很多年前,他曾经也用这种眼神,用比这还热烈了一百倍、一千倍的情感去凝视着另外一个人。
€€€€所以他很清楚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感情。
“……我没记错的话,今天应该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吧。”
王行深心思十分活络,李可唯一开口他便知道了对方话中的隐义,耳朵又慢慢地红了,抿住了嘴,好半天都没说话。
就在李可唯以为他再也不会回话时,对方却猛地一踩油门,趁着绿灯的尾巴冲了出去。
“可是,对一个人有好感和见了几次面有关系吗€€€€”
李可唯闻言看向王行深,只见那人燥得整张俊脸都红了,还在小声地嘀咕道:
“……喜欢上一个人不是一瞬间的事吗。”
现在的男大学生……真是什么都敢往外说……!
李可唯越来越觉得自己现在在诱拐纯情少年了,连忙尴尬地咳了咳:“你……以前谈过恋爱吗?谈过几个对象?”
王行深思考了一下,回道:“我属于异性缘比较好的那种,以前交过几个女朋友,但是都没什么感觉。发觉自己喜欢同性已经是大学时候的事了。”
“而且相比起同龄人,我其实更喜欢有事业的成熟男性。”
李可唯认真地听王行深自掏肺腑地讲述了几段他自己的情史后,又被迫听了他家准备在哪里买第四套房,发觉这个人似乎真诚坦率得有点过头了。
他忍不住问道:“小王,你是独生子吗?”
王行深点了点头:“是的,我爸妈就生了我一个。”
“你是C市本地人吗?”
“对,我从小在城隍庙那块儿长大,小学初中高中都是在那里读的。”
李可唯在心底暗自叹了口气,刚才看到王行深那辆价格不菲的宝马便有了猜测,在根据他本人自己透露的一些信息 ,这小子妥妥地一个C市本地土著高学历富二代没跑了。
那他就更不能耽误人家了……
下车之前,李可唯下定决心使出最后的杀手锏,转头朝王行深道:
“我得告诉你一件事。”
“一件我身边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的事。”
王行深傻傻地仰头:“什么事?”
“我……”
李可唯深吸了一口气:“离过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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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闵优自从上次在高尔夫球场撞见季想之后,在自家的房子里心惊胆战地躲了一个礼拜。之后的几天估计着外边没什么动静了,他又闲得手痒了,大半夜的跑去附近的一个赌场里拼手气。
手气不知道怎么样,反正运气不是一般的烂,结果正好被叶奕的人逮了个正着。
季想刚在练习室和大雄他们练完演唱会的曲目,正准备换上健身的拳套就接到了叶奕的电话,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上了车。
起初,吴闵优被人限制行动的时候脾气还挺大,一边踹椅子一边嚷嚷着“你们这是非法拘禁”、“我要报警”等等。待季想从门外走进来看了他一眼后,这人喋喋不休的嘴却突然像强行被人掐灭的烟头一般,连一丝火星气儿都冒不出来了。
季想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不冷不热地道了一句:“你报警吧,等警察来了第一个抓的就是赌博的。”
吴闵优垂下了眼,后背却下意识地出了一层虚汗。
但他提心吊胆了半天,却没等来季想的拳头,抬起头一看,却发现季想让人给他沏上了一壶热气腾腾的茶。
吴闵优这下更摸不着头脑了。
季想端详了他许久,突然问了一句:
“你离职前跟了我几年了?”
“五年。”吴闵优愣愣地答道。
“你四年前和我说解约是因为你母亲重病,在异地不好照顾,这些都是假的。”
吴闵优低头不语,悬在鼻梁的眼镜因为出汗而不断往下滑落,看上去是默认了。
“你做了我整整五年朝夕相处的经纪人,可是连最后离开的时候都要骗我€€€€”
季想看着吴闵优那张老实人的嘴脸,拳头不由紧了又紧:“虽然使用暴力不正确,但是有时候确实是逼供最有效的手段,尤其是对你这种表里不一的人。”
“我进娱乐圈之前,因为缺钱,给黑道上的人做过打手。我有一万种方法找到你身上的痛点,往死里折磨你,但又不至于让你有性命之虞。”
“但是我没有这么做,你知道为什么吗?”
吴闵优浑身一颤,躲闪地抬起头来,用那干涩的嗓子发声道:“……不知道。”
季想看着他镜片下的眼睛,神色不变:“因为我想听你自己说。”
“看在曾经那五年的份上。”
第38章
季想刚和星娱签约的时候正逢《我们的乐队》收官之际,公司便将已有三年工作经验的吴闵优派给了荆棘鸟作经纪人。
那时的他虽然外表腼腆,还有些不善言辞,但业务能力却毫不逊色于许多艺人大咖的行政助理。在往后荆棘鸟成名的漫漫长路中,在众人眼里他只是个天天跟在季想后头的小跟班,但在整个团队看来,他也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五年虽然在业内不算很长,但到底一群人还是一起饿着肚子赶过无数次通告,一起在保姆车里相互挤着熬过大夜,要说没混出点感情来,那是不可能的。
兴许是想起了曾经也算情真意切的峥嵘岁月,吴闵优紧绷的面容松动了片刻,又用余光觑了季想一眼,嘴唇上下两瓣纠结地张了又合,最后却又还是闭上了。
季想见他还是不肯主动告诉自己,眉头不由一跳,决定诈他一下:
“叶奕查了你的通话记录,发现你这两天一直在跟同一个号码通话。”
“你现在不说,等我们找到他之后再说,得到的待遇可就不一样了。”
吴闵优还是装聋做哑地低着头,一副“我不开口你们也拿我没办法”的模样。
季想见状,冷笑了一声:“还装?”
“你在秀场和婚礼上搞的鬼我已经知道了。”
这句话有如石破天惊之斧,猝不及防地重劈在了吴闵优本就虚得不行的心上,把他脸上好不容易维持住的淡定劈得四分五裂。
“……你!……你知道了!?”
随后他彻底慌了,又自顾自地喃喃道:“不对啊……明明这事他说不会告诉任何人的,你怎么会知道€€€€”
“是……是唐汝君告诉你的!?然后你去找了唐天嶂……!!”
唐汝君?
这事和他有什么干系€€€€?
季想心中将此事暗自记下,面上却作出一副被吴闵优激怒的样子,脸色愈发阴沉。
他本就生了一双三白眼,比眼白稀少的黑眼珠灼灼地盯着人看时,能制造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与威慑力。
吴闵优想起了季想的“前科”,以为下一秒那人就要往自个儿脸上挥拳了,连忙反射性地背过身去,用手肘挡着自己的脑袋,边挡声音还边颤着,隐约带了股不争气的哭腔:“诶!!别……!季哥……季哥、别…别冲动!!”
“你仔细想想……这事儿、这事儿能全怪我吗!那姓唐的多大势力啊!都是、都是那唐天嶂胁迫我的€€€€要不是他威胁我,我那天晚宴上能往你酒里下药吗,能、能……帮那姓唐的骗李哥说你在秀场吗……”
季想听到李可唯的名字时心头一紧,一想到那人连梦中都在掉眼泪的事,竟然可以从别人口中如此轻描淡写、毫不在意地说出,便觉一股憋到难受又无法抑制的愤怒感从胸腔中猛然炸了开。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不顾一切地用拳头将吴闵优那张白白净净的脸给一拳拳地砸扁。
“……你骗他!?”
吴闵优不敢看季想:“呃……准确来说,是季哥你自己骗的……”
“当时给你喝了点松弛神经的酒,你便有点失去意识了,正好李哥那时候打电话来,我就诱着你,让你同李哥说你今晚在秀场走秀……其实,那天晚上,我带你去的地方是别人的婚礼现场……”
四年前,自从唐汝君朝唐天嶂提了那个让季想离婚的无理要求不久之后,唐天嶂便主动找到了吴闵优,提出希望他能配合自己做一些事情,并且事成之后可以给他一笔数目不小的“犒劳费”。
一开始看到数额惊人的犒劳费时,吴闵优确实心动了。他最近正好在跟着朋友搞投资,这笔钱正好能填住那个资金缺口,若是以后他投资的公司股票发行了,那他到时候拥有的钱可比现在干经纪人要多个十倍。
但出于根本的良心,他还是犹豫了一小段时间。
平心而论,李可唯在圈内简直算个没有污点的完美“嫂子”。
吴闵优见过许多被狗仔爆恋情瓜的娱乐圈情侣,几乎都是循着秀恩爱的那些蛛丝马迹被火眼金睛的网民揪出来的。但是李可唯和季想在一起了这么多年,两个人证都领了,他却几乎没有在网上见过有狗仔拍到两个人同行的照片。
一方面,吴闵优感激他没有像其他嫂子一样给季想惹是生非,但另一方面,他又暗自觉得这位素人李先生配不上季想,甚至还不如那个演戏的唐汝君和Eris相称。
所以每次当李可唯打电话来询问季想绯闻的时候,吴闵优总是会下意识地敷衍他,并且暗搓搓地希望季想和别人的绯闻能闹得再热烈一点。
作为荆棘鸟的经纪人,他确实是希望季想能和李可唯离婚的,毕竟处于单身状态的季想就可以完全把身心的注意力投入到工作上来,也可以更好地营造男友人设去聚敛数量极大的“梦女粉”,到了那时,他的事业与影响力将走上另一个不可企及的巅峰。
唐天嶂不知怎的也看出了他的这一心思,向他保证自己有办法让李可唯主动向季想提出离婚,并且只需要他在当天将季想弄成半清醒的状态,并且配合他说一些话就行了。
“除了你和我,就连季想本人都不会察觉的。”
吴闵优当时还不理解,他对人心的把控程度要远远差于唐天嶂这个老油条,于是又问了句“如果事后李可唯找季想对峙怎么办”。
那时唐天嶂意味深长地对他道:“不会的。”
而那之后过了很久,吴闵优真的没有被任何人找上门来,正当他拿到了唐天嶂给他的那笔钱时,就听到了季想离婚的消息。
“唐天嶂闲聊的时候跟我说,他查到了李哥以前的一些资料,说他家里人不干净,高中本来可以保送A大的,结果他老爹的工厂出了事,手上沾了几条人命,还上了他们当地的新闻头条!最后连政审都没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