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就算你生理上跨不过这道坎, 但你通过行为反映出的心理,就是你没有非常讨厌这个男生。”
谁能发自内心地讨厌一个有钱、脸好、还聪明的提款机啊……
“我也只是会被利欲熏心的凡人呐。”丁厌自嘲道, “前天和你聊完我也想了好多, 露水情缘和谈恋爱不同, 谈恋爱又和结婚不同。如果一个人能对我那么好, 又真诚可靠,那试一试也行……可是他太聪明了!心机深沉!真在一起的话,我怕会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
丁茵:“为什么呢?他也没有玩弄你吧,只是操控感比较强;但结合他的家世背景,养成这种个性也不算反常。你这个笨脑瓜,有个人替你出主意安顿好你的一切, 不是该很开心吗?”
“谁会想要被人操控生活啊……我是笨脑瓜,不是没脑瓜。我说不好, 我就是不上不下的……”丁厌捂着心口道, “经常会想起他, 不知道他又要怎么打乱我的生活。拒绝也拒绝不了, 他都搬到我家对面了……以后怕不是要天天见面, 他就像病毒入侵了我的大脑, 用金钱一步步腐蚀我。”
丁茵在紫外线灯照完五根纤纤玉指,再按美甲师的要求把手放到软垫上,说:“姐姐作为过来人还是要劝你冷静。首先呢,你们的关系无论如何发展,最多也只到谈恋爱为止了。”
“如果你是个女孩,姐姐一定倾囊相授教你怎么驯服男人;但很遗憾,你是个男孩。年纪轻轻就能实现经济自由的人,出身阶级是和我们不同的,看待问题的思维方式也有天壤之别;如果像你说的,这个男生是等着继承家业的公子哥、大少爷,那他将来必定要娶一位能够独当一面的太太,即便是不那么独立的娇妻,也得是能为他生儿育女的。”
“除非……追你的这个男生,他真的很特别很特别,不受任何规则约束,否则到了该收心的岁数,他仍然要继承父辈的传统;结婚生子,绵延香火。当然了,富人想得到一个拥有自己血统的孩子,从不是难事,未必得结婚。但姐姐还是不建议你对有钱男人抱有幻想,他们可是很精明的。”
丁厌:“拜托啦姐姐……你把我当情窦初开的傻白甜了吗?我当然知道男人在想什么了,我这不是正处在进退维谷的边缘吗。”
“我是想说,反正你们只是谈谈恋爱,为什么还要顾虑重重呢?不合适就分手好了。爱情是需要义无反顾的,思前想后、踟蹰不前,那什么都得不到。”丁茵揶揄地问,“还是你也不想和他恋爱,只是出于受益者的角度,抗拒不了他提供的诱惑?”
“啊……”丁厌被戳穿了心思,羞赧地回避视线。
丁茵不顾形象地笑得前俯后仰,然后恢复仪态说:“也能理解。被优秀的人倾慕、热烈追求,不管换做是谁,都会飘飘然。至少你姐我到现在,也没能战胜我的虚荣心。”
丁厌看她抿了抿嘴唇,乖巧地捧起奶茶,将吸管喂到她嘴边。
丁茵每个月会奖励自己一杯奶茶,甜味在嘴里扩散开,身心愉悦,她继续道:“那你就不要有愧疚之情了,丢掉你的良心,使劲捞他好了;毕竟他多的是钱,又乐意给你花。”
丁厌分不清她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蹙眉道:“哪儿有你这样的姐姐啊,教弟弟吃软饭,还是吃男人的软饭……再说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我答应陪睡都被拒绝了,还不知道他在图谋什么……真掉进坑里我可就惨了。听说好多有钱人都有怪癖……”
这天底下漂亮的女人男人多如牛毛,楚瀛怎么就偏偏看上他了呢。他唯一的过人之处就是,他会穿女装、扮女孩子。但楚瀛好这口的话,国外的更争奇斗艳啊。
他堂姐虽然务实,但不少想法还是偏于浪漫化了。他对楚瀛从未抱有幻想,他只想搞明白对方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他是否能够付得起代价去交换。
在昨天以前,丁厌尚且能说服自己,楚瀛是冲着喜欢他想追他;然而从昨天起,事情又再度升级了€€€€楚瀛搬到了他对门,这不是单纯的有钱没处花可以解释的……这是偏执狂才干得出的事……
“原来你是害怕这个,”丁茵豁然开朗道,“那你直接问他好了。”
“他连买了房子都没告诉我,怎么可能对我剖白心迹……他就爱玩这套,把人整的云里雾里,惊喜又惊恐,他就享受了开心了。”
“这样么?”丁茵道,“不如你略施小计,测试他会不会现原形好了。”
丁厌竖起耳朵,“什么小计?”
丁茵:“给我半天时间想想,晚上再跟你讨论。”
***
圣诞节后再有十来天便是春节。
丁厌家里的习惯是在年前把一大家子聚在一起吃团年饭,他堂姐夫也会来;之后姐姐和姐夫会带着外甥们回马来西亚去过节。
一月初姐夫如期而至,给家里每个人都带来了礼物,听说他辞职了,还给他发了一笔丰厚的零花钱,并问他想不想去马来工作。
丁厌说年后再考虑,但收到红包的那几句“谢谢姐夫”喊得很乖。
他想想自个儿二十五六的人了,不仅给小辈发不起压岁钱,还倒拿姐姐姐夫的钱,也够丢人的。过完年还是接着买彩票吧。
和他爸这边的亲戚聚完,又得和老妈那边的姨妈一家吃饭。他父母两边的老人都去世了,所以聚会只有两家人。大姨家没有小辈,显得冷清许多;他的精英表哥今年刚和女友领证,预计明年六月办婚礼。
这顿饭他吃的可不爽,大姨和大姨父都是严肃刻板的人,对他没有骑驴找马而是无计划离职的事批评了他大半天,还就他找对象的问题讨论了两小时,一会儿给他指点迷津该找什么工作,一会儿教育他该选什么样的女孩结婚。
丁厌听得头都大了,他私心觉得,他大姨和大姨父那是在他表哥身上找不到做父母的权威,拿他泄火来了。
他表哥既是能人,也是狠人,初中就离家去外省的寄宿学校上学,高中用十多年来攒下的零用钱炒股赚了第一桶金,和父母吵架离家出走,跑去画室集训;以联考第一、高考六百多分的文化成绩入读了顶尖美院,学视觉传达设计。
大三休学在家接外包赚钱,攒了30多万存款,并自学编程;大学一毕业就去美国读了计算机系,回国顺顺利利拿到大厂offer,不到三十岁已年薪过百万。
相当于他大姨和大姨父在儿子的成才之路中参与度为零,平常遇到邻里邻居夸“还是你们家韩云有出息啊,怎么培养出的天才!”,他大姨和大姨夫都不好意思接话。要是他表哥当初不那么中二反叛,而是听父母的话去读土木工程,估计现在还不晓得在哪片工地画图纸。
所以丁厌自认废柴绝非自轻自弃,和他强悍的哥哥姐姐们一比,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庸人,成绩永远低空飞过,没有擅长科目和才艺特长,双商都不高;而好看的脸蛋为他带来的实际收益也就是谈恋爱比旁人容易些,没能让他飞黄腾达节节高升。
但人比人气死人,比方说他老妈在见过楚瀛后,再瞧见他表哥,那股艳羡劲儿已烟消云散,变成了拍着他表哥的肩说:“韩云要是再高点就好了,有个185什么,长的再像你妈一点,那这家里门槛都要被媒人踏平了。”
他姨和他妈是吵吵闹闹的两姐妹,最爱互相攀比,前者冷哼道:“那韩云订婚前,来我家说媒的人也不少。生了个漂亮儿子给你€€瑟的,你家丁厌卖相这么好,怎么连你那儿媳妇的影子我都没见着?”
这可戳中了丁厌妈妈的痛点。回家的路上,丁厌被他妈连敲数下脑袋,训道:“你说你啊,脑子不聪明没你表哥会挣钱就算了,怎么女朋友也看不住呢!你要你这张小白脸何用啊!”
“脑袋还不是给你们敲笨的!”丁厌气恼道,“我又不是他们家孩子,他们管这么多干嘛?你还跟着他们一块打压我,聪明小孩都是被夸大的,我是被你们骂大的,不笨才怪。”
“那也是关心你才管你啊,外面的人怎么不管你?”
气死他了。可终究是喜气洋洋迎接新年的日子,丁厌懒得和他们吵,自顾自地玩手机。
突然间想到什么,他问:“爸爸妈妈,咱们今年还是在家里吃饭吗?”
他妈:“不在家吃上哪儿吃?让你爸买条鱼回来清蒸,还有你爱吃的糖醋排骨。家里就咱们三个人,吃清淡简便点。”
丁厌:“那我能叫我朋友来吗?他一个人在家没饭吃。”
他妈来了兴趣,语调抑扬顿挫道:“哪个朋友?就前些天来过家里的那个,高高帅帅的小伙子?”
“对,就他。”丁厌漫不经意道,“他家人都在国外嘛,在内地只有一个前嫂嫂,哪儿有跑去前任嫂嫂家里过年的。我想邀请他来我们家,也就添双筷子的事,您二老同意吗?”
他妈:“同意啊,怎么不同意?叫你爸亮出拿手绝活,多烧两个菜。”
他爸:“什么帅小伙子?我怎么不知道。”
“丁厌的朋友,你没见过,哎呀那孩子可真是,要是我儿子我做梦都笑醒。”
丁厌:呵呵,女人。
丁厌劈劈啪啪地打字道:你除夕有安排吗?
楚瀛刚巧在看手机,秒回:暂无
:要不要来我家过节?
楚瀛:你确定?
:确定
楚瀛:好
丁厌愣了,楚瀛这人也是真不客气啊,换做是他,好歹也会推委一句:这不好吧?你全家长辈都在我去合适吗?
而楚瀛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不愧是外国人……
:对了,你来就来了,不要带礼物
:我爸妈可不知道我们的事,你别说漏嘴了
楚瀛:嗯
:我跟你认真说话呢,你也认真回答我,不可以阳奉阴违!
楚瀛:好的,您还有什么吩咐呢?我会照办的。
:( ̄^ ̄€€)
楚瀛:(づ ●─● )づ
在他的心里,我很像个阴晴不定的精神分裂吧。丁厌哀伤地想,今天要撇清关系,明天就邀请他到家里吃饭;他要是觉得我在钓他怎么办?我原本是那么清纯不做作的人,是贪念害了我。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楚瀛:[视频]
楚瀛:朋友在Chloé的秀场,让她拍了些新款,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请你停止这种行为!
楚瀛:有看中的你就发给我
:!!!住口!你才说了会听我的吩咐!
楚瀛:是的,你指哪件我买哪件,这不是在听你的吩咐吗
丁厌经受不住诱惑地点开了那段视频,他咬住大拇指,心中无限悲凉。这件也想要,那件也想要……这个设计师上帝派来诱骗他出卖灵魂的吗。
“我为什么不是富二代啊!”丁厌在轿车后座忽然发作道,“我要是富二代,至于为点蝇头小利就牺牲自尊吗!”
“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你这没良心的小子,连狗都比不上。”他妈恨铁不成钢道。
丁厌划着手机,眼底倒映着屏幕的亮光,自说自话:“我将来要是生个女儿,我就给她买全世界最漂亮的洋娃娃、小裙子和包包,这样她长大了才不会跟着诡计多端的男人跑。”
他妈按着他爸的胳膊问:“老丁,你儿子是不是疯了?”
他爸:“哎,本来就分了手辞了职,今天又看到哥哥那么优秀,受打击太大了吧。”
呜呜你们都不懂我的苦,全世界都不懂。
事到如今丁厌只能暗自庆幸,楚瀛是个年轻帅哥,而不是个歪瓜裂枣的豪门老男人;不然再好看的小裙子,他也只能袖手旁观忍痛看它们化为灰烬了。
第28章 连衣裙28
大年二十九, 除夕的白天。丁厌有记忆起,这一天就总是雾气茫茫,空气中弥漫着枯叶堆积如山后发出的潮腥味。
大街上的店铺在下午两三点就会关掉大半, 道路上人迹寥寥,最热闹的是每个人家里。
在他年幼时, 爸爸这边的大伯, 妈妈那边的姨妈, 还有他们家,三个家庭九个人, 还有双方的四位老人,乌泱泱的一大家子同聚在客厅里聊天看电视, 等爸爸和大姨父去厨房做饭了, 哥哥姐姐就带他溜出门放鞭炮。
现如今表哥堂姐各自成家, 祖辈们相继去世, 市区也不再允许燃放烟花爆竹;过年变得像走过场,只有晚饭吃的隆重些,失去了他儿时期盼的年味和欢庆气息。
丁厌裹着围巾在小区外左顾右盼,终于等来了那辆银灰色的四门轿跑。
他妈打发他到楼下生活超市买瓶醋,他正好收到了楚瀛的消息,便将就在路边等一等。
通过相处和观察, 丁厌发现楚瀛很少穿长款的上衣,更偏好利落挺括的外形线条, 那双腿总是又直又长, 予人醒目的视觉冲击。
丁厌对自己的外表满意度很高, 但和楚瀛一比却有种相形见绌的阴影笼罩在心间, 原来他也有嫌弃自己“不够男”的时候。
不过楚瀛并不怎么符合“阳刚坚毅”的教条化审美, 若要形容, 该说是清隽、协调、优雅;还有威风凛凛的挺拔修颀之感,气质出类拔萃。
这么优质的人类男性居然喜欢我!丁厌想一想,颇能感受到丁茵所说的虚荣心。
楚瀛没有听他的话空手而来,带了一瓶他看不懂产地的红酒和一盒巧克力。
巧克力是给他的,红酒是给他父母的。
一进屋,丁厌不得不听他妈在旁边假客气:“小楚来啦!哎你来做客阿姨很高兴的,还带什么礼物呢真是的。”
楚瀛应对年长者很有一套,和他爸妈热络地谈论起榆城的天气和风土人情;又能三言两语地收住话题,保持礼节性的生疏和文雅。丁厌叹为观止,真怕他父母突发奇想要认楚瀛当干儿子。
不过是他多虑了,到了饭桌上,他老爸老妈念叨的仍旧是“现在的年轻人结婚恋爱都不积极”这一老生常谈的话题。
丁厌埋头扒饭,把陪聊的责任全丢给楚瀛。人各有所长,楚瀛爱捧场,就让他捧去吧!我负责当饭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