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翌安看眼屏幕,接得很快。
“翌哥,你回学校了吗?”俞锐在电话里问他。
轻蹙的眉心渐渐舒展,顾翌安很轻“嗯”了声,说:“回了。”
“那你在宿舍吗?”俞锐又问,“我刚好在你们宿舍楼下。”
顾翌安愣了一下,说:“等我两分钟。”
哪用两分钟,挂断电话,顾翌安拿了外套,好像屋里那两人是空气一样,连声招呼都没打起身就走。
他长腿阔步迈得飞快,没一会儿,脚步声就消失在走廊楼梯口。
陈放伸头出去瞅一眼,又缩着脖子回来。
“你说,小师弟搞出这么大阵仗能行吗?”说这话时,他面色有些凝重,“按翌安刚那语气和态度,搞不好这惊喜都能变成惊吓。”
徐暮却不以为然。
就凭刚才顾翌安接到俞锐电话,瞬间柔软下来的眼神和语气。
徐暮细想两秒,摇头说:“翌安性子虽然清冷,但那是对别人,任何事只要放到我们这位小师弟的头上,那都得另当别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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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都快到尾巴了,北城转进严冬,入夜以后,温度也逐渐趋近零下。
宿舍楼门口昏黄的路灯下,俞锐卫衣套着羽绒服,冻得鼻子耳朵通红,看到顾翌安,嘴角立即扯出点笑容。
“阿嚏€€€€”
站太久冻坏了,一声“翌哥”都还没叫出来,猛地就打了个喷嚏。
“外面这么冷,怎么不直接上楼,”顾翌安掏出纸巾给他,“等多久了?”
俞锐擤了下鼻涕,说:“没多久,我就想来看看你。”
说话声音太哑了,顾翌安皱了皱眉,手背贴上他额头试了下温度,感觉应该没发烧。
但碰到的发梢都是冰的,顾翌安问都没问,拉起他手腕就走,准备带他去食堂。
俞锐被拽着往前没走两步就停了,手抽回来,摇头跟顾翌安说他已经吃过了。
“吃过了就再喝点热汤,”顾翌安掌心贴着他手背,蹙了蹙眉,“你手太凉了,喝点热的暖暖身子,不然明天容易感冒。”
鼻子有些堵,俞锐揉了揉,掺着鼻音又说:“没事儿翌哥,我等会儿去图书馆喝杯热水就行。”
天都已经黑透了,再过两小时图书馆也会关门,何况俞锐平时就没有泡图书馆的习惯。
听到这话,顾翌安愣了好一会儿,明显有些意外:“怎么这么晚还要去图书馆?”
“嗯,”俞锐解释说,“最近在跟生医学院的几位学长一起准备竞赛,约好了今晚要去图书馆查点资料。”
听说是要准备竞赛,顾翌安也没再坚持。
俩人就站宿舍楼门口,也没说几句话,俞锐匆匆打了声招呼,揣着兜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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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半个月没见着人,好不容易出现一回,见面总共还不到五分钟,后面几天,俞锐又玩儿起了失踪。
但也不算真的失踪。
最近一段时间,医大论坛都快被刷爆了,前十页全是有关俞锐的帖子,以及各种模糊不清的偷拍照。
就是因为不想被人知道,俞锐才舍近求远,每天跑到隔壁音乐学院找他玩儿乐队的兄弟一起练习。
谁能料到他人气辐射面竟这么广,就连音乐学院也有人盯他的梢。
不仅跑去凑热闹,有的还偷拍照片,录下他们排练时的视频,然后把这些照片和视频全都给公布到了医大论坛里。
组乐队这事儿,在大学生里不算稀罕。
但俞锐唱歌好听,吉他钢琴好几种乐器都能信手拈来,那是从大一军训时就在医大传开了的。
加上他长相跟气质,看着就很摇滚,也很带劲儿,于是照片和视频发出来,很快就引起轰动。
关注的人越来越多,好奇的人也越来越多。
哪怕后来他们每次练习,提前都会把门和窗帘关得严丝合缝,俞锐甚至连进出学校都刻意戴顶帽子掩人耳目。
但他组乐队玩儿摇滚的事儿,还是传遍了整座大学城。
尤其后面跑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门口和窗户边上全都挤满了人,凡是有点缝隙的地方,立刻就会被手机镜头给堵上。
歌唱到一半,正门风窗外面忽然有闪光灯亮了一下,俞锐不耐烦地皱了下眉,抬手叫停。
他摘掉脖子上的吉他,转身跟另外三个人说:“算了,就练到这里吧。”
其他几个人耸耸肩,表示没什么意见。
外面吵吵闹闹的,从€€€€€€€€的脚步声和说话声,不用看也知道又来了很多人围观。
“看这架势,没出道就有这么多歌迷,要真出道的话,说不定我们还真能火起来。”
“想得倒挺美,也不看看那些女生都是冲谁来的。”
“啧€€€€”
屋子里另外三个人笑着打趣。
他们都是俞锐认识多年的兄弟,从高一开始就凑到一起玩儿音乐,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平时寒暑假,俞锐就经常和他们一起到处跑,有时会去各个城市街头表演,一时兴起也会去酒吧唱几天。
不过俞锐并不是真想组乐队,他以前也就是小打小闹图个新鲜,这回也就是为了追人才这么大费周章地折腾。
今天是最后一场练习,还剩不到三天时间。
尽管准备了这么久,一切也都安排妥当了,可他心里还是一点底都没有,生怕顾翌安最后会不喜欢。
他收好吉他,看眼时间,马上就要熄灯了,于是跟另外几个人打了声招呼,穿上外套就准备回学校。
门拉开,外面毫无意外挤满了人。
看他出来,大家一时都没说话,伸着脖子往训练室里瞅了眼,这才开始叽叽喳喳地说不停,也问不停。
俞锐本来就挺烦的,眉头皱起来,正要张口。
余光里却瞥见楼梯口刚转身出去的那人,无论是身形还是气质,都很像是顾翌安。
可对方只是往这边扫了一眼,没到片刻便又转身出去。
俞锐愣了两秒,想要追。
可人太多了,他挤半天没出去,还差点把一位瘦小的女生撞倒,还好他眼疾手快拉了对方一把。
确定对方没事后,俞锐急急忙忙说了声抱歉,侧着身子好半天才脱身出来。
从音乐学院一路追到校门外的大街上,寒风扑面刺骨,街边挺直的路灯昏昏欲睡。
视线逡巡一周,连个熟悉的鬼影都没有,哪里来的顾翌安。
俞锐衣服都没扣好,愣在原地吹了半天冷风。
吹得脸都木了,上门牙磕着下门牙哆嗦,俞锐冷得一激灵,这才想起来给顾翌安打电话。
“喂。”接通后,对面就一个字。
俞锐抿了抿唇,低声叫他:“翌哥。”
“嗯。”顾翌安应了声,问他,“又在图书馆忙竞赛?”
俞锐愣了愣,心虚地看眼四周,确定没看到人,这才低声“嗯”了一下。
那边却没再说话,安静得甚至有些诡异。
俞锐张了张嘴,片刻后,他又叫了声“翌哥”。
“还有事吗?”顾翌安没应,嗓音也忽然就冷了。
连续好几个小时又弹又唱的,连口水都没怎么喝过,俞锐嗓子其实挺哑也挺难受的。
而且这两个月,就为准备这事儿,他白天上课,晚上过来跟乐队一起练习,剩下的那点儿时间还得匀出来去图书馆,去学院,还有学生会。
边欠着人情,边又要还债,杂七杂八的事情赶一块儿,导致他每天忙得连睡觉都没五个小时。
这会儿,俞锐脑子都有些迟钝,都不知道顾翌安怎么就生气了。
但到底还是有些心虚,于是他张口试探地问了句:“你在哪儿啊?”
“实验室。”顾翌安那头很安静,连风声都没有,听起来的确像是在实验室。
俞锐垂着脑袋,既松口气,可莫名地又有些失落。
他踩了几下地面冻起来的冰碴,本来已经累得不行了,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听到顾翌安的声音,他忽然就想得不行,心里发痒又发慌。
半晌没出声,他又问:“那我去找你吧?”
“不用,今晚很忙。”顾翌安拒绝得很直接,“没什么事,我先挂了。”
俞锐连“哦”这一声都没发出来,耳边已经响起了“嘟嘟”声。
挂断电话,顾翌安看着手机屏幕,久久未动,也不出声。
前排出租车司机,透过后视镜来回瞅他好几眼,到底没忍住开口:“同学,想好去哪儿了吗?我这可是打表收费的。”
“抱歉,”顾翌安抬眸看眼车窗外面,指了指前方医大南门,“麻烦师傅停到校门口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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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圣诞和元旦,校园里光秃秃的枝干上除了积雪,还挂着许多红色小灯笼和彩色缎带。
每年这个时候,医大各个学院都会陆续组织迎新晚会。
从教学楼一直到食堂宿舍,沿湖大道的两边挂满红色大横幅,上面印着各个学院的宣传口号。
基本这段时间,医大体育馆跟大礼堂,几乎每晚都有演出。
这类迎新活动,每年都有,换汤不换药,也没啥新意,一般也就大一新生才感兴趣,大二的有空就去凑个热闹,大三往上则明显兴趣缺缺。
但今年却有些不一样。
平安夜的前一天,不知道从哪儿传出的风声,说俞锐新组的乐队明晚会在体育馆演出。
消息一出,医大论坛瞬间就爆了,从第一页往后数十页,基本全都在讨论这事儿。
原本俞锐从入学开始,打架学习两不误,竞赛跟社团活动但凡参与的,没一次不引人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