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老主任开口打破沉默:“你们认为,生前预嘱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
其他人€€€€€€€€讨论半天也没人敢说话。
老主任扫视一圈,面露遗憾,沉沉叹息一声,他说:“不仅仅是维护病人个人的尊严,它也是为了保护病人家属,保护我们挚爱的人。”
生前预嘱体现的不仅仅是一份人文主义的尊重和关怀。
它的存在,还有另一份价值€€€€目的就是减少家属在亲人临终时不得不作出抉择,尤其是签署放弃治疗同意书时,心底承受的那份剧烈的痛苦跟煎熬。
想到这里,顾翌安不无触动,心里霎时间软下一大片。
没有过多的言语,只刚刚假设性的一句话,顾翌安很快就懂了俞锐为什么会坚持推行生前预嘱。
但他垂眼看了俞锐半天,缓缓阖上电脑,掌心贴上俞锐的下巴,捏了两下,顾翌安还是叹口气:“就算是这样,以后这种话也别瞎说。”
“行,那我以后不瞎说。”俞锐顺势咬住顾翌安手指,还眨了下眼,嘴里含糊不清地应下。
安静又惬意的夜晚,徐徐一点凉风从露台吹进来,屋里光线也温柔,正事处理完,顾翌安背靠沙发,俞锐还是躺在他的腿上。
少年相识,俞锐的很多想法和理念,从学生时期就受顾翌安影响,俩人丝毫没有任何价值观上的分歧,甚至默契到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的想法。
关于生前预嘱的话题,从刚开始聊就没停下来。
从这些年彼此接手过的临床病例,以及中西方存在的制度差异,甚至聊到最后,话题扩散开来,俩人还探讨了许多或许可以落地执行的方案出来。
顾翌安听俞锐说起这些,看着他长睫闪动露出来的,专注而坚定的眼神,整颗心越来越柔软,甚至带着隐隐的自豪和骄傲。
他从来就知道,俞锐想要做的远不止于手术台上的一名医生。
治病救人只是其中之一,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哪怕是这样一些看似天真又遥不可及的想法,俞锐都在默不作声地努力付诸实践。
四周寂静无声,身后暖黄的灯光落下来,他的影子正好罩在俞锐的脸上。
这样的俞锐,很难让他不心动,顾翌安轻俯下身,低头亲在俞锐额角的旧疤上。
“你平时手术也多,还要做这些,会不会很累?”他扣着俞锐另只手,捏着俞锐指节,说话声音放得又轻又温柔。
俞锐直挺挺地躺着,胳膊搭在头顶,跟顾翌安说不会。
就算累他也会说不累,顾翌安笑笑没出声,心里又哪能不知道。
拇指在俞锐手背凸起的筋脉上摩挲,顾翌安说:“张副院长正好想让我办一次讲座,要不我就试试,讲几个这方面的案例?”
“顾教授以权谋私?”嘴角轻挑上扬,俞锐望着顾翌安,“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顾翌安轻声笑笑:“提前跟张副院长沟通一下,应该没什么问题。”
微微一顿,他又说:“肿瘤内科都是些终末期癌症患者,相比神外可能更适合推行生前预嘱,回头科里开专题会,我也跟大家讲讲霍顿在这方面积累的经验。”
俞锐头往前蹭了些,既心动又有些犹豫:“可你本来事情就挺多,这样会不会太累了?”
“不会,”顾翌安摇头说,“这么有意义的事,就算累一点也无妨。”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搞事业,我们翌哥和俞哥在事业上绝对是最佳拍档,没有之一~
这一章浅浅聊了一下生前预嘱的事,不专业的地方,还请包含~
【唠唠叨叨】这章内容和后面剧情有关联,不是横出来的哈,我埋的坑都会填,只不过有些在很后面,捂脸.jpg
目前存稿还算够,太多了我记性不好,容易忘记前面剧情,所以就暂时决定恢复日更啦~
【题外话】最后想说的是,翌哥生日前正文一定会完,至于今年翌哥生日的番外,看情况,如果完结比较早到时候就发vb,如果时间刚好就发一篇番外~
爱你们~
第76章 回应
早上的闹钟一响,俞锐就醒了,人还惺忪迷糊,胳膊下意识就往床头柜上伸,赶紧摸到手机按掉恼人的闹钟。
好不容易遇上周末休息,他倒是无所谓,也能起来。
但顾翌安昨晚跟美国研究所那边开会开到后半夜,刚躺下还没几个小时,俞锐不想把他也吵醒。
可反应还是慢了些,搭在腰上的手动了动,顾翌安问他:“几点了?”
俞锐是趴着睡的,嗓子发紧,一时没发出声来。
他皱了皱眉,睁开眼。
卧室窗帘拉着,只留了一道缝隙,外面天空透着一点浮白,屋子里也只隐约看得见一点亮光。
半天没听到声音,顾翌安翻过身,又收紧胳膊把楠峰人往怀里带,嘴巴刚好碰到俞锐的耳朵,很轻地蹭了两下。
“怎么不说话?”
晨起的嗓音带着独有的慵懒和哑意,听着本就勾耳朵,这会儿靠近了,温热的呼吸全都喷在俞锐耳廓上,实在太痒了。
喉结滚动,俞锐说:“六点,吵醒你了吗?”
顾翌安还是没睁眼,手却往上摸到俞锐耳垂,轻柔地捏两下,下巴还蹭着他后颈:“没有,时间还早,再陪我睡会儿。”
俞锐“嗯”了声,也没动,顾翌安捏着他耳朵都没松开,没过一会儿就又睡着了。
本来,他睡意也没那么重,都醒差不多了,后面大概是被顾翌安轻缓均匀的呼吸声感染,不知不觉地又跟着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都快十点多了。
顾翌安多久醒的,俞锐压根儿不知道,他走出卧室,早餐已经做好放在餐桌上,书房里隐约传出打电话的声音。
还是COT103临床试验的事,受试者二期放化疗结束,试验点数据也很快传过来,顾翌安这还没休息几天就又开始忙了。
整整一上午,顾翌安都在书房对着电脑,连人都没出来过。
俞锐难得闲下来,自己又觉得无聊,但也不好去吵顾翌安,于是捧着一本书在沙发上看,时不时地仰头往里瞅一眼,再喊声“翌哥”。
忙碌之余,顾翌安还得抽空应他一声。
左一声“翌哥”,右一声“翌哥”,叫完也不说别的,可听见顾翌安回他,哪怕只是淡淡一声“嗯”,俞锐嘴角都下不来,跟有病似的。
书看完了,他又绕到露台给白海棠浇水,转过身还隔着客厅,老远就冲屋里喊。
顾翌安被闹得也无心工作了,摇头一阵失笑,从书房出来,顺便接过他手里的水壶:“怎么了今天,就这么想我?”
俞锐歪头看他,摇了摇头。
顾翌安淡淡挑眉,浇完另外一株白海棠,他放下水壶,抬手摸了摸俞锐侧脸。
俞锐又叫了声:“翌哥。”
“嗯?”顾翌安拇指摩挲着俞锐下颔。
“翌哥。”俞锐眯起眼睛笑。
“嗯。”顾翌安也笑了。
俩人加起来都快奔七十了,还幼稚得跟有病似的,你叫我一声,我应你一句。
对视片刻,俞锐敛起笑意,说:“我就想听你应应我。”
顾翌安一怔,手上动作都停了。
哪怕是到现在,俞锐还是会说梦话,经常会在梦里喊着他的名字,然后惊慌失措地醒过来。
顾翌安心里难受得不行。
好几次俞锐重新睡着后,黑暗中,他闭上眼又睁开,看着俞锐的脸,陷入长久而无声的沉默。
他很难想象,在过去的那些年,无数次梦中惊醒,俞锐喊出的每一声翌哥,落在空荡荡的屋子里,甚至连回音都没有...
“翌哥?”俞锐伸手在他眼前搓出一个响指,“在想什么呢,好半天叫你都不应。”
“嗯?”顾翌安倏然回神,很快又说:“在想你。”
情话来得太突然,俞锐还挺意外,表情有一瞬的凝固,很快嘴角便扬起来,愉悦的心情藏都藏不住。
可顾翌安却心情复杂,他看着俞锐,眼里含着温润的柔情,也含着满心愧疚。
他甚至扛不住内心起伏和悸动,下一秒便扣着俞锐后颈把人抱进怀里,久久未动,也未出声。
俞锐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大白天的,他被这么抱着,时间长了也不太好意思,本来他就是故意闹人,现在真把顾翌安情绪撩起来了,他又于心不忍。
左思右想,他拽了下顾翌安腰侧的衣服,转移话题说:“对了翌哥,我们要不把白海棠移到小花园去吧?”
“嗯?”顾翌安松开他,又看眼地上的白海棠。
俞锐当年嫁接的白海棠,到现在还存活的,原本一共有三盆,之前钟鸿川出院的时候,俞锐送了一盆给钟老,留在露台上的还剩两盆。
都十五年了,按正常来讲,白海棠早就该移植到院子里。
这些年,俞锐一直修枝剪叶,当盆景一样养在花盆里,刻意放慢它们长大的速度,也放缓它们成长的时间。
顾翌安掌心接住一片落叶,突然问:“是为了等我么?”
“…是,”俞锐视线也落在那片叶子上,“我在等,它们也在等...”
但很快,一阵风吹过,他们看着风把它吹走,在空中盘旋着飞舞,然后越来越远,最终变成虚焦的一点。
过了一会儿,俞锐转头看向顾翌安:“不过现在你回来了,它们也该继续长大了。”
趁着周末下午那点时间,俩人去了趟理工大家属院,顺便把白海棠也移植到了小花园。
忙完闲不住,俞某人又开始嚯嚯老院长种的花,剪了一堆月季和木芙蓉,随后把腿一盘,就坐在台阶上开始折腾。
顾翌安洗完手出来,看眼地上剪得乱七八糟的花枝,再看眼小花园里光秃秃的一大片,哑然一阵失笑。
“还好老院长不在,不然还真能被你气出高血压。”他迈下台阶,在俞锐旁边坐下。
“没事,剪之前,我已经拍了好几张照片下来,反正他也不知道,回头他要是问起,我就把照片发给他。”
月季枝干带刺,俞锐说话的功夫,手被扎到好几次,条件反射地“嘶”出好几声。
顾翌安掰开他手一看,指尖都扎出血了,脸一沉,立刻就催他去消毒,说剩下的他来弄。
俩外科医生,拿手术刀稳得不行,修枝剪叶就没那么擅长了,倒腾半小时,剪下的花枝长短不齐,插进花瓶也就凑合看看。
剪坏的都比装进瓶子的都多,顾翌安无奈说:“我看你以后还是饶了这些花吧。”
俞锐手上贴了两张创可贴,看眼手里的花瓶,再看眼被他嚯嚯完的小花园,“啧”了声说:“我也这么觉得。”
又是种花又是剪花地折腾半天,收拾完,顾翌安突然想起沈教授临走前留给他的东西,于是转进储藏室,从里面抱了好几盒旧箱子出来。
俞锐看到都愣了:“不是,这你都能找到?那里面就是我小时候玩的玩具,没什么可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