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的妈妈也捂着儿子的脑袋,说不行了,必须先去医院。
做为交警,这种事情看的太多了,他望向黎阳和谭帅。
“他们要去就去。”黎阳把两个小丫头推上车,先拉她们回去洗个澡换个衣服,谭帅则跟交警去了交警大队。
到了交警大队,肖茜把事情的前后都说了,因为下雨,她车子开的很慢,那个叫马志坤的人骑行车从后面超过了她,但是路面打滑,摔在了车前头,她根本没有碰到那个人。
白色车子侧面留下的划痕可以佐证肖茜的话。
医院那边,男孩做了全身的检查,虽然有些结果还没出来,但是初步判断身上的伤都是摔的,但是他们一家人一口咬定被撞,并且强硬要求住了院。
做完笔录,黎阳和谭帅带着两个小丫头回家,肖茜拜托黎阳保密,但是黎阳答应没多久,肖欣欣就坐火车来了。
肖茜放暑假,肖欣欣想要带她们两个回老家看姥姥和姥爷,汽车比坐火车快的多,还能装东西,特别的方便,所以准备开车回去。
没想到还没出门就碰到了这样的事情。
肖欣欣是个通情达理的妈妈,看女儿忐忑的样子,道:“你又没做错啥,我肯定向着你。”
肖茜一听不会禁止她开车,就眉开眼笑起来,黏黏糊糊的给她妈捶肩。
等到星期一交警大队上班,看到对方家属时,黎阳沉默了。
站在那的是个老实巴交的男人,头发半白,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几个人都不陌生,是马东利。
马东利比他们还吃惊,呆呆的看着肖欣欣和肖茜,神色复杂,€€€€不语。
马东利的母亲看到他不说话,将他推到一边,插着腰对肖欣欣道:“你女儿撞了我孙子,你说这个事情该怎么办吧?”
马欣欣虽然忙碌,但是没什么操心事,头发黝黑,身体匀称,看着十分年轻,站在面前,马母这个前婆婆并没有认出来。
“撞没撞到不是你空口说的,交管部门会鉴定。”马欣欣看着她,淡淡的道:“那车是你们家孩子划伤的,我打电话问过了,补漆五万,这钱你们要赔偿。”
马母已经来海城十多年了,看肖欣欣的穿戴和车子就知道对方有钱,她自己知道事情的真相,为了掩饰心虚,大声嚷嚷道:“撞了人还敢诬赖人,有几个臭钱了不起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们要是不赔钱,我们就不出院,看谁熬的过谁!”
说完,马母就往地上一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了起来。
马东利这个时候像是反应过来了,一把抓住他母亲的手,“交警都说没有撞到,你们可别胡说了……”
马母看着儿子,一脸的不争气,咬牙启齿的道:“那你是你儿子,你不担心他,反而帮着外人说话,你是不是傻了!”
马东利喉咙滚动几下,看着肖茜,苦涩道:“没、没事了,我签字。”
在马母的尖声痛骂中,马东利签了字,肖欣欣没跟他说什么,转身就带着女儿走了。
因为马东利这样,住院和检查的钱都要自己付,马东利的媳妇到家就破口大骂,“我还以为你是脑袋撞了,原来是见到旧情人了,咋的,还余情未了……你装什么大方,人家开着几十万的车,有钱了,还能再看上你,你也不看看你那癞□□的样!”
“一个下不了蛋的母鸡有什么可横的,就算挣再多的钱早晚也是别人家的,她那个丫头也不是个好东西……”
外面的雨水已经停了,马东利站在滴水的屋檐下抽烟,听到屋子里时不时传来的骂声,一脸麻木。
雨停之后,肖欣欣带着两个小丫头回老家,走之前,肖茜悄悄找到黎阳,问马东利是不是她的爸爸。
黎阳有些意外,肖欣欣和马东利离婚的时候,妞妞还很小,这些年没人跟她提那些事,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
“我在B市上学的时候,他在学校门口偷偷看过我……”肖茜趴在桌子上,侧脸看着黎阳,“我告诉过班主任,班主任给我妈打电话了,后来他就来的少了。”
虽然家里没人跟她说,但是肖茜都十几岁的大姑娘了,有些事情根本瞒不住。
黎阳想要安慰她,肖茜鼓着脸,灵活的眼睛眨动着,“幸亏我妈带我离开了,我很讨厌那几个撒谎精。”
突然以这种方式见到了亲生父亲和他的新家庭,肖茜看上去并没有太纠结什么,黎阳跟她说了一会儿话,鬼鬼祟祟的两个人这才分别去睡觉。
实验室那边的设备要检修,黎阳去了办公大楼,谭帅在打电话,随手把桌上的几封信递给黎阳。
挨个拆开一看,果然又是举报孟继的信。
黎阳皱了皱眉,又把信装回去,然后放进了碎纸机里面。
都七八年了,对方一直不停的向农机厂举报,信中的恶意扑面而来,如附骨之疽,令人不寒而栗。
关于这事,黎阳曾经跟孟继说过,倒不是想问他到底是不是喜欢男人,而是想要跟他通个气,有人想要害他。
孟继倒也没有隐瞒,告诉黎阳,他只喜欢过杨瑞,但是并没有伤害过他和他的家人。
孟继和杨瑞上学的时候相互喜欢,当时感情朦胧,后来杨瑞工作分配到了东川市的县城,孟继原本可以留在市里工作,为了他到了县里的农机站。
蒋丽是东川市农业局老局长的孙女,她的男朋友毕业出国,杨瑞因为工作原因认识了她,蒋丽突然怀孕要结婚,杨瑞跟孟继解释,后来的事情黎阳也知道了,孟继辞去了农机站的工作来到了海城,直接断了联系。
即便被陌生的人盯上,孟继也不愿意再跟杨瑞联系,征求了他的同意后,黎阳和杨瑞通了电话。
杨瑞在东川市的农业局工作,他有学历有能力,又懂得依仗自己的优势,这几年升官很快。
因为农机厂的公事,黎阳跟他又打过几次交道,不知道是因为真的看中农机厂的产品还是别的,杨瑞在东川市大力推广农机厂的农业机械和实验基地,双方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合作关系。
电话中,黎阳先表示了杨瑞对他们工作支持的感谢,说完了一顿客套话之后,假装随口提起举报信的事情,并没有说里面的内容,杨瑞在那边安静了几秒,后来表示他相信孟继,这事一定有误会。
之后的几个月,杨瑞没再联络,举报信激增,甚至农机厂外墙上贴着一些不堪入目的东西,黎阳立刻把孟继安排去了德国,厂里花了功夫蹲守,抓到了乱贴的人,不过对方拿钱办事,啥都不知道。
再后来,黎阳接到杨瑞那边的电话,写举报信的是他的前妻,是的,杨瑞已经离婚了。
至今,已经离婚了好几年,但是举报信一点没见少。
蒋丽生的孩子并不是杨瑞的,杨瑞当年愿意结婚也是想要借蒋家的势力,这俩人谁也别说谁,倒霉的只有孟继。
谭帅挂了电话,看黎阳碎纸还在叹气,乐了,“咋了,实验室的事情不够忙,还跑到这来操心。”
屋子里的办公桌特别宽敞,谭帅坐在桌沿上,领口松开,看上去懒洋洋的。
“我也不想操心。”黎阳看他,“等会你还有啥事?”
“去车间检查。”
黎阳去休息间取工作服,俩人换上了衣服,一起去了车间。
进车间之前,俩人停下脚步,分别检查了一下对方的衣着和安全帽。
车间有明确的规章制度,员工违反了会有惩罚,组长或者主任以及厂长违反处罚加倍,惩罚不是目的,而是要让安全生产深深的印在脑袋里面。
检查完,正好下班,俩人开车回了B市。
周乐已经在等着他们了,把俩孩子放在四合院,带着黎阳和谭帅出去吃饭。
陈家浩比他们早到一步,他这些年煤矿挖的很好,因为周乐一开始掏钱,现在每年得很多分红。
周乐乐呵呵的倒酒,这些都是给他发钱的财神爷……
没过多久,林顺利也到了,谭氏珠宝在B市和海城计划开几十家店,他这两年一直都在这,现在口音都有点带偏了。
周乐的朋友多,别管啥样的,他们关门刚坐下没多久,就有人进来打招呼了。
周乐给黎阳他们介绍,这是哪哪的李行长,这是某某公司的王大哥……
这些黎阳都不认识,但是看到那个冯主任后面的小姑娘,惊讶道:“亚茹怎么在这?”
左亚茹今年已经大学毕业了,还是瘦瘦小小的模样,看到黎阳他们,道:“二哥,主任带我出来跑业务。”
左亚茹毕业之后进了银行,现在还在实习期中,因为改制,原来的不少员工都下岗了,她这个大学生想要转正,也得做出成绩来。
带左亚茹过来的冯主任认识周乐和陈家浩,立刻上前打招呼,听周乐介绍谭帅和黎阳,也很意外,握着谭帅的手,笑容满面。
周乐大咧咧的搂着他的肩膀,“冯哥,我们家的妹妹在你手底下工作,你平时可得好好照顾一下啊。”
冯主任连连点头,心里也是纳闷,他们出来是要陪人喝酒拉存款的,左亚茹有这么多有钱的亲戚,随便打个电话就好了,还用的着跟着自己跑出来受这个罪?
因为碰到了黎阳他们,打过招呼之后,冯主任也没让左亚茹回去,就留在了这里。
几天后,农机厂的财务去了B市,在左亚茹工作的银行开了一个对公账户,周乐和陈家浩也在那存了一大笔钱,第二天,左亚茹就转了正。
左敏听说这事时正在医院,她这次怀了双胞胎,月份大了很吃力,再加上血糖有点高,提前就住院观察了。
黎阳去医院看她时,左敏手脚肿的厉害,房间里还有她的两个妹妹。
虽然再也没有回过家,左敏跟这几个妹妹都有联系,这俩人在老家已经结婚了,这次是专程来看望姐姐的。
左敏知道了左亚茹的事情,有些不好意思,她知道谭帅和黎阳的关系,倒不觉得见外,只是觉得他们都是干大事的,妹妹转正的事情还要麻烦谭帅他们,过意不去。
黎阳在医院呆了一会儿,六点多的时候,黄立安和聂治一头汗水的进来了,他俩是刚跟同学在城西聚会完立刻赶回来的。
聂治上学和毕业之后和黄立安一直都在一起,铁磁铁磁的,黎阳曾经仔细观察过,发现这俩小家伙跟他和谭帅不一样,心里悄悄松口气。
不怪黎阳担心,他和谭帅也就罢了,身边还有郑铎和秦锐,再加上一个远在德国的孟继……
一进屋,黄立安问候完左敏,就不知不觉靠到了黎阳身边,黎阳递给他纸,黄立安一边擦汗,一边兴冲冲的说他们聚会的事情。
半个月后,左敏平安产下一个儿子一个女儿,黎阳去探望完,回家的时候被人堵在了家门外。
找上他的是马母,她想要肖欣欣的电话号码。
不用想也知道她没好事,黎阳拒绝了,马母也不走,就在门外不停的敲,后来黎阳报警才恢复了安静。
马母像是个厚皮膏药,她又在研究中心门口等黎阳,这次态度好多了,跟黎阳说,当年的事情都怪她,想要撮合马东利和肖欣欣复婚。
黎阳一点都不相信她的话,马母看上去像是多大度一般,挥手说现在时代不一样了,男孩女孩都一样。
看着她自说自话的样子,黎阳觉得听她说话都是浪费时间,上车就走了。
后来,马母再纠缠黎阳的时候,被谭帅看到了,不知道谭厂长怎么跟那个老太太说的,从那以后马母再也没敢来打扰他们。
下半年的时候,黎阳突然忙起来,B市有一个重大的研究项目需要许琰带人参加,许琰要黎阳也一起,就这样黎在B市忙碌了差不多半年。
攻克了最难的问题之后,黎阳瘦了十多斤,头发长的都能扎起来了,等到谭帅来接他,才知道后天就要过年了。
年假都已经放了,一向拥挤的B市突然空了不少,地铁里人也只是平时的十之二三。
黎阳衣服都没换,身上有不少污渍,跟刚参加完会议,衣冠楚楚的谭帅坐在一起,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一开始,黎阳还想着别弄脏谭帅的衣服,坐下没多久黎阳就睡着了,谭帅把他点个不停的脑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
地铁平稳的向前开着,温暖的灯光中,两道身影依偎在一起。
过完年,刚一上班,长寻坡两边正式拆迁的消息落实在了红头文件上。
不管是老棚户区的住户,还是新的租客,所有人都搬了出去,伴随着机械的轰鸣声,一座座低矮的小房子变成了废墟。
曾经长寻坡棚户区的人过来看,曾经他们是讨厌这个又破又小的地方的,不止一次咒骂过,但是亲眼看到拆迁这一幕,心里感慨万千。
大家伙也不都是站着干看,也在跟原来的老邻居们叙旧,说过去一起的日子,说他们长寻坡的人和事。
虽然海城的人都认为住在这里的人穷困潦倒,但老邻居们会掰着手指头跟其他人说他们这里走出去多少个千万富翁……
头一个当然是谭帅,将支离破碎的农机厂重组,带领一万多员工成为如今全国数的上名字的巨擎企业,然后是年纪轻轻就被海城大学评为教授的黎阳,在农机厂担任高级工程师的徐国华,还有十几岁勇闯国外的大毛等人……
黎阳也去凑热闹了。
长寻坡的路早就修好了,既宽敞又平坦,谭帅站在下面,招呼黎阳,“过来,这好。”
黎阳刚到就吃了一口灰,“这哪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