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径无语,抱他在餐桌边坐下,准备去楼上找点热食。
临走,他没好气:“那你就是孙悟空。还是你厉害。我爷都拿你没办法。”
时舒扬声:“我厉害什么?时间一点没改,肚子还饿了......你见过这么憋屈的齐天大圣吗?齐天大圣都就觉得我丢人。”
梁径:“......”
梁径带了一碗热馄饨下来。鸡汤底,搭配新鲜的青菜和香菇。时舒吃得很快,他确实饿到了。一会哭一会被摁着亲,一会又气血冲脑,一会又说了好多的话。胃里再多的东西都被消耗干净了。梁径看着他吃,脑子里想的是,以后还是不要在吃饭的时候吵架了......过了会,他又想,应该和爷爷那样,吃饭的时候就不要说话,吃完再说。
外面的雨还在下。入睡前能感觉到气温的下降。
梁径洗澡的时候,时舒趴床上和原曦他们汇报之后发生的事,闻京时不时发来好几行省略号。时舒怒了,问他干嘛。闻京无语:“有必要吗?吃狗粮的时候有必要给我们念配料表吗???”时舒:“......”
笑了好一会,时舒感觉背有点凉,窗户都关着,但体感明显凉飕飕。他跑去隔壁屋搬了床被芯进来。铺开来的时候,扑面而来的阳光气息,干燥又温暖。
被罩套了一半,洗完澡的梁径把他从被罩里捞出来,然后把剩下的被子塞进去,铺整齐。
在一个逐渐寒冷的夜晚,拥有一床宽大厚实的被褥是什么感受,恐怕没人比时舒更了解。只是半夜在暖呼呼的被窝和怀抱里睁开眼的时候,时舒心里是有点难过的。摔筷子、不好好吃饭的后果当晚就落到了他胃里。胃部一阵阵冒着寒意,又闷又疼。
他转头去看梁径,梁径睡得很熟,他抱着他,气息舒缓。
时舒亲了亲梁径额头,下床去找胃药。
倒好一杯热水路过厨房的时候,时舒想起什么,进去打开橱柜下的抽屉,里面躺着十几双筷子。
他在一个寒意渐生的深秋雨夜里,和被迁怒的筷子表达了他的歉意以及今后一定好好吃饭的承诺。
筷子们不声不响,时舒低着头,心里莫名还是很难过。
吃完药,时舒在沙发上坐了会。小乖感觉到,慢慢走过来陪他。时舒抱着小乖,闭上眼一点点感觉胃部的动静。
其实,要是他能照顾好自己,或者,他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他和梁径之间可能就不会有今天这次争吵。
时舒低头和小乖对视,轻声:“你说呢?”
他在心里说完这些,然后把问号留给一只小猫咪。
小乖不知道这没头没尾的三个字从何而来,它睁着双蓝眼睛认真听完,然后,亲昵地蹭了蹭时舒脸颊。
时舒却被安慰了,他也歪头去蹭小乖暖绒绒的身子,“还是会吵的......”
他嘟嘟囔囔:“梁径自己说的......”
回到被窝,时舒发现梁径背对他。他感觉自己身上有点凉,就没立刻抱上去,等温度适宜,他从背后抱住梁径,低头埋进梁径肩窝,轻轻呼吸他身上的气息。过了会,梁径转过身抱住他。时舒感觉他的掌心有些冷,但他吃了药,已经很困了,很快就睡了过去。
十一月中旬的时候,他们接连面试了三场线上的笔试和面试,成绩都还算不错。复试通知在十二月初的时候邮件发给了他们。那个时候江州下了入冬第一场雪,没有下太久,像是一个预告,雪粉落在地面,化得很快。
时舒午睡醒来才知道这个消息,抱着还没睡醒的小乖就往楼下冲。梁径本来想告诉他这个点雪应该都没了,但见时舒兴致实在高昂,就没说什么。他跟在后面,和困恹恹的小乖对视几秒,同时移开视线。
第87章
光秃秃的枝桠尖尖留下一点晶莹雪痕, 小乖踩时舒肩上伸出前爪左右扒拉,晃下不少雪碎。
淅淅沥沥的,全掉时舒脖子里。
时舒被它弄得哭笑不得, 伸手往后捉它, 小乖敏捷地窜到另一边,仰头喵个不停。
它是夏天出生的小猫咪, 这是它生命中的第一场雪。
梁径站在几步外, 也抬头去看冬天的树。
下过雪,天色铅灰,太阳不见踪迹。路过的云雾偶尔泛起珍珠贝母的光泽,莹亮莹亮的。
“小乖......”
时舒捉不住它,蹲下来往后伸手:“给我下来......”
小乖愈发骄纵,在时舒背上轻巧踱步, 躲时舒的手就跟躲打地鼠的锤子一样, 兴高采烈的。
一人一猫闹了会, 时舒快累死了,他放下手叫梁径:“救命啊......”
梁径笑, 走过去一把薅起小乖。
小乖陡地腾空, 吓出飞机耳。
时舒抬头看他, 再去看他怀里突然蔫巴的小乖:“太皮了。带不动。”
梁径笑着往回走:“谁带出来的?”
他这话有点双关,时舒没听出来,摸了摸湿湿的脖子:“好吧......是我。”
“什么时候再下雪啊......”
时舒伸手去揉小乖脑袋, 上面也湿漉漉的。
梁径:“快了。”
一周后,为了应付市教育局关于中小学综合素质培养的阶段性考察, 附中展开了为期半月的大课间全校跑操活动。没什么花里胡哨的趣味环节€€€€听说辅北还额外组织了一天半的四屏山爬山活动。附中扛着市局的压力, 我行我素, 告诉自己的学生, 尤其是高三生,跑完十圈,各回各班,赶紧学习去。
江州第二场大雪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早上九点半,附中大喇叭准时放出青春洋溢的音乐。十分有节奏。
闻京叉腰站场边。他是跑得最快的一批。这个时候满头大汗喘着气。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按理跑完就可以回班了。但闻京站着没动。和他一个班的、同是体育生的几个男同学陆陆续续结伴往回走,路过还打了招呼。
一会,梁径跑完过来。两人抬手击了下掌。梁径转身去场边拿水,顺便把其中一瓶给他抛去。
闻京接住嘿了一声。他没想到,有点开心。
矿泉水露天搁了太长时间,冰冰凉。闻京一口下去,冻得哆嗦,偏头和梁径说话的时候,就见梁径把剩了大半瓶的水捂到怀里。
闻京:“......”
他就知道梁径不会这么好心给他准备水。自己手上这瓶肯定是时舒的,只是梁径舍不得时舒喝凉水。
闻京咽下嘴里骂人的话。
隔着一段距离,梁径盯着还在和方安虞拉拉扯扯的时舒。
下来跑操的时候他脱了羽绒服,但这会还是热得额头冒汗。汗水淌下来,擦过眉骨,梁径低头晃了下脑袋,闭了闭眼。
天色愈发阴沉,上午的光景乍看如同傍晚。
天边积蓄起大块大块的灰云,云层厚重,像是裹着什么,怎么看都沉甸甸的。
时舒和方安虞打打闹闹,硬是将附中的素质教育实践得吊儿郎当€€€€你拉我一把,我推你一下。方安虞笑得不行,嘴里不知道在说什么。时舒一会跑一会走,笑得眼睛眯起来。
路过的原曦说了一句,两人点点头,下秒又开始你追我赶。
原曦无语,还想说什么,被陆菲宁拉走:“老王看着呢,别说话了。”
他俩这么嘻嘻哈哈,很快被升旗高台上巡视的老王逮住。
“时舒!方安虞!”
“干嘛呢!干嘛呢!推推搡搡......什么样子!”
两只齐齐卡住,唰地扭头朝老王看去,傻乐的表情骤然空白,彼此对视一眼,居然显出几分无措和无辜。
“......看什么看!给我过来!”老王大吼。
梁径叹了口气,想着一时半会铁定没完,就在场边席地坐下,看了眼怀里的矿泉水,忽然伸出手重重捏了两下瓶身。嘎吱嘎吱的。
闻京幸灾乐祸,瞧着方安虞时舒一前一后、垂头丧气朝老王走去,嘿嘿笑了两声。过了会,何烁和游赫跑来和他说下午训练的事。
大冬天,他们都只穿了一件球衣,在一众厚实的羽绒堆里十分扎眼。
“......给我再去跑十圈!”
老王训了半晌,一锤定音,老鹰赶小鸡似的,赶走了时舒和方安虞。
梁径拧眉挠了挠头,再次叹了口气,不知道说什么。他盯着时舒乌黑蓬松圆滚滚的后脑壳,很想过去敲两下。
原曦跑完和理科一几个女生并肩走过来。
闻京立马和她招了招手,刚要说什么,脑门忽地一凉。
抬眼,零星几片莹白突然出现在灰蒙蒙的天空里。
“下雪了!”闻京笑着对走来的原曦说。
原曦惊喜地抬头去看。
几秒功夫,天际那几朵沉甸甸的云块好像被人大力扯开,鹅毛一样的雪兜头灌下,天地陡然苍茫,视野一下缭乱。
这场雪来得实在壮大。片刻铺天盖地。
操场上跑圈的学生瞬间疯了。老王原本正盯着罚跑的时舒和方安虞,这一眨眼,操场跟煮沸的小米粥一样,咕咚咕咚的,雪花密集又沸腾,一眼望去,什么都分不清。
时舒和方安虞趁乱浑水摸鱼,弯着腰窜出人群。
“梁径!”
时舒偷偷跑到面无表情的梁径跟前,十分开心:“下雪了!”
雪落了他一身,眉毛上都沾了雪片,双眸奕奕,还是一样的记吃不记打。
梁径把水递给他。
时舒旋开瓶盖喝,视线慢慢移到热火朝天的操场。过了会,他又去看方安虞。
方安虞正在场边和原曦闻京说话,他们三个准备往教室走。
走着走着,方安虞似有所感,回头找时舒,两人一对上,他一点点顿住脚,眼睛也亮起来。
然后,两人齐齐看向操场。
“不行。”梁径忽然说。
时舒:“......”
梁径拍拍裤管站起来,“回班里”。
时舒捏着瓶盖小声:“还有十几分钟呢。”
梁径气笑了:“你想干嘛?”
时舒一边眼神招呼方安虞,一边解释:“就是进去和大家一起玩。”
“再玩?回教室衣服都湿了。”梁径严肃。
时舒:“不会太湿的。”
梁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