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靖皱眉:“你不会说的87版的吧?”
关廿看他一眼,意思明显:不然呢?
“哈哈哈哈,哎呦,我的老轨,你真27岁吗?我看你像47!我说的是新红楼梦,长大了的贾宝玉!”白靖大着嗓门嘲笑他。
关廿:“……”
他懒得理这个老没调,转身准备回房间。
“哎!晚上船上聚餐搞个烧烤,你也过去吧,那天二副还跟我说感觉好久没见你了,他到港下地,以后可就不跑船了。”
“不去。”关廿想也不想的拒绝,二副长什么样他都没记住。
“这是命令!”白靖恼火:“你他妈别把自己活成个怪物!”
关廿看了白船长一眼。
这个词他从小听到大,这些年倒是没人当面说了,他都快忘了。
白靖这会儿也是心大,口不择言了。
从关廿上船开始到现在,白靖每个航程都向船东要求带着他。
最初不为别的,只看这孩子学习刻苦,技能扎实。
后来慢慢觉出不对劲了……
关廿对这些冰冷的机器比对人类感兴趣,除了工作上必要的交流,其余一句多余的废话也没有。
白靖惜才,怕这样的性子在别的船上遭排挤,就一直把人留在眼皮子底下,一步步升到轮机长。
关廿跟他对视几秒,平静的脸上看不出情绪。
“再说吧。”他说完转身下楼回房间了。
第5章 弱鸡
宋九原在狭小的卫生间憋憋屈屈的冲了个澡,船上都是单人单间,但是空间不大。
当然,高级海员例外。
他甩甩头发上的水珠,有点晕。白天着实热着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宋九原有些愣神儿。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每天干很多活儿,吃很多饭,身上居然有了一层薄薄的肌肉,不是以前那样的白斩鸡了。
宋九原笑笑,他揪起一绺头发搓了搓,有些长了……
那帮老爷们儿一般都是互相剪,不讲究,多数直接剃个寸头,毫无美感可言。
自己这费心思烫出来的纹理,染出来的闷青色,用不了多久也就退没了。
他想到关廿微卷的头发,扎在脑后一些,额角随意垂落一些,骚气的配上那张冷脸── 真有样儿!
他们都说这人几乎常年不下船,那他是怎么烫的?
宋九原想到抽屉里的咖啡杯,无奈摇摇头,主动去找人太刻意了,自己又每天累成狗,算了吧。他穿好衣服,找了把剪刀对着镜子修修剪剪,总算能看了。
房间门被敲响,朱伟的声音传来:“原儿!洗完了吗?”
“完了!”宋九原应道。
“快点儿,船头BBQ,全体出动,船长也去!”
宋九原打开门:“全都去吗?”
“对,说是命令!”朱伟去厨房干了一段时间服务生,肉眼可见的胖了。
本来只是黑,现在黑胖黑胖的,有点滑稽。
“老轨也去吗?”宋九原脱口而出,说完自己都愣了,这是刚刚想到就惦记上了。
“那就不知道了,老轨可以不听船长的,哈哈。”
“行,我知道了,你先去吧我换件衣服。”
“换给谁看啊?那帮家伙都光膀子,随便搭拉块遮羞布就行,又没有女人……”
“啧,€€嗦!”宋九原干脆关上了门。
虽然老轨十有八九不会去,但他还是生出那么一点微小的期待。
宋九原换了干净的白T牛仔裤,从箱子取出一枚小小的银色耳钉戴上,出门前又对着镜子仔细看了看,还行,除了唇色有点发白……
他用牙齿使劲儿咬了咬嘴唇,完美!
宋九原到船头的时候大家基本都在了,看到他这青春靓丽的打扮竟然有人打起了口哨……
是水头儿。
宋九原开朗阳光,干活又卖力,大家都挺待见他,尤其是水头儿,成天一副老子要罩着你的既视感。
“操!太久没见女人了,看着个眉清目秀的公的都不淡定了是吧!”一个有些油腻的男人喊道。
机工部的人是真油腻,每天跟机器上的油污打交道,哪个看上去都不爽利。
宋九原也不恼,知道是开玩笑,他故意走过去伸出食指勾起水头儿胡子拉碴的脏下巴,抛了个媚眼。
水头直接挺直了身子假装抽搐过去了,惹得大家又哄笑着互相打趣了一通。
宋九原不经意的环视一周,关廿果然没来。
意料之中,倒也没有多失落。船长在边上和大副他们聊天,他走到烧烤架子旁边找吃的了。
太阳西沉不久,天边还有些紫红色的霞光,墨色的海面,巨轮上的炊烟,让宋九原生出一些苍茫感。
这就是他的往后余生了吗?也好也不好……谁知道呢。
有人搬出个音响来,放起了劲爆的音乐,吵的宋九原开始头疼,但是气氛正好,他的心情也不错。
关廿在自己屋里看书,听到外面的吵闹声他抬起头,透过遮挡着的窗帘想象了一下外面的情形,他不喜欢参与热闹,在那样的环境下他总会焦虑。
再过几天要进亚丁湾了,白靖说要组织一次防海盗演习,关廿有些发愁。
船上的各种演习是必须要参加的,也是他认为在船上最累的活。
心累。
面对所有人,所有人都会跟他打招呼,还会有自然熟的船员跟他搭话,这些都让他不自在。
他宁愿在四十多度高温的机舱里,伴着震耳的嗡鸣声修机器。
忽然,音乐声戛然而止,关廿目光瞥了一眼窗口又继续看书,没太在意。
几分钟后,似是想到什么,他拿出手机搜索:新版红楼梦……
船头吃喝正嗨的船员们突然没了BGM,吵吵嚷嚷的叫唤着──
“啥情况啊?!”
“妈的音响坏了!”
“谁会修啊?机工部的活儿!”
“下班了,机工不干活!”
“靠,我看你们是不会修……”
宋九原吃了几串烤蘑菇就饱了,今天没什么食欲,想着待会儿回去到医务室拿点藿香正气水喝。
音乐停了正好清净一会儿,他在心底感谢上帝。
“原儿!”水手刘寅突然喊他:“我看你上船的时候背着个吉他,你是不是会唱歌啊?”
宋九原:“啊?呃……”
“会会会!弹得老带劲了!”朱伟抢话:“上船前我俩在宾馆我听过!”
“给大家伙儿整一曲呗!助助兴!”刘寅喊道,一股大碴子味儿的豪爽劲让人想拒绝都难。
大家一听也纷纷响应,催着他来一首。
“我吉他在屋里。”宋九原说,他不想动。
“去拿呗!”有人说。
“是啊……”
白靖闻言不禁多看了宋九原两眼,他刚用对讲机给关廿下了命令:过来修音响!
这会儿也笑眯眯开口:“小宋还有这艺术细菌呢,来一个吧!”
船长发话了,宋九原只好应下,回去拿他的电吉他。
其实宋九原不光会弹吉他,他还会画画,大学中文系的系草,过去妥妥的一个文艺青年。
电梯下到A层,关廿穿着一身白色工装,手里拿着小号螺丝刀一脸不高兴的从里面出来,当然,他这张脸也很少有高兴的表情。
刚跨出水密门,就看到前边有个人影,一手提着个大包,一手扶着货舱边微微躬身,然后甩甩头继续往前走,步子有些飘。
关廿猜测是哪个喝多了的船员,他不想跟人打招呼,于是放缓脚步远远跟着对方往船头走去。
宋九原觉得自己真惨,这他妈明显中暑了,还得给那帮臭老爷们卖艺……
回到烟熏火燎闹哄哄的船头,宋九原被推到一个高一点的墩子上开始他的表演。
这种场合,他应该弹一首燥一点的音乐配合气氛,但是他没状态。
低头调好吉他,宋九原缓缓舒了口气,手指拨动琴弦,流出一串低沉舒缓的旋律……
“当你背起小小的行囊,你走进了别人无法企及的远方,你在风口遥望彼岸的紫丁香,你在梦里拾捡古老的忧伤。
亲爱的,别忧伤,我知道那是你心的方向,拥有这份怀念,你们守着月光,将与海为友的日子轻轻弹唱……”
刚刚还嬉笑吵闹的男人们慢慢安静下来,抬头看着坐在高处的青年。
“妈的,唱的老子都想家了!”二管轮用他黢黑粗粝手指揉了揉发红的眼角。
“这臭小子故意的吧……”
有人举着手机录起视频,可能是觉得这样的画面还有那么点不一样的感觉。
宋九原低吟浅唱,他的眼睛透过炭火腾起的青烟望向海面,月亮不圆,但是很亮。
不同于平时的清澈透亮,此刻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而且声音越来越小……
宋九原看着月亮,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以至于从墩子上倒下去的那一刻,他都有些不清楚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