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临川说:“你以前不是跟我提过,想去偏远地区教小学生画画儿,我不建议你去偏远地方,但这笔钱我以你的名义捐给了学校,会用来买画具、装暖气,收到感谢信之后我会带过来给你看。”
“我有钱我自己会捐,我不想跟你关系一直不清不楚,”陆致将回执单塞到他手里,“我不明白你现在在做什么,我的生活已经重新开始了,希望你也能早点看清楚,你的未来我的未来八竿子打不着,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想真正独立赚钱,你别来做慈善了。”
“你以为我在做什么?觉得这么做好玩?”沈临川说,“这样不好玩,我买回去你的画,被人问起为什么还要买你的画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有什么不好解释的?以前我们俩还在一起的时候,你也没把我当成你的爱人向人介绍,现在离了婚,这事情有那么难以启齿吗?需要我去你公司向别人说清楚我们现在的关系吗?”
“陆致……”
沈临川朝他伸出手,陆致往后退了一步。
“你就是太爱自己了,”陆致轻声说,“以前是,现在也是,你爱的只有你自己,你爱面子,觉得跟我结婚是屈尊降贵所以几乎对别人只字不提,如今又觉得被人甩了丢脸,所以不好意思承认自己离了婚。面对自己有那么难吗?跟我结婚是你当时自己选的,我可从来没有逼迫你。”
“如果你这么觉得,那我就是,”沈临川道,“我跟程颢说了,我们离婚只是暂时的,我会重新将你追回来。”
陆致摇了摇头:“我不愿意。”
“为什么?”
“从十几岁到二十几岁,我人生中最美好的青春都赔在你身上了,我想换个人试试,我想换个活法儿。跟你在一起这么多年,我认识到一件事,那就是我们两个的确不合适,强扭的瓜不甜,我想找一个能跟我站在平等的位置相爱的人。”陆致笑着说,“我会找到的,也祝福你啊,沈临川。”
“谁要你的这种祝福?”沈临川一把攥住陆致的手臂,“如果我想换人我早换了,我不想再去琢磨另一个人的脾气,跟他磨合晚起晚睡的生活习惯,我就想要你回到我身边,怎么就不行了?!”
“因为你没试过自己喜欢的人却不喜欢你,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太容易了,所以老天才会给你今天的惩罚,”陆致拉开他的手,“你从来学什么都快,做生意也很厉害,但是对待感情,你在我这里只能得零分。”
沈临川情绪激动道:“我得零分,那谁是满分啊,啊?周晋是?解青是?!”
陆致皱眉看着他:“你遇到问题就只会在别人身上找原因,什么时候你才能意识到你才是那个问题最多的人呢?”
沈临川握住他的肩膀:“那你总要给我改正的机会,你现在看都不想看我,对我公平吗?”
“因为你也没做几件能让我正眼看你的事情。”
“你对我有偏见,陆致,如果今天的事情换成你的好朋友们来做,你会觉得他们自私吗?你会跟他们吵架吗?”
陆致诚实地说:“不会。”
沈临川下了结论:“所以你还是对我这个人心存不满。”
陆致说:“没错,我就是对人不对事。我在你身边心甘情愿受委屈那么多年,你从不觉得自己有错,现在我也不觉得自己有任何错。”
“你……”
“你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哪里,你让我怎么拿正眼看你?”陆致用力挪开他的手,“不过对你这种人来说,可能一辈子都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过什么。你走吧,别逼我再扇你一巴掌。”
作者有话要说:
第41章 41
陆致要拉下卷帘门, 沈临川适时地伸出一只手臂抵着,陆致淡道:“还有事?”
沈临川与他僵持片刻,末了道:“借我两百, 手机没电了。”
陆致一顿, 他懒得分辨沈临川话的真假,直接从钱夹里抽出两百块钱丢给他:“滚。”
沈临川真的滚了。
陆致成功拉下卷帘门,以为沈临川会拿这钱去打车回家,没想到他迈着自信从容的步伐去了马路对面的快捷酒店。这个点入住,单间标间都没了,两百根本订不到房子。陆致在窗边站了会儿,果然看到沈临川从某酒店旋转门里走了出来。
陆致飞快藏到卷帘门后。
过来之后,沈临川在门上敲了敲。
沈临川说:“我知道你在, 开门。”
陆致站着没动。
沈临川又说:“我就借住一晚, 我看到一楼有沙发。”
陆致忍不住张嘴道:“两百块够你打车回家了。”
门外沈临川一静。他紧接着又说:“你不是说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么,或许距离你近一些,一晚上我就能想清楚了。”
陆致又想起沈临川曾经的所作所为, 他猛地抬起卷帘门。四目相对, 陆致冷声说:“滚进来。”
沈临川脸色微沉,但还是迈开长腿走了进来。
陆致去楼上找了一条毯子,台阶走到一半就朝楼下的沈临川丢过来,沈临川伸出手臂接住了一头儿,另一头儿沾了地,沈临川抱着毯子拍土,陆致看都没看, 径直上楼。
简单冲了个澡, 陆致吹干头发、关灯睡觉。
这房子的隔音还是不错的, 至少陆致就听不到楼下有什么动静, 但可能就是因为听不到动静,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了。
心烦意乱之际,他听到有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没过多久,他眯眼看到沈临川拧开了门把手,陆致屏息不动,待沈临川走到床边才忽然出声:“你上来干什么?”
沈临川倒吸一口冷气。
陆致打开灯,看到沈临川脸上还未散去的惊慌之色。
沈临川佯装镇定地说:“我来找你聊天。”
陆致翻身背对他:“明天吧,我很困。”
沈临川站在原地不动,过了会儿,陆致从墙上看到他要弯身上床的身影,立即转过身指着他:“你别上我的床。”
“嗯。”于是沈临川曲腿坐在床边地毯上。
陆致只好坐了起来,他有些烦躁地搓了搓脸,问沈临川:“你要跟我聊什么?”
沈临川说:“我想了一下,你之前生气的点在于两件事,一是我安排覃铭进了公司,二是覃铭发烧晕倒,我去医院看望他。”
陆致没接话,想听听沈临川嘴里到底要放什么屁。
沈临川说:“我确实不该没有事先跟你商量,但是我招聘覃铭的初衷,我认为没问题。覃铭在其他公司任职,以他的能力和带回来的技术,对我们企业的威胁很大,既然如此就不如收为己用。我和覃铭的过去只是在你心里还没有过去,对我来说早就是过去式,我心里但凡还觉得遗憾、还对他抱着别的心思,就不会跟你有五年的婚姻。至于他那天发烧晕倒,就算是一条狗,我给它交了保险,它有事我也会去医院看一眼,因为是我的员工。”
“你这不是反思,”陆致抱着膝盖说,“你这是狡辩。”
“这不是狡辩,这就是我的解释,”沈临川目光坦荡,“你不要困在自己的思维里,用你的想法认定我做的一切究竟出于什么考虑,我考虑的都是最表层的利害关系,没有你以为的那些复杂感情。”
“就算是这样,”陆致皱着眉,“你当时说我的那些话也是出自真心的,你认为我小气、没格局、难当大任,你看不到我身上的闪光点,你觉得我一无是处,这不就是你这么多年来不带我出去见人的原因吗?”
“你说得对,”沈临川有时候诚实得可怕,“但那是因为你没有冲我展现出你的个人魅力,你会画画,你有主见,你能独立,这些我在以前根本没看到。”
“所以我才要跟你分开,离开了你我身上才能发光,”陆致说,“这不是你指责我的借口,是你自己应该好好反省,为什么我在你身边的时候什么都不是,为什么我没有因为你变得更好而是泯然众人,为什么我不能自由自在地做自己热爱的职业。你没有给我包容向上的环境,不能给予我自信,你不是良人,我宁愿一个人过也不要在你身边委曲求全。你以为你做错的只是那几件事吗?其实你没有一件事是做对的。”
沈临川难以置信:“你跟我结婚五年,到头来就是一句‘我没有一件事做对’?”
“是的,话都说到这里了,那我们索性讲清楚吧,”陆致说,“我从小画画,我们家从来没出现过小猫小狗之类的小动物,因为会影响我创作,会将房间弄脏弄乱,跟我结婚以后,你第一天就把Angel领回家,说要跟我一起养,你问过我的意见吗?”
沈临川没有想过这件事,他说:“我以为你会喜欢小动物……”
“你以为……你以为的事情多了,你以为我的工作无关紧要,失去也不可惜,还不如在家帮你照顾狗。你以为我没心没肺,就算被你敷衍对待一辈子也不会提出异议。你以为我之前那么喜欢你,不管你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都会无条件原谅。你以为我没有思想,就算在别人眼中我只是你身边的摆件也无所谓,”陆致顿了顿,“沈临川,从头到尾,你把我放到平等的位置看待过吗?如果不是我离婚以后有了自己的事业和真心的朋友,你心里会因为失去我而遗憾吗?如果我真的就只是一个一无所长的普通人呢,你会因为当初将我拉进你的婚姻跟世界里感到愧疚吗?”
“你不会,因为你觉得自己的心灵跟你生活的阶层一样高高在上,你认为没人配得上你,你想让我什么都听你的,说白了你需要的也不是什么能跟你交相辉映的终身伴侣,你只是需要一个你不用多费心就会乖乖待在你身边的人,一个没有灵魂的娃娃,一个能让你的人生身份完整却不会带给你情绪困扰的人。”
陆致笑了一声:“沈临川,你这个人就是自私到家了。”
陆致每说一句,沈临川都感觉有一个巴掌落在他脸上,他无法出言反驳,因为他知道陆致说得都对,他始终是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因为他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要为自己而活,要利益为先,要摆脱不理智的情感。
高三的叛逆让他体会到了一时的刺激跟快乐,但当双方父母知晓他和覃铭的恋情后,覃铭的退缩让他知道年少时的感情经不起任何风吹雨打也不值得付出惨烈的对抗,分手之后,他很快走了出来。
陆致确实不符合他对爱人的期盼,沈临川最初发现自己更像养了个儿子,要纠正他的生活习惯,培养共同的爱好,要在陆致问出一些令人发笑的问题时及时教他区分一些专业用语的区别。
虽然陆致一直长进不大,但沈临川早已习惯,或许那天吵架时,他没有口不择言地说出心里话,他和陆致就不会走到今天。
陆致二十岁就成了他的人,沈临川习惯了他床上床下的模样,习惯了因为他难以纠正的坏习惯生气,习惯了他不开心时对自己甩个不咸不淡的脸色。
沈临川想象不出陆致在别人身边是什么模样,陆致会爱上别人吗?再将一腔热忱献给对方?沈临川无法忍受,他想要陆致一辈子都是他的,谁都别想染指。
陆致只觉得沈临川的脸色沉得吓人,他捏着拳头、做好防备姿势。沈临川起身靠过来时,陆致一拳挥了出去,沈临川反应极快地躲开,伸手握住他的拳头、用力按在被子上。
陆致察觉危险,立即从床上跳了下去,警惕地盯着沈临川。
沈临川低头扫了眼空荡荡的指尖,他心里发寒。
“我只是想抱抱你。”沈临川如此说。
陆致冷淡看他:“不用你抱,你抱别人去吧。”
陆致的衣领在动作间歪了,沈临川站起身,伸手帮他整理衣领,手指离开时似有意似无意地从他锁骨上擦过。
“我就是自私,”沈临川忽然接上了他先前的话,“我想要的人迟早得是我的,我现在只看得上你,你觉得我在骚扰你也好,我来犯贱也罢,只要你一天不回到我身边,我就有的是办法在你眼前出现。”
陆致眼睛通红,看起来像要扑过来咬死他。
沈临川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打开他紧紧咬住的牙齿,陆致头一偏,用力咬住沈临川的手指。沈临川神色痛苦,却没有挣扎,陆致松开嘴的时候,沈临川手指上的肉快被咬烂了。
沈临川伸手擦掉他嘴边残留的水渍。
“你最生气就是这样吗?”沈临川笑了一声,“那我好像可以承受。”
丢下这句话,沈临川绕过他下楼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42章 42
陆致站在原地愤怒难平, 他想了想,紧跟着小跑下了楼,他在路上随手抄起一个抱枕往沈临川身上砸去, 他没有收着力道, 那一下下去动静很大,沈临川只是下意识抬臂一挡,他看见陆致眼中情绪激动的火光,迟疑了一下坐着没反抗。
紧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陆致专挑沈临川暴露在外面的部位下手,脸、脖子、手臂,陆致一边打,嘴里边骂:“我爸妈知道我们离婚以后, 你明白他们多难过吗?!你过生日, 他们还为你精心准备了礼物,辜负别人心意的人死后活该下地狱!你又不喜欢我,在他们面前装什么亲儿子啊?!要不是你整天装得人模狗样, 他们会对你那么好?!”
“你为什么要用你做生意左右逢源那套对付我爸妈?!没人逼你对他们好, 一直保持来做客的疏离,他们也不会对你这么失望!”
沈临川想借着这个机会,让陆致将心里对他的不满都说出来,他故意引导:“那你呢?”
陆致一听,心底的火儿“噌”地一下往上冒:“我更是一腔真心都喂了狗!就算你不知道我很早就暗恋你,我在你身边那么多年,我对你怎么样, 你是没有感觉吗?!我为你放弃好工作, 放弃去国外念书的机会, 到头来换一句不思进取的评价!我一点都不喜欢狗, 为了你学习如何喂狗、给狗洗澡、它生病我要照顾,可这些都是你强加到我身上的!”
抱枕虽软,对着同样的地方多次下手狠了,也是会火辣辣地疼。
沈临川无言地听陆致继续说:“我不喜欢钓鱼,每次陪你出去钓鱼我都能睡着,我不喜欢你看的那些电视剧,一遍一遍重温你也不嫌烦,我不喜欢你带着烟味酒味靠近我,我不喜欢你每次都像长辈一样管我东管我西,我不喜欢我反过来说你的时候你振振有词,我不喜欢你对我的态度,明明是在要求,却搞得好像你也在付出。”
陆致打他打得有点累了,身体也累,嘴巴也累,还因为用力出了一身汗,他将抱枕往地上一扔,一屁股坐下去。
一时只能听见陆致大声喘气的声音。
沈临川出声问:“喝水吗?”
陆致低着头没说话。
沈临川起身去倒水,陆致也跟着起来,他打开一楼的灯,去柜子里翻出药箱。陆致从小被教的最多的就是无论多么生气都不要随随便便跟小朋友打架,他拿出酒精跟创可贴,等沈临川抓着两杯水走过来,他低声说:“我帮你处理一下手。”
“好。”沈临川放下水,坐到陆致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