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放帮他脱掉鞋袜,挽起裤腿时,常年残疾萎缩的小腿肌肉显露出来,消瘦无力,祁放几乎能单手握住周越恒的脚腕。
周越恒看他动作轻缓,低声问:“是不是很难看?”
祁放摇摇头,将他的双脚放入热水轻轻抚着。
过了片刻,祁放抬起头,极郑重地说:“哥的一切我都接受……无论什么。”
周越恒没做反应,他发觉这话潜藏的意味太重,简直像……祁放已经了解所有。
他手指微蜷,祁放复又低下头去。
片刻,祁放将额头倚在周越恒双膝。
“哥,”
“什么?”
祁放将唇印在周越恒左膝,他仰头的时候,周越恒在他的眼中看见了无法忽视的爱怜与疼惜。
他没再开口说话,只是靠着,周越恒抬手,微凉的指尖划过他的耳垂。
祁放又喊,“哥,”
周越恒似是摸到他的惊慌不定,他摒弃脑海里多余的想法,道:“我在。”
陪护床终究没有用上,豪华病房稍宽的床位纳下两人,次日早晨,周越恒醒来不久,王东到了。
也不知是哪儿走漏了风声,周越恒被绑架的消息居然流传出去,闹得沸沸扬扬,启越受到波动在所难免。
有关周家内斗的事自然不好叫外人知晓,周越恒让他盖住消息,打算正常上班让谣言不攻自破。
赶去公司前,祁放拿到了他和宁€€的所有检查报告,确认无事后才同意让人离开。
只是临走时,他主动提出要送周越恒去公司。
“不是要赶飞机?”周越恒知道祁放的行程安排。
剧组的时间紧,周钦峰和林克那边有王东出面处理,李竹沐的意思是希望他尽早赶回剧组。
“还有两个小时,来得及。”祁放道。
宁€€原本就快到复查的时间,这下正好,直接被扣在了医院,祁放让赵宇帮忙重新为她买了部手机,设置好自己与周越恒还有陈姨的电话后方才离开,赵宇想了想,询问可不可以把自己的电话也存进去。
“找不到你哥哥的时候给我打电话也行。”赵宇说。
宁€€点点头直笑,“好!”
送周越恒去公司时,赵宇直接带着简便的行李奔去机场,与祁放兵分两路,李振骨裂的手臂还没恢复好,但王东可不敢乱找人了,他亲自上阵为周越恒当司机。
祁放扶着周越恒上车后坐在了他身边。
“你们剧组多久能杀青?”周越恒问。
“快了,小半月。”
周越恒颔首,祁放顺势攥着他的手,周越恒也没拒绝。
从医院到公司接近半小时的路程,王东跟周越恒说了下周钦峰的情况,他还在医院,玻璃差点划破了颈动脉,而轻伤的林克已经被收押。
听到周钦峰的名字,祁放神情冷漠。
早间车流堵塞,王东查看着地图上的车况显示,好不容易开到一段顺畅路口,结果他刚提速没多久,侧面突然冲出一个小孩儿,王东赶紧刹车,巨大的推力引得几人前倾。
王东吓了一身冷汗,“靠”了声,那小孩儿愣在路中央,见状赶紧跑开了。
“嘿,注意点儿你儿子啊!怎么让小孩自己乱跑!”王东降下车窗冲一旁的家长吼了声。
外侧传来对方道歉的声音。
王东嘟囔一句,刚关上车窗,便听见祁放问:“哥没事吧?”
陡然刹车的一瞬周越恒下意识抓紧了祁放的手腕,祁放将他的手握住,触感发凉。
“没事。”周越恒笑了笑,“紧张了。”
王东回头看了眼,道:“也怪我,我慢点儿开。”
“嗯。”周越恒扭头,发觉祁放神色紧张,他淡淡笑开。
“没事。”他又说。
送周越恒到了启越,祁放赶往机场去剧组新的取景地,离开前祁放伸手抱了抱周越恒。
“我很快回来。”
“好。”周越恒摸摸他的脑袋。
两人分别,新的取景地在南方,影视城里是一个小镇的缩影,莫筱筱等人先到半天,已经在酒店住下,祁放赶到时,李竹沐已经在吩咐道具组和拍摄组测试模拟的景位。
莫筱筱和李竹沐等人都不清楚祁放匆忙离开一趟的具体原因,只知道是家里人出了什么事,在酒店一楼看见祁放进门的身影,莫筱筱立马追了上去。
“嘿,这么快就处理完了?”莫筱筱侧着头问了句。
等人走到近前出声祁放才认出全副武装的她来。
“嗯。”
“你家里人没事吧?”
祁放摇摇头,“虚惊一场。”
赵宇在他身后拖着行李,心想哪是虚惊,分明就是实打实的惊吓。
只是这话不能说,事儿也不能提。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莫筱筱也替他松了一口气,道:“得嘞,赶紧去收拾吧,我就不耽误你了,我去外面转转。”
莫筱筱把自己的口罩捂紧,她身后的谢小勇提着她的包,看样子是要出去逛一圈。
“嗯,你慢慢逛。”
造景是个大活,最需要细致,尤其是李竹沐龟毛的性格更加避免不了精益求精,搭景花了两天,中途拍摄只拍了不到三场,出片量不高,祁放有些后悔,早知如此他应该在江城多待几天。
但后面紧密的拍摄任务很重,短暂的两天以后,常常是一整天的拍摄。
时间紧张,祁放根本没什么机会和周越恒联系,他下戏结束的时间是周越恒入睡的时间,原本晚上会打打电话,现在也不行了,只能白天找机会聊一聊。
他人虽然不在江城,但江城的事儿还是一件没落下,有关周越恒被绑架的传闻在他返回公司后再没有了下文,而出院的周钦峰也被收押了。
王东委托律师团,他们不要任何赔偿,要求只有一个,最大化周钦峰的量刑。
先前他挪用公司财务,后面又唆使伙同他人对周越恒和宁€€进行绑架,人为损毁刹车系统,一桩桩一件件,周越恒要让他在牢里关一辈子。
祁放对此没有异议,只是觉得可惜。
他不止一次地想划过周钦峰脖颈的玻璃怎么没能将他送上黄泉路。
忙完接近一周,拍摄松快些,祁放终于喘口气,夜戏消停了,他八点结束回到了酒店。
时间还早,祁放给周越恒打了个视频过去,周越恒很快接通。
画面出现的一瞬,看清人脸,祁放短暂蹙眉,道:“哥瘦了。”
周越恒换了个位置,说:“灯光问题,现在好些了吗?”
祁放仔细瞧了眼,摇摇头。
周越恒抚了抚脸,倒是没预料到祁放会如此敏锐。
他最近确实被折腾得瘦了一圈。
但周越恒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他道:“下戏了?今天挺早。”
“嗯,后面基本没有夜戏了,七点左右能结束。”
回答完周越恒的问题,祁放却还没了结心中的疑虑。
“最近有好好吃饭吗?”他问。
周越恒顿了下,看着摄像头,勾唇道:“祁放,我不是小孩子。”
“嗯。”祁放说:“我没把哥当小孩。”
他不依不饶,“最近有好好吃饭吗?”
见这问题避不开,周越恒无奈笑着,回答道:“有,吃得不错。”
“那最近有没有好好睡觉?”祁放又问。
周越恒迟疑一瞬,迅速说:“当然。”
祁放看着他瘦削的脸,指腹在屏幕上刮了刮。
“你呢?”周越恒将主动权攥了回来。
“有好好吃饭和睡觉吗?”
“没有。”祁放说。
“嗯?”
“偶尔想你想得睡不着。”
周越恒抿唇,忍不住揶揄:“只是偶尔?”
“每天。”
周越恒轻笑出声。
“哥,我想你了。”
祁放站在窗边,视线停驻在周越恒脸上。
“祁放,”
“嗯?”
“我也很想你。”
祁放试着绷住脸,但在两秒后破了功。
他抬手遮住唇,不想让自己的笑容太过张扬。
时间还早,两人开着视频偶尔说一句,大多数时间一个看书一个看剧本,只是总有人心不在焉,偶尔捉到视线,周越恒往往无奈,他阖上书喊祁放的名字。
祁放做出委屈的表情,周越恒又不提了。
两人相对,谈不上专注可言,等到了休息时间,手机已经开始发烫,但祁放不想挂断电话,视频就一直通着。留了盏夜灯,周越恒躺下前扫了眼床头柜上林盂新开的处方药,犹疑一瞬没有去动,径直躺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