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一到,大家很快在校门口集齐,在底下各自吃完了早餐才陆续上车。
包的是那种不能开车窗的大巴,几乎密闭的空间,叶温余一进去就感觉鼻腔里涨得不舒服。
而以他以往的乘车经验来看,这种情况会在车子启动后持续加重,直到下车离开这个车厢空间。
严琛坐在他旁边,很容易发现他的异样。
在他第三次抬起手去捏鼻梁时,严琛问:“晕车了?”
叶温余点点头,声音有些有气无力:“我不大坐得了这种车。”
严琛:“靠着睡一会儿吧。”
叶温余点点头。
大巴的椅背枕头的位置往外凸起,靠着很不舒服,叶温余正想歪过去靠着窗户,头一侧被轻轻拨了一下,让他脑袋一偏,靠在了严琛的肩膀上。
叶温余一时愣住,又想起了严琛在发烧那天晚上躺在沙发拿他腿当枕头的时候。
他社交少,不太了解,原来一般男生之间相处是这么随意的啊。
他默默适应了一下,感觉还行。
严琛的肩膀很宽,靠上去不会有那种被骨架硌住的感觉,很舒服,反正比靠着椅背或者窗户都要舒服。
叶温余胡乱想着,随着车辆平稳的行驶,意识渐弱。
严琛偏过头,入目是叶温余白皙的额头和鼻尖,双眼安静阖着,长睫底下的阴影柔成一团。
大巴在红绿灯路口停下,叶温余脑袋因为惯性往前滑。
严琛抬手用指背接住,往上一托,让他重新枕回原位。
眉心微动。
小小一张脸,看着那么瘦,没想到脸颊软得不可思议。
叶温余在吵杂中醒过来,车子已经停在目的地门口,大家心情紧张又兴奋,下车时叽叽喳喳得没完。
叶温余刚睡醒,抬起脑袋,表情还有点茫茫然:“到了吗?”
“到了。”严琛看见他右边脸颊枕出的红印,碰了一下:“脸僵了?”
叶温余摇摇头:“走吧,我们也下去了,”
录音棚是萱城最大的录音棚,环境上佳,设备齐全,无处不透着一股资本堆砌的专业。
他们跟随工作人员的引导进入录音室,等待录音设备调试期间,有同学在后面拍拍脸:“怎么办,突然有点紧张。”
“突然吗,你都紧张一路了。”
“我也是,我好怕一会儿会嘴瓢。”
“别紧张,说错了可以重新补录片段,这个棚子我们租了一天的。”
叶温余转头看严琛,后者正站在原地翻稿子,表情一派淡然,着看起来没什么情绪起伏。
不过出于照顾,叶温余还是问了一句:“紧张吗?”
然后他就看见严琛很淡定地点了点头,语气平稳:“紧张。”
叶温余:“……”
虽然实在看不出来,但是本着“严琛又不可能撒谎”的认知,叶温余还是相信了,安慰道:“没事,一会儿工作人员会离开,只留我们在这里,当平时练习就好。”
严琛:“嗯。”
设备很快调试完毕,工作人员陆续离开去了监控调音室。
同学们各自找到位置坐下,紧张归紧张,大家依旧发挥得很好,甚至是比之前每一次练习都要好,全程没有出任何大差错。
叶温余坐在严琛旁边,轮到严琛时,他看见他压在稿子上的指尖时不时会轻轻点一下。
想到刚刚他说紧张的话,叶温余手腕一动,轻轻握住他的手,带着安抚的意味。
严琛正好念到断句处,短暂停顿了一下,很快又接着往下念。
他始终低着眼没有看叶温余,唯有掌心一翻,反将比自己小了一号的手整个握住。
集体录完一遍后开始查漏补缺,拎出来有瑕疵的地方都要重录,感觉没有多少,但不知为何林林总总的加起来,一直耗到下午近七点才彻底弄完。
总算是告一段落了,从录音棚出来,个个如释重负,一身轻松。
“现在咱们去哪?”
“这还用说,当然是去吃饭啦!”
“就是,快走快走,我要饿死了,中午的盒饭好难吃,我都没吃饱。”
“草坪餐厅?”
“位置昨天就订好了,战友们,走着!”
叶温余差点忘了这茬。
他的酒量说实话不太行,但是听严琛话的意思,他好像更不行,这该怎么办?
听人说过饱腹喝酒会不那么容易醉,他试着提出先吃饭,吃完再喝酒的提议,好在大家折腾了一下午都饿得不行了,此项提议被一致通过。
然后实践就向叶温余证明了“饱腹喝酒不易醉”的说话并没有什么可信度,至少对他来说,没有任何用处。
饭吃完了,天也黑下来了。
城市的灯光掩盖了星星,但能看见月亮明晃晃挂在天上。
他们叫服务员撤了壁桌,换成野餐布铺在草地上,除了水果甜品小吃就是排排色彩斑斓的鸡尾酒,看来是真打算不挨个灌醉不罢休。
以及,今天的鸡尾酒度数似乎比以往的都要高。
集体碰了三杯,他就已经有点不妙的趋势了。
换做以前,肯定是早倒早退场,但是今天不一样,他挂念着严琛,怕他被灌酒。
替他挡了后两杯酒,叶温余的眼神开始发直。
“哎,温余不行啦?”
“退步了家人,上次还能喝六杯。”
“也不看看你今天拿的酒度数多高。”
“高嘛,也就一点点而已。”
严琛确实没料到叶温余酒量这么低,毕竟叶温余说可以帮他挡酒,按理来说应该会是个海量才对。
自己都喝不了几口,还要帮别人挡,严琛一时啼笑皆非。
“严琛,来来来!该你了。”
叶温余耳朵还灵,就是脑筋反应慢,严琛两杯都下肚了,他才说:“你们别灌他,他酒量不好。”
“真的嘛,我看着不像。”
“哈哈,大哥别说二哥,你也不好。”
“温余护短,我不信。”
“就是,温余你都能喝五杯,严琛不喝到这个数说不过去吧?”
嘴里说着五杯,实际上灌人七八杯都不止了。
大概是录音完成实在高兴,加上酒壮人胆,平时话都没敢跟严琛多说的几个人今天对着严琛格外活跃,灌酒词一套接一套。
等叶温余反应过来,严琛甚至已经因为来者不拒态度端正而暂时被放过了。
都不知道喝了多少杯。
他盯着严琛毫无变化的面色看了一会儿,觉得有哪里不对,但他现在反应不过来,于是小声问:“你醉了吗?”
问别人醉了吗,自己话里就带着醉意,唯有眼神格外亮,像沾了天上的月光。
严琛说:“一点点,”用着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
“你喝酒不会上脸。”叶温余看起来有些羡慕。
他喝酒就会,而且上脸症状比较特殊,不会像一般人一样满脸通红,只会红个鼻尖,严重时再加眼睛底下一片。
像被欺负得刚哭完鼻子的小朋友。
很漂亮。
严琛漫不经心垂着眼帘,无声欣赏。
忽然之间唇瓣被轻轻擦过,一直侧着脸靠在自己臂弯的叶温余不知什么时候伸手过来,自顾自用拇指指腹擦去了他唇上未干的酒渍。
他动作很慢,压着柔软的唇瓣下陷,停顿之后,再慢慢往一侧抹掉。
眼睛直勾勾盯着,一眨不眨,专注又认真,仿佛在做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严琛眸色暗下,定定看着他。
而平时多看看都要小心翼翼怕被发现的人,如今被酒意趋势得胆大妄为。
叶温余甚至意识不到自己的胆大妄为。
只觉得,被酒精沁红的唇好漂亮,好软,手指碰上去甚至会有种难以言喻的,血液被细弱电流导过的感觉,让他爱不释手。
好在还有两分理智幸存,告诉他这样是不合适不礼貌的行为。
他恋恋不舍收回手,指腹摩挲着,眼睛时不时就会控制不住再飘过去。
沾过酒的话,是不是闻起来也带着酒香?他想。
他喝了什么味道的酒?
橙子?葡萄?蜜桃?还是柠檬朗姆?
两人坐在一起,靠得很近,手臂紧贴在一起。
夜晚分辨不出那么明显的色差,只是将叶温余的手臂显得格外细瘦,看起来被握住都没什么力气挣开。
严琛的脸就近在咫尺,稍微抬一抬头就能轻易靠近。
好想闻一闻,是什么味道。
脑袋有些沉,他抬起头靠近过去。
严琛看着他,不躲不闪,只要他靠过来,他就会接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