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刚打完架跑来找温余干嘛?
想靠卖惨松墙角?
嘶,池冬亭吸了口气,阴险!
叶温余一个人在宿舍,听见开门声还以为是池冬亭回来了,扭头一看是严琛,难掩意外:“你怎么来€€€€”
话没有说完,他看见了严琛嘴角的伤。
严琛把药放在桌上,拉了张凳子过来:“你室友临时有事,让我来帮你上药。”
刚坐下,下巴就被人用指尖轻轻捏住。
叶温余倾身靠近他,漂亮的眉头紧皱,仔细观察着他嘴角的伤:“怎么弄的,昨天不是还好好的?”
严琛顺着他的力道偏了偏头,像宠物遇着主人,一副任圆搓扁的模样:“不清楚,早上起来才发现,可能半夜梦游撞到什么地方了。”
“……”
叶温余盯着他不说话。
严琛在他沉默的注视中乖乖改口:“打球时没注意,被砸了一下。”
这个解释就比较像话了。
叶温余勉强接受:“上过药了么?”
严琛撕开医用棉签包装袋:“没有破皮,不用上。”
叶温余点点头,缩回手,在严琛指挥下抬起脚踩在凳子边缘:“已经结痂了,其实我可以自己上的。”
严琛:“来都来了,你要让我白跑一趟?”
中国人最惯常挂在嘴边的话,来都来了,其实细想没什么说服力,但就是让人无法反驳。
严琛坐下也比叶温余高,大概是躬腰低头难受,他握着叶温余小腿肚往上抬了些,颜色深浅不一的皮肤对比强烈。
叶温余从来不知道自己小腿皮肤也这么敏感,就这样贴着时,他能清晰感觉到严琛掌心粗糙的茧。
强劲,有力,不会让他感觉到压迫,只有稳重可靠。
结痂的伤口已经不会那么痛了,上起药来就是比刚擦伤时快,处理完膝盖,他松开叶温余小腿,换了棉签重新沾药水:“手伸过来。”
叶温余摊开右手放在膝盖上。
掌根的伤也结痂了,只是手上伤得比膝盖严重,结痂的创口看着也更能唬人。
严琛垂着眼帘专心给他上药时,叶温余视线就落在了他的嘴角。
虽然没有破皮,但是伤口看着也很严重,淤血藏在皮肤底下让那一块儿变得青紫,重重印在嘴角一边。
像完美无瑕一块朱砂突然被落了一点墨。
叶温余想象不出得使多大力才能拿球把人砸这样,被砸到的时候又该有多疼。
他一直安静不说话,严琛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挑了挑眉,像他昨天那样用一只指背蹭过他眉心:“松松,拧这么紧做什么。”
松不开,叶温余想,他忽然能够理解昨天严琛的心情了。
只是,又不完全一样。
这样一道伤印在严琛脸上,印在他嘴角,非但不会让他显得狼狈,反而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多了一种对自己难以名状的吸引力。
叶温余一面替他感到疼,一面又控制不住被这样他牢牢吸引。
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他绞尽脑汁也找不出最精确的形容词。
只觉得……受到了蛊惑一般,越看越有一种不知名情绪在叠加,逐渐滋生出急切,逼得他喉咙一阵阵发紧。
凉风再次拂过手掌时,他喉结滚动,忍不住冲动低下头凑近。
却又被半路流窜的胆怯逼停。
呼吸交缠的距离,严琛抬起眼看他。
叶温余迎上他的目光,冲动如同阳光下短暂璀璨后瞬间稀薄破解的肥皂泡,转瞬间剩下的只有满腔无处安放的意乱和心虚。
是遮掩粉饰,也是真心实意,他收敛好一连乱了好几拍的呼吸,学着严琛那样,试探着朝他伤处吹了吹。
“这样……应该就不会那么疼了。”
酝酿了一天一夜的雨终于下下来,大概是憋得太久,不似前几回的毛毛雨,更像刚入夏那会儿,雨滴来的又凶又急,动静很大。
连带着空气都变得湿润沉闷,
走廊上突然起了几道急促的脚步声和吵嚷声,是附近宿舍的同学半道着了雨,变成落汤鸡一路喊着倒霉跑回来。
两处纷杂的响动仿佛将叶温余从幻境中一把拉回现实。
无所适从的情绪油然而生。
叶温余不自在地眨了眨眼,想要后退,却又被因为某人故技重施的阻挠被迫停在原地。
后脑勺被干燥温暖的掌心扣住,两人额头抵在一起的瞬间,他像是被刚生出角的幼鹿撞了一下,心口蓦地一软。
“怎么了?”他无意识用指尖勾了下严琛袖口。
后者极尽克制地闭上眼睛,将眼底的汹涌严丝合缝都藏了起来。
“来的路上走太快,有点头晕。”
“乖,让我靠会儿。”
-
“温余!温余!好新鲜一个消息!”
池冬亭拿湿淋淋一把伞边叫唤边往宿舍里冲:“猜猜我回来的时候在门口看见什么了?”
叶温余坐在位置上盯着自己手发呆,闻言,蜷起手回头看他:“什么?”
“昨天撞你那个人,我看见他了!”
池冬亭把伞撑开晾在阳台,进来后手舞足蹈地跟他比划:“他拖了大包小包,搬家似的,不知道是要干嘛!”
叶温余:“他从宿舍搬出去了?”
“不清楚,我看着感觉像。”池冬亭不掩兴奋:“不BaN过重点不是这个,是他好像挨了毒打了!”
叶温余:“毒打?”
池冬亭:“对啊,你都没看见,他那脸一看就是被揍得不轻,走路也有点怪,一瘸一拐的,像个老大爷。”
叶温余听得一愣。
池冬亭爱憎分明,从刘冰然撞了叶温余还态度恶劣开始,他就已经迅速这个人拉进了黑名单。
现在看见他挨揍了,一点没觉着可怜,只觉得痛快:“我就说嘛,这种人出来混迟早被收拾,果然老天爷是英明的,这现世报来得太带劲了……”
“我去洗把脸。”
叶温余拿上手机起身去了阳台,拨通号码后,对面接得很快。
“温余?”严琛的声音和着雨声从听筒里传出来。
叶温余问他:“刘冰然从宿舍搬出去了么?”
严琛:“怎么忽然问这个?”
叶温余:“小池刚从外面回来,说看见刘冰然带着行李正离开学校。”
严琛:“那应该就是搬走了。”
叶温余:“小池还说刘冰然的样子看着像挨了打。”
严琛:“是么。”
叶温余默了默:“你知道。”
严琛:“我今天没见过他。”
“昨晚呢?”叶温余说:“你脸上的伤不是打球弄的,对不对?”
见瞒不下去,严琛也没有继续嘴硬,坦白承认:“对。”
叶温余:“刘冰然?”
严琛:“嗯。”
他想叶温余应该会问一句为什么。
于是他的大脑里自然衍生出许多种答案:愧疚,自责,手欠,去过意不去,心情不好,或者单纯看他不爽……
意料之外的是,叶温余并没有这样问。
他很认真地问了另一个问题:“你打赢了吗?”
严琛难得怔了一下。
很快,难得一见的笑意划过他眼底:“赢了,他打不过我。”
叶温余又问:“那除了脸上,你还有别的地方受伤吗?”
严琛:“没了。”
叶温余:“真的?”
严琛:“真的。”
叶温余不说话了,用沉默表达质疑。
“我还没到宿舍。”
严琛穿过林荫路,雨水噼里啪啦打在他伞面:“要不要现在回头找你,脱了让你自己检查。”
他是玩笑话哄他宽心,没想到叶温余当真了:“可以,那你现在回来。”
严琛步伐一顿。
忽地低了低头,眼底笑意更浓。
“温余。”他提醒他:“在下雨。”
叶温余专注工作的单核处理器被这句话点到,似乎从这个时候才听见严琛言语以外的声音传入耳中。
比如隔壁宿舍咋呼的哄闹声,比如栏杆外吵嚷的雨声。
对了,还在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