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说什么!”秦青气红了脸。
“夜晚躺在榻上的时候,我会想着小侯爷入睡。”江匪石逼近秦青。
秦青向后靠,脊背贴在了墙上。
他脸颊涨得通红,隐隐猜到了这人入睡之前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左不过那些龌龊的事!
“你登徒子!”他气呼呼地骂道。
“我都没说我在想什么,小侯爷缘何骂我登徒子?”江匪石又是低沉一笑,然后便把秦青拉进怀里吻了上去。
这个吻比昨日的吻更深,更烫,更急促。男人沉重的呼吸像一只急于进食的野兽。
秦青僵硬地靠着墙壁,没敢乱动,脑子里一片乱糟糟的热气在四处冲撞,然后又从交吻的唇舌里冒出来。
“这样才是登徒子。”
好不容易结束这个吻,江匪石嗓音沙哑地低语,然后便用指腹揉了揉秦青红彤彤的脸颊。
“好了,夫君要做正事了。”江匪石拿起第二本账册,戏谑的表情慢慢变成了严肃。
秦青捏着拳头急促喘息了很久,然后才带着一点儿委屈地开口:“不要戏弄我。”
“小侯爷,这不是戏弄。不管你愿不愿意,我们都会在一起。”江匪石揉了揉秦青尚且濡湿的唇,说道:“当然,你最好是愿意。”
秦青瞥向躲在窗台上的996。
996立刻跳下窗台,怂怂地说道:“这个土匪头子你自己对付吧,我可没有办法。”
秦青只好收回视线。
“小侯爷是想放粮吧?”江匪石猜测道。
“不是放粮,是卖粮。我准备把侯府的存粮按照原本的市价,也就是一两银子一百五十斤的价格,卖出去。能卖多少卖多少,反正这些粮食收上来的时候价格很低。侯府不会吃亏。”
江匪石愣了一愣,立刻就低笑起来。
“小侯爷,侯府的存粮足够你卖上好几年,届时第二茬粮食成熟,你又可以低价收购回来。侯府的确不吃亏,可是那些囤积居奇的粮商,他们一个个都会被你弄到倾家荡产。”
“我就是要让这些人倾家荡产。江先生,这是一笔大买卖,我没有经验,你可以帮我运作吧?”秦青用信赖的眼神看着江匪石。
这人可是与李夙夜二分天下的人,他什么都可以做到。
“当然。无论是修水渠还是卖粮食,我都可以帮小侯爷做。小侯爷什么都不用操心。”江匪石大包大揽地答应下来。
秦青这才放心了,于是困意袭来,掩着嘴打了一个哈欠。
“小侯爷睡吧,一切交给我。”江匪石柔声说道。
于是秦青便趴伏在书桌上,慢慢闭上了濡湿朦胧的眼睛。
不久之后,书房里只余下账册翻动的声音。
江匪石低下头,仔细观察小侯爷的睡颜,轻笑道:“我让你睡,你就真的睡着了。所以说,在我身边是真的安心,对吗?”
几刻钟后,陶然挎着一个包袱来到书房。
透过窗户看见这人慢慢走近,江匪石放下账册,打了个手势。站在门口的仆从立刻把人拦住,带到旁边的耳房里。
“你是来拿银票的?”江匪石走进耳房,似笑非笑地说道。
他人不在侯府,却对侯府内发生的一切了若指掌,包括陶然今日的离开以及秦德怀昨天的承诺。
“是的。”陶然伸出手:“侯爷答应给我一万两。”
“一万两是不可能给你的。你走吧。”江匪石冲门外扬了扬下颌,语气十分漫不经心。
“你凭什么不给我?我去找侯爷!”陶然转身想走。
“就凭你是齐似风派来的奸细。想死我可以成全你。”江匪石笑着低语。
陶然的背影僵住了,片刻后才一言不发地离开侯府。
江匪石回到书房,却见秦青已经醒了。他望着窗外陶然渐行渐远的背影。
“我也没想给她银票。”他摇头说道。
“正是因为知道小侯爷怎么想,所以我才拒绝了她。”江匪石走进书房坐定。
“你总是能猜到我心里怎么想吗?可我看不透你在想什么。”秦青盯着江匪石。
“小侯爷真的看不透吗?我现在在想什么,小侯爷一定知道。”江匪石微微倾身,直直地看过来,眼眸里闪烁着幽暗却又灼热的光。
秦青脸颊一红,然后便把脑袋埋进臂弯里死活不愿再抬起。
“登徒子!”他闷闷地骂了一句。
“哈哈哈。”
江匪石愉快的笑声顺着窗户传出去,荡开很远。
陶然仓皇地逃离了侯府,来到齐府附近。
她躲在一条巷子里,看着熟悉的家门,却不敢靠近。一列列士兵拿着刀枪在门口来回走动,许是四皇子的亲兵。他住在齐府,又曾在泰安侯府见过陶然,这一去就暴露了。
思来想去,陶然只能摘下腰间的荷包,让一名路过的孩童帮自己交给门房。
看着门房把荷包拿走,陶然舒了一口气,这才隐入巷子深处。
兜兜转转,她来到芙蓉园附近,推开一户院落的门,门上挂着一块匾额,写着“慈济堂”三个字。
“东家,您回来了。”一名老妪迎上来。
“嗯,这几天可有招到人手?”陶然把包袱扔在院子中间的石桌上,疲惫地叹出一口气。
“人都走光了。”老妪用围裙擦了擦自己湿漉漉的双手,嗫嚅道:“我也要走了。”
“什么?”坐在石凳子上的陶然惊愕地抬头。
“这里是慈济堂啊,专门收容无家可归的妇人和孩童,此时正值饥荒,怎会招不到人?”她不敢置信地问。
“人都到对面去了。对面是一家医馆,专门熬制小侯爷用的那种养肤膏和养发膏,工钱发得足,每天还管饭,所以大家就都跑到对面去了。”老妪摘掉围裙,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也是为了等东家回来才一直没走。既然东家回来了,那我也过去了。”
老妪走到对面,敲了敲门,然后便进去了。
陶然愣了许久才慢慢站起来,在空荡荡的院子里找了又找,看了又看。
真的没人了!
为什么?
免费提供吃住,怎么会招不到人?
她越来越想不通,于是敲开了对面医馆的门。
一名身穿红衣的女子打开门,似笑非笑地扫了陶然一眼。
“进来吧。我早知道你要来兴师问罪。”红衣女子转身往院子里走去,陶然立刻跟了进去。
许多妇人和孩童在院子里忙碌,或晾晒草药,或熬制药水,或清洗药材。来来往往,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这样的景象是陶然从未见过的。她想不明白,为何自己免费提供吃住,这些人竟从未在她面前露出欢颜。
“你们为何要走?”她红着眼眶质问一名曾被自己收容的妇人。
妇人低下头,战战兢兢地说道:“东家,我们很感谢您的善心,可是待在您那里,我们不知道将来何去何从。我们吃的、穿的、用的、住的,都靠您的施舍,我们还是一无所有。可是待在这儿,我们干一天活儿就能拿一天工钱,有了工钱我们可以自己买吃的、穿的、用的,攒够了钱,我们甚至能自己买一个院子住。我们心里有盼头。”
妇人的话让陶然结结实实愣在当场。
有盼头三个字,胜过了千言万语。
不等她乱哄哄的脑子想明白,红衣女子便嗤笑道:“陶姨娘,你开设慈济堂的银子都是从侯府拿的。如今你被侯府赶出来了,你上哪儿找银子接济这些人?”
陶然顿时如遭雷击。
她惊惧不已地看着女子,“你认识我?”
“我自然认识你。你那慈济堂日后怎么开下去?倘若不花侯府的钱,凭你自己,你救了几个人啊?齐家又救了几个人?来来来,你数给我听。你数出一个,我给你磕一个头,叫你一声活菩萨。”
红衣女子握住陶然的手臂,把她带到门口,用力推了一把。
陶然踉跄而出,站在台阶下愣神。
“你数,你数出一个,我就在这屋门口给你磕头。”红衣女子嬉笑道。
陶然想了又想,竟然数不出一个。那些人都是侯府救的,与她何干?
她白皙的面皮一点一点涨得通红,竟然羞愧地恨不得消失。她算什么啊?
红衣女子讥讽道:“我啊最恶心的就是你这种满口仁义道德,实则一肚子男盗女娼的人。呸!”
一口唾沫吐在了陶然脸上。
陶然一阵恶心,扑上去就要捶打女子:“你说谁男盗女娼?你是不是侯府的人?你监视我!”
女子一脚把她踹翻在地,冷冷说道:“你快逃吧,齐家会派人来杀你。”
原本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的陶然吓得呆住了,却又很快摇头:“你胡说!”
“你若是不信就继续住在这儿吧。齐似风准备把你杀了,尸体扒掉衣服,运进侯府扔在小侯爷床上。与父亲的小妾通奸,又怒而杀人,这一招足以毁掉小侯爷。届时为了保住小侯爷,秦德怀一定会拿出铸币权和免死金牌。你啊,在齐似风眼里也不过是只可以随时杀掉的狗罢了。”
红衣女子关上院门,无所谓地说道:“想死想活,你自己选吧。”
陶然愣愣地坐在地上,脑子乱成一团。
红衣女子仿佛什么都知道,她到底是谁派来的?不不不,她在挑拨离间,小姐少爷最是仁厚……
思绪便在此时停滞了。
提及仁厚二字,陶然脑海中浮现的竟是秦德怀弥勒佛一般的笑脸,然后是秦青柔和的侧影。那二人从不对她吝啬,也从不对灾民吝啬。
他们做了很多好事,救了很多人。
而陶然又救了谁呢?
陶然爬起来,走进慈济堂,看着空空如也的院落,终是羞愧地哭了出来。原来这就是小侯爷说的改变世道。因为世道变了,女子也可以做工赚钱,所以慈济堂竟然难以为继。
这才是对的。慈济堂就应该空着。
陶然又哭又笑,疯了一般。
夜深了,陶然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嘟嘟嘟,有人在敲门。
陶然惊坐而起,仓皇四顾。
嘟嘟嘟,门又轻轻响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