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桥松莞尔一笑,宠爱地捏了捏小孩又嫩又软的腮帮子。
白石收起黑伞,顺手抖落伞面的雨水,不耐烦地问道:“你说完了吗?我们要回家了。”
“回家”二字便是他对郑桥松的挑衅。
郑桥松果然露出极度不舒服的表情,从车里抽身,冷冰冰地睨了白石一眼。
白石勾着唇角坐进保姆车,手臂搂住秦青,低声说道:“往里挪一挪。”
秦青马上往里挪,远离了车门边的郑桥松。
白石一屁股坐在秦青原来的位置上,高大的身躯完全挡住了秦青。
“关门。”他沉声下令。
司机想要关门,郑桥松却用手臂挡了一下,“等等,我让助理把《暗夜营救》的剧本送下来。”
“剧本?”秦青立刻从白石身后探出一个脑袋,脸上带着惊喜的神色。
“拿到剧本之后你好好看看,挑一个合适的角色。朱晨风答应让你试镜是为了教训你,你别以为自己能过。”
说上半句的时候,郑桥松的语气很严厉,然而说到下半句,他却柔和了面色:“我这边会帮你打点。你好好看剧本,争取在试镜前把角色吃透。不懂的打电话问梁老师,我让她单独给你辅导。就算朱晨风不答应,我也能把你送进剧组,你别担心。”
“嗯嗯,我知道了。”秦青开心地直乐,然后又坚定拒绝:“我才不要你帮我打点,我会靠实力通过试镜。你别找朱晨风说情,不然我咬你!”
郑桥松抬起胳膊,看了看依旧印在手背上的一圈小巧齿痕,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
眼眸低垂间,他忽然改变了主意。
他决定不帮秦青事先打点好关系,那样根本不会让这个小混蛋感激。他要等到秦青试镜失败,伤心到哭泣的时候,再来满足对方所有愿望。
他才是拯救秦青的人,不是白石。
晦暗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精光,再抬头时,郑桥松已恢复了温文尔雅的模样。
他把印着齿痕的手插进裤兜,微笑颔首:“好,我不帮你打点。你自己努力吧。”
白石忽然翘起二郎腿,抬升的鞋尖差点踢到车门边的郑桥松。
郑桥松被逼得后退两步。
“开空调,温度调高一点。”白石冲司机沉声下令。
司机马上打开空调。秦青座位下面就有一排送风口,热烘烘的气流由下往上呼呼蹿升,很快就裹住了他单薄的身体。
白石扯掉郑桥松的外套,递出去,似笑非笑地道:“秦青这几天都会待在家里读剧本,不来公司上课了。你的外套拿回去吧,我们懒得给你送过来。”
郑桥松眸色冰冷地看了白石一会儿,然后才接过外套。
“我感觉他俩快打起来了。”趴在秦青腿上的996忽然开口。
“咦?没有啊!他们为什么会打起来?”秦青傻乎乎地探出脑袋,一会儿看看白石,一会儿又看看郑桥松。
996翻了个白眼,没再说话。
“郑总,剧本。”助理小刘就在这时从公司大堂里匆匆跑出来。
“给我!”秦青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去接,整个人都趴在了白石腿上。
白石沉声一笑,戏谑地瞥了郑桥松一眼,然后用手臂环住秦青纤细的腰。
郑桥松摘掉金丝眼镜,露出晦暗莫测的一双眸子。
“走吧,回去好好看剧本。”他平静地摆手。
车门缓缓关上,驶入溟€€的雨雾中。
郑桥松在门口站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保姆车消失在湍急的车流里才戴上眼镜,冷着一张脸走入公司。
他再度确认了一件事€€€€把秦青交给白石,是自己做过的最愚蠢的一个决定!
秦青几乎是不眠不休地看完了剧本,然后又花了几天时间做准备。
一周后,白石推开书房的门,问道:“你还没看完?”
“看完了。”秦青瘫坐在皮质转椅上,长出了一口气。
手机响了一下,他拿起来翻看,回复了几条消息,末了又看向白石,眸光微微闪动。
“你在打什么鬼主意?”蜷在书桌一角的996警觉地问。
它读过剧本,知道秦青是自己把自己作死的。
“我没打什么鬼主意。”秦青站起来,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久坐不动的脊椎忽然展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白石听得直皱眉,走过去揪住小孩的后领,吩咐道:“吃饭去,吃完了休息一会儿,然后我们去运动。”
秦青顶着两团浓浓的黑眼圈,懒洋洋地走了两步,嘟囔道:“要不你直接把我拎起来吧,我懒得走了。”没日没夜地读剧本,他都快废掉了。
白石一把将人抱起,轻轻松松走下楼。
秦青软乎乎的屁股坐在白石强健的胳膊上,两只手慌忙搂住白石的脖颈,紧张地喘气。这是小孩子的抱法,坐得太高了一些,他害怕!
“你恐高?”白石很敏锐。
“有一点。你太高了!”秦青脸色苍白,眼圈发黑,看上去像个病鬼。
白石摁住他后脑勺,把他略显慌乱的小脸压在自己颈窝里。
“害怕就不要看。”他快走几步,平稳地下了楼梯。
“我想吃榴莲。我身子太虚了,要补一补。”秦青忽然开口,娇嫩的嘴唇贴在白石的喉结边,微微吐出一些馨香的热气。
白石喉结滚动,眼眸暗沉,压了压关在胸腔里的那只野兽才答应下来。
“冰箱里没有,我现在就去买。你先吃饭吧,别等我。”白石抱着秦青走进餐厅,把人放在拉开的椅子上,然后走到客厅,拿起茶几上的车钥匙。
“我不吃,我等你。”秦青跑进厨房,拿来一块热菜板,把餐桌上的碗碟全都放上去。热菜板通电之后,无论白石什么时候回来都能吃到热腾腾的饭菜。
白石忽然握紧手中的车钥匙,眼神变得极其复杂。在这一刻,他竟产生了强烈的归属感。只是离开一小会儿,双腿还未跨出门槛,心里就已经堆满了眷恋和不舍。
他回过头,深深看了秦青一眼,嗓音沙哑地答应:“好,我很快回来,你等我。”
“你去吧,我玩会儿游戏。”秦青跑进客厅,蹬掉拖鞋,像只小动物一般蜷缩在沙发一角。那只胖猫从楼上追到楼下,跳上沙发靠背,垂头看着秦青玩游戏。
白石默默压下心中的悸动,走上前,用滚烫的手掌裹住秦青冰冷的双足。
“天气越来越冷,你怎么不穿袜子?”
秦青动了动圆润可爱的脚趾头,没有回答。他已沉浸在游戏里。
白石摇头失笑,然后走上楼,找来一双雪白的棉袜,套进秦青薄而修长的双足。
“我都不知道我是来给你当保镖的,还是来给你当保姆的。”他嘴上调侃,却又拿起一条毛毯盖在秦青腿上。
“再给我一个抱枕。”秦青头也不抬地吩咐。
白石揉揉小孩毛绒绒的脑袋,任劳任怨地拿来一个抱枕。
秦青立马圈住抱枕,不满地嘟囔:“摸了我的脚又来摸我的头,你真不讲卫生!”
白石气笑了,用力捏了一把小孩嫩嫩的腮帮子,这才走了。
“我都不嫌弃你,你还嫌弃我。”关门之前,他慎重叮嘱:“你别出门,乖乖等我回来。”
“知道啦!”秦青已经不耐烦了,嘴巴翘得高高的,能挂一个油瓶。
白石摇摇头,笑了一笑,这才离开。
二十多分钟后,白石抱着一个纸箱子走进家门。
饭菜的香气飘荡在客厅里,但蜷缩在沙发上的人已消失不见。原本四处开着的灯现在全都关上,若非外面花园亮着一盏路灯,屋子里会是一片昏暗。
白石心头一跳,目光陡然暗沉。
就在这时,一个漆黑的人影从沙发后面跃出,横腿扫来。
白石把怀里的纸箱砸向对方。人影侧身闪过,提膝猛撞。
白石一只手挡住这强劲的膝盖,另一只手握住对方脚踝,往后拉扯。人影双腿被扯开,身体下压,劈了个一字马。
白石曲起膝盖狠狠撞击这人的脑袋,把对方的两只胳膊反扭到背后,从手表的发条里拉出一根细长的钢丝绳,飞快缠绕住对方手腕,紧接着又掰折对方的双腿,把脚踝也缠绕起来。
短短五秒不到,这突袭而来的人影就被扭曲身体,捆成了一只猪仔。
白石还不罢休,一拳挥去,打中这人的脑袋,令对方陷入短暂的眩晕。
直到此时,白石才打开壁灯,飞快在屋子里查看,焦急万分地呼喊:“秦青,秦青,秦青!”
他眼睛赤红,脸色漆黑,身体紧绷。极度的慌乱让他释放出恐怖的杀意。
如果秦青出了什么事,他可能会发疯。
“我在这儿。”秦青从二楼栏杆处探出一个脑袋,声音弱弱的。
白石几欲爆裂的心脏便在此刻恢复了安然。屏住的呼吸终于放开,他飞快跑上楼梯,抓住秦青上下查看。
“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仔细听就会发现,白石低沉的嗓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就算是保护政商界的重要人物,他也没有方寸大乱到这般地步。
“我没事。你怎么这么快就搞定了?”秦青睁大眼睛,用新奇而又崇拜的目光看着白石。
白石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坏人潜入行凶,小孩既没受伤,也没受到惊吓。这不正常!
“加钱,加钱!”楼下传来匪徒声嘶力竭的喊声。
996蹲坐在栏杆上,用爪子拍了拍额头。小屁孩真能作死!
白石定定地看了秦青一眼,神色了然。
“那人是你自己找来的?你让他袭击我?你是不是皮痒了,想挨揍?”白石捏了捏自己的铁拳,指关节不堪重负,发出咔哒咔哒的脆响。
“白石你听我说,我是有原因的。”秦青慌忙退后,连连摆手。
很快,皮肉被拍打的啪啪声就从楼上传来。过了一会儿,秦青捂着屁股走进客厅,脸颊臊红了一大片。
白石解开匪徒的手脚,脸色依旧阴沉。
“他是钱坤的徒弟,钱岩。”秦青小声介绍。
“我要报警!我不能白挨一顿打!”钱岩一边揉手腕一边色厉内荏地威胁。
白石大马金刀地坐在沙发上,双手磕于膝头,身体微微前倾,冰冷的目光牢牢锁定钱岩。
钱岩一开一合的嘴巴很快就闭紧了,露出畏惧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