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青傻乎乎地笑了笑,做了一个拉链缝嘴的手势。
“还剩下八个人没试镜,我先把后面这八个看完,再做决定。”朱晨风看了看试镜名单,然后才冲台上的秦青吩咐道:“你下来吧,坐着等一会儿。”
“好嘞!”秦青连忙跑下舞台,步伐有些欢快,发出噔噔蹬的声音。
朱晨风看着小孩活蹦乱跳的身影,忍不住摇头,却又低声笑了。
十号演员走上舞台,开始抽签。
陈子兴握紧的双拳还没放开,脸色一片铁青。
庄永月拍拍他僵硬的手臂,叹息道:“没想到朱导这么有原则的人也会当场徇私。算了,我们回去找找别的资源。只要搭上谭总,你不愁没戏拍。”
陈子兴看向庄永月,眸子里是汹涌的黑雾。
“你不懂,我一定要得到这个角色!错过了它,我会错过改变命运的机会!庄姐,你再帮我想想办法!我求你!以后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陈子兴松开拳头,握住庄永月的手腕。
直到此时庄永月才发现,在开足了冷气的剧院里,这人的手心竟然满是汗水。
就那么渴望吗?曾经珍视的骄傲和尊严也可以出卖?庄永月勾起红唇,诡异地笑了。
“行,我就再帮你一次。事情能不能办成,最主要还是看你自己。”她拿出手机发信息。
试镜继续进行,大家都期待一匹黑马的出现,但结果却令人大失所望。
没有人能够用演技碾压陈子兴和秦青,更没有人能征服朱导,让他立刻放弃原本的选择。
一个多小时后,双胞胎的试镜结束了,朱晨风拿起话筒,把秦青和陈子兴叫上舞台,准备宣布结果。
就在这时,谭尚喜拍了拍朱晨风的肩膀,示意自己有话要说,站在台上的秦青也举起手,小脸显出几分焦急。
朱晨风没把话筒递给谭尚喜,而是首先询问舞台上的秦青,“怎么了?你有话要说?”
秦青连忙点头。
朱晨风瞥了主持人一眼,支持人立刻把一支话筒递上去。
“朱导,我想加试一场戏,这样比较公平。”
这是秦青思考了很久的结果。他知道自己没有模仿陈子兴,但别人不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朱晨风选择了他,别人难免会产生质疑。
质疑自己倒没什么,质疑朱晨风的公正性,这却是秦青不能忍的。
他要和陈子兴真正地分出高低来。
“你现场给我们出一道题,让我们即兴表演吧。我不想再在微博上看见别人说你被资本绑架了。”秦青眼巴巴地看着朱晨风。
他的担忧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朱晨风。别人质疑他可以,质疑朱晨风就不行。
朱晨风心尖发烫,忍不住扶额低笑。
这小屁孩操心的事还挺多。
“你怎么知道我会选你?这么自恋真的好吗?”朱晨风逗弄道。
秦青脸颊一红,然后便露出尴尬的表情。是哦!他怎么就那么肯定朱晨风会选自己呢?
秦青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然后才看回朱晨风,露出傻笑。
朱晨风戏谑道,“你猜得没错,我选的的确是你。”
秦青愣了一愣,笑容变得更傻了。在这一刻,他真的很开心,因为他得到了朱晨风的认可。
哪怕成为超一线明星,他永远都需要从朱晨风这里汲取前进的力量和勇气。
陈子兴站在秦青身边,被一柱光线照耀着,却仿佛变成了一个透明人。秦青有多受瞩目,他的心就有多撕裂。
但秦青提出的建议的确给了他一线生机,所以他只能选择沉默。
他晦暗的眼睛带着渴望的微光直直地看向朱晨风。
在这一刻,他竟由衷地希望朱晨风对秦青的偏爱是不可理喻的。唯有这样,朱晨风才会无条件地接受秦青的要求。
朱晨风看向陈子兴,问道:“你同意加试一场吗?”
“我同意!”陈子兴的嗓音非常沙哑。
无论如何,他一定要赢!
朱晨风点点头,这才把话筒递给谭尚喜,“谭总你要说什么?”
谭尚喜摆摆手,笑着说道:“我想说的话秦青都已经说了。为了追求更公正的结果,加试一场是很有必要的。”
朱晨风点点头,拍板道:“那就加试吧。既然大家都在要求公平,那就更公平一点。我们所有评委各出一道题,塞进箱子里,让身后这些演员们派一个代表来抽。抽中哪道题,舞台上的二位就表演哪道,怎么样?”
这种做法大家都可以参与进来,没有作弊的机会,于是所有人都点头表示同意。
后排的演员们一个个露出看好戏的表情,兴奋又紧张地等待着。谁也没想到秦青会在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提出这样的建议。
他哪儿来的信心?又哪儿来的底气?难道他真的没抄袭陈子兴?
主持人把同样大小的纸条分发给每一位评委。过了大约十几分钟,所有评委都把写好的纸条塞进一个黑色袋子里。
主持人系紧绳结,拎着袋子胡乱晃动几下,然后让演员们派一个代表来抽签。
最德高望重的一个老演员被推举出来。他把手伸进袋子随意搅了搅,抽出一张。
摄影师对准纸条拍了一个特写。
大屏幕上显现出纸条的内容。
“嚯!竟然是这场戏!运气太差了!”
“这场戏难度很大!叫我去演,我也得好好想想。”
一群老演员聚在一起议论。年轻演员们只能咋舌感叹。
这场戏放在片场里拍都得事先排练很多遍,即兴表演的难度可想而知。
“看清楚内容了吗?”朱晨风兴味地说道:“这道题是我出的,你们说巧不巧?”
坐在后排的演员们发出惊讶的声音,都说好巧。对朱导公正性的质疑彻底没有了。这么难的题,只有朱导这个魔鬼才想得出!
秦青和陈子兴还在看大屏幕,脸色都有些发白。这场戏是剧本里的大结局。兄弟俩在堆满尸体的房间里相互追逐,相互厮杀。
弟弟眼睛看不见,屡屡命悬一线,最后凭着敏锐的听力和黑暗中行动自如的优势,反杀了哥哥。
“你们互相给对方搭戏。陈子兴试镜的时候,秦青当弟弟。秦青试镜的时候,陈子兴当弟弟。猜拳决定谁先来。”朱晨风颇为期待地看着台上。
秦青和陈子兴马上猜拳。陈子兴三局两胜,拿到了优先出场权。
“秦青,这次你要是再跟陈子兴演得一样,我直接淘汰你。”朱晨风威胁了一句,嗓音里却带着一丝笑意。
他当然知道自家小孩不会做那种事。说是威胁,不如说是逗弄。
秦青连忙点头,大眼睛湿漉漉的,认真的表情显得格外乖巧。
陈子兴没有注意去听朱晨风说话,他正绞尽脑汁地想着该怎么演这场戏。首先出场并不是优势,真正考验他演技的时刻到来了。
“给你们五分钟时间准备。”朱晨风放下话筒,不再多言。
秦青和陈子兴站在台上翻看剧本,表情都很紧张。
台下众人期待满满地看着他们。
五分钟过去了,两人开始表演。
工作人员迅速把家具和几个假人搬上舞台,布置出一个摆满尸体的家。餐厅流理台上放着一个刀架,架子里插满了道具刀,都是装着弹簧的,刺中身体刀刃会缩回去,伤不了人。
追逐中,秦青和陈子兴要先后抽出刀架里的刀,进行搏杀。
工作人员告诉两人哪里是客厅,哪里是厨房,哪里是楼道,然后就退下了。
朱晨风举起场记板,轻轻一拍,“action!”
舞台上的两人立刻开始追逐。秦青双眼没有焦距,在各个屋子里跌跌撞撞地跑,摸索着破坏电闸,让四周陷入一片漆黑。
灯还亮着的时候,陈子兴晃动刀尖,不紧不慢地跟在秦青身后,像猫抓老鼠一般惬意。
灯灭之后,他略有些惊讶地挑眉,继而露出病态的笑容。
追逐继续进行,秦青利用自己对屋内布局的熟悉程度,给陈子兴设下几个陷阱,并重创了对方。他茫然又恐惧,脚步踉跄,几次摔倒。但是每到濒死之际,他都会咬着牙甚至流着泪,为自己搏出一线生机。
他那么漂亮,又那么脆弱,像一只被抛进陷阱的小兽,呜咽挣扎。然而,当他举起刀,在黑暗中刺向陈子兴时,露出的表情却又凶狠得像一只孤狼。
这种巨大的反差,被他演绎得淋漓尽致。
陈子兴表演的哥哥也非常病态邪恶,演技丝毫不逊。
终于,当两兄弟正面对上,拼杀到最后一刻时,猛冲过去的陈子兴踩中了秦青事先洒在地上的植物油,身体不由自主地摇晃,狠狠扎向秦青心脏的刀尖歪了歪,扎在了一旁的尸体上。
而秦青的刀尖却刺入了陈子兴的心脏。
两人都在粗重的喘息,一个双眼渐渐变暗,却又勉强凝聚起微弱的光,一个瞳仁失焦,茫然又紧张。
“和你比起来,我总是差了一点运气。”在不甘的低笑声中,陈子兴慢慢说出这句台词,倒了下去。
秦青蜷缩在黑暗之中,听着哥哥的呼吸渐渐停止,双眼涌出泪水,脸上交织着庆幸,恐惧,痛苦、不舍的复杂情绪。
表演到此结束。
两人马上站起来鞠躬。
朱晨风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摆摆手,让两人交换身份,马上开始第二场表演。
陈子兴扮演的弟弟在屋子里躲避,秦青举着刀逗弄猎物一般靠近。
不得不说,秦青这张脸真的占尽了优势。扮演弟弟时,他可以像一只遍体鳞伤的幼兽,用绝望,恐惧,不屈,坚毅等强烈的情感力量拽住每一位观众的心弦。
看见他被追逐,观众会跟着紧张。看见他即将被杀死,观众会跟着恐惧。看见他成功逆转结局,观众会狠狠吐出一口气。
扮演变态的哥哥时,他又能让观众恨得咬牙,怕得发抖。
陈子兴的演技也很好,扮演的哥哥像一只披着人皮的恶魔,扮演的弟弟琉璃一般易碎。
目前为止,两人的演技还在伯仲之间,难以分出胜负。
终于,两人演到最后一幕,哥哥与弟弟正面对上。秦青一刀扎去,陈子兴听见风声险险躲开。
秦青的刀扎进烤面包机的缝隙之中,然后手腕一撇,把刀抽出。叮的一声脆响从面包机里传来,但是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小细节。
陈子兴绕开地上的植物油,站在楼道里。
秦青飞快朝他跑去,踩到植物油,脚步微微一晃,身体猛地前冲。
按照剧本里的描写,秦青猛冲的时候刀尖要歪掉,扎进被铁钎固定在墙上的尸体之中。但他没有按照剧本里的描写去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