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俊美到近乎妖异的脸,终于完完整整显露出来,柔情似水的桃花眼微泄冷意,却更加勾魂摄魄,愤怒和焦虑染红了上翘的眼尾,令人陡生怜爱。
凡间的笔触,难以描绘这张脸万分之一的灵性,圣人见了也会为之动情。
996喵呜喵呜的叫声卡在了嗓子眼。
“你,你要干什么?”它结结巴巴地问。
见惯了每个小世界的秦青,面对这么一张难以形容的俊美脸庞,它依旧会失神。
“去请假。”秦青扯歪领带,解开一颗纽扣。
镜子里的人显出几分颓废,却完全无损于这份俊美,只会令人心旌摇曳。
秦青用修长的指尖挑出几缕发丝,让它们凌乱地垂落于额角。
镜子里俊美妖异的男人立刻带上了几分脆弱的感觉,破碎的眸光足以刺穿任何人的心防。
996悟了。
“你要使美人计?你去找裘之信请假?”
秦青推开洗手间的门走出去,在心里说道:“领导不批,当然是去找人事部。找裘总只会被开除。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996讪讪地笑了笑。
不怪它多想。裘之信可是这个世界的男主。秦青以往都是搞定男主躺赢的,它以为这次也是。
一人一宠来到人事部。
人事部的经理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看见秦青走进办公室,眼睛都亮了,没说几句话就开出了假条。
她和秦青似乎很熟稔,涂着赤红甲油的手轻轻握住秦青冰冷的手,低声说道:“小秦,姐能帮你的地方还很多。当初你面试的时候,姐对你许下的承诺永远有效。”
“谢谢你刘姐。”秦青低下头,微微红了眼眶。
没有给出任何实质性的好处,也没有应诺,只是适当地显露出几分脆弱,他就轻而易举地拿下了这个女人的心。
刘姐的眼眶也红了,捏捏秦青的手,安慰道:“你大伯肯定会没事的。医疗费够不够?不够姐借你一点。”
秦青黑白分明的眼瞳里有什么东西破碎了。那是他的自尊和骄傲。
他咬牙沉默良久才低声说道:“刘姐,您能借我十万块吗?”
“当然可以。”刘姐立刻给秦青的微信转了十万,催促道:“快去吧,别耽误了。”
秦青点击屏幕,收下这笔借款,握着手机的指尖微微泛白。
他深深看了刘姐一眼,朝办公室的门走去。
当初正是因为这个女人提出了包养协议,他才选择戴上老气的黑框眼镜。他时时刻刻保持低调,不想屈服于所谓的潜规则,未料却还是掉入了这个污秽的大染缸。
手握住门把的一瞬间,秦青听见刘姐在后面低声说道:“小秦啊,你要明白,你身上的任何东西,在某些人眼里都是可以标价出售的。卖给谁不是卖呢?”
秦青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停顿片刻,然后狼狈地逃了出去。
第228章 9肉食动物3
秦青坐在手术室外,红灯照着他黯淡无光的眼睛。
过往的一幕幕像走马灯一般在脑海中闪过。
父母车祸中惨死,嚎啕大哭的自己被十几个亲戚推来推去,摔倒在地。
“把父母都克死了,谁要这个灾星!”
“我也不要!”
“车祸他们夫妻俩是全责,又没有赔偿金,谁要养一个野种!”
“死小孩,滚开!”
“哭什么哭丧门星!”
小小的孩童不知道什么是污言秽语,却被一张张狰狞的面目吓得魂不附体。那是秦青第一次知道,世界上除了喜怒哀乐,还有一种情绪叫绝望。
“秦青,大伯来了,别怕!”
一道洪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一名体格壮硕的中年汉子推开争吵不休的一群人,走进房间,牵起孩童的手。连坐十几个小时长途汽车,他已染了满身尘埃,但他眼眸里却只有纯粹的疼爱。
“以后你就是我儿子!大伯供你吃,供你喝,供你读书娶老婆!你愿意跟大伯走吗?”
视线里,一张沧桑的脸正努力挤出一抹和蔼的笑容,紧紧握着自己手腕的大手,温暖又有力。
无边无际的绝望就这样被驱散……
从那以后,失去一个家的秦青得到了另一个家。这个家并不富裕,也不宽敞,却充满温暖。
泪水从通红的眼眶掉落,滑过脸颊变得冰冷。秦青骤然回神,连忙低头擦脸。
996坐在一旁,担忧地看着他。
“你不是成精了吗?你能不能救我大伯?”秦青嗓音沙哑地问。
996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说道:“对,对不起秦青,我,我也没办法。我只会一个法术,就是变出小火苗。”
它是一只废猫。
996半坐起来,用两只前爪捂住脸,羞愧地不敢见人。
大伯还在手术室里抢救,生死不知。在如此焦灼的时刻,秦青却并没有被负面情绪掌控。
他把胖猫抱进怀里,轻轻揉了揉它的脑袋,安慰道:“救人是医院的事,与你无关。是我急病乱求医,害你为难了。你刚成精,什么都不懂,该是我保护你,而不是你保护我。不要多想,你很好。”
996抱住秦青手腕,感动地眼泪汪汪。它的大宝贝一直都这么暖!
但有些话还是要说的。
996酝酿了老半天才期期艾艾开口,“秦青,生死有命,你要看开呀!”
这句话委婉地揭开了死亡的幕布。
秦青身体僵硬,半晌无言,头顶的灯亮得刺眼,将他苍白的脸照得几近透明。
一个畏首畏尾,行迹可疑的中年妇女悄悄走到秦青身边,压低嗓子问道:“小兄弟,里面动手术的是你家属吗?”
秦青没有理会,只心不在焉地瞥去一眼。
这一眼藏着恐惧,也藏着孤注一掷的决心。等在手术室外的许多人,大约都有过同样的眼神。只要能救回亲人,他们愿意用一切去换。
中年妇女很擅长察言观色,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低声说道:“小兄弟,你如果凑不够手术费可以给我打电话,我有办法弄到钱。”
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个道理秦青明白。
这张名片是做什么的?高利贷?
“小兄弟,我看你长得好,我给你一个优惠价。一个腰子三十五万,你卖不卖?别人卖,我只给三十万。”中年妇女凑过去悄悄耳语,口气腥臭不堪。
她看着秦青,眼里带着火热的贪婪,像一条毒蛇缠绕住虚弱的猎物。
秦青回视对方,眸光微微闪烁。
这场手术,费用在十五万上下。为了给大伯治病,秦青已掏空积蓄,欠下巨债。
他已经没有能力支撑。
他需要钱!很多很多钱!钱可以买回大伯的命!
钱还可以买走他的肾,买走他的肝,买走他的血液和骨髓!
刘姐说得对,在某些人眼里,即使是同类也可以明码标价。这就是社会,这就是现实。
鬼使神差地,秦青伸出手,接过名片,死死捏住。
妇人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浊黄的牙齿。
996急坏了,伸出爪子狠狠挠向妇人的脸。
“秦青,你千万别听她的!被绑进黑诊所,打了麻药推上手术台,鬼知道他们割的是你的肾还是你的心!你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秦青,你别干傻事!”
妇人慌忙后退,冲秦青比划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匆匆跑走了。
这里是医院,挽救生命的地方,却也是离死亡最近的地方。
秦青握紧名片,不言不语。
996快急死了,连连用爪子去刨他的手,又用牙齿去咬名片的边角。
秦青护住名片。
手术室的门忽然打开,医生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出来,叹息道:“家属,我们已经尽力了,你在死亡确认书上签个字吧。”
巨大的轰鸣声在秦青脑海中回荡。那些困苦却温馨的记忆,猝不及防,炸地粉碎。
秦青踉跄着站起来,冲进手术室。
大伯的尸体已经盖上白布单,一只手无力地垂落。正是这只粗糙的手,牵起了那个绝望又无助的孩童。也是这只手,将孩童抚养成人。
秦青死死握住这只手,嘴巴张了张,想喊一声大伯,发出的却是破碎的泣音。
翌日早上,秦青已陪着尸体坐在殡仪馆中。
他给段安泰打去电话请假。
“秦青你行啊!你越过我直接找刘琳琳请假。你跟她什么关系?你真够豁得出去,那种老腊肉也下的了口!啧啧啧!”
没有同情和怜悯,也没有假惺惺的慰问,段安泰在信号另一端轻蔑地笑,满口都是嘲弄。
“我大伯死了,我要请三天假。”秦青不得不重复一遍。
“你大伯不是你直系亲属,这个假我不批。你去找刘琳琳吧。陪她睡几觉,你想请多久请多久。”电话毫不留情地挂断了。
榨干了秦青的价值,自然也就可以翻脸不认人。这是段安泰一贯以来的做事风格。
秦青死死捏着手机,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
这个世界从来没有所谓的“公平”。一切都可以买卖,一切都是弱肉强食!
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秦青给刘琳琳打去电话。
这一次没有刁难,只有故作悲伤的声音轻言细语地劝慰,然后是直白露骨的引诱。
掩盖在引诱之下的,是肮脏的欲望。
“钱够不够?不够姐再借你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