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小梅引着他上去,给他倒了一杯水:“孟律那边当事人在,您可以稍等片刻。”
陈遇近来基本每天都和孟律师同车来店里,下班则是等孟廷川下楼找他,同居了这么段日子,陈遇还没刻意上楼找过他。
他们的关系没有遮掩,也不曾特意宣告,律所的人大多不知,不过都认识他,路过他就会打个招呼。
第四个人跟他打招呼之后,陈遇叹气,早知道孟廷川有事他就不该上来,在咖啡馆等也一样,何必上这儿来现眼。
他打算先下楼,孟廷川的办公室门终于打开,陈遇松了口气。
孟廷川看见他有些意外,继而笑道:“你来了。”
他带陈遇进办公室就把门关上了,陈遇没坐下:“我车在保养,借你的用用,我去买菜。”
“我刚刚看见信息了,稍等,我换件衣服跟你一起去。”
陈遇在外头枯坐的气散了大半,坐下来等他:“你工作没事吗?”
“今天没事了。”
律所里暖气足,穿的西装也薄一些,孟廷川打开柜子,拿了件外套,没有立即穿上,转过来问陈遇:“这件怎么样?”
陈遇认真看了看,然后说:“你身条好,穿什么都好看。”
孟廷川笑了笑,拿上钥匙,轻轻揽了一下他的肩:“走吧。”
陈遇也面带笑意跟他出去,路过刚才坐着等人的地方,略微放慢了脚步,后知后觉,孟律师好像在哄他?
今晚来家里吃饭的除了孙云舟还有梁律,他和孙云舟互相认识,两个人一块儿来的,梁律还带了礼物,说是见证人不能白当,给他们送份新婚贺礼。
陈遇的目光那红色的四件套上流连,这贺礼可真是出人意料。梁律一哂:“我太太准备的,她说乔迁新婚都可以送这个。”
陈遇前一阵搬家的时候也去买过床上用品,他去了专门卖床品的店,店里大半都是类似于这种龙凤呈祥、喜庆到让人退避三舍的,价格还十分不菲,他艰难地挑了两套素净的,决定以后还是去超市买。
床单暂且收在一边,陈遇在厨房忙活半下午成果喜人,七八道菜色香味俱全,做菜的是陈遇,上菜的是孟律。
孙云舟笑他:“成了家就是不一样啊,都能下厨房了。”
孟廷川不揽功:“我没这手艺。”
陈遇解了围裙出来:“切洗备菜都是孟律。”
他做菜跟着菜谱不太会出错。但切菜时有些生涩,总是小心翼翼怕伤手,平时不显,要准备的菜一多就耽误时间了。
所以这些都是孟廷川做的。
孙云舟自己带了支红酒来,开酒的时候出了点意外,他们新家没有像样的开酒器,十八般武器上阵之后才终于打开。因为没控制好力度还荡出来不少,孙云舟躲避不及,都落在了身上。
人在室内没穿外套,酒液浸透毛衣不光味道大,一会儿出去也容易冷。
陈遇说:“换件衣服吧?”
他说着要上楼去取衣服,孟廷川起身说:“穿我的。”
梁律啧啧两声,孙云舟跟着孟廷川一块儿上楼,进了客房,孙云舟愣愣地看着孟廷川从衣橱里找出来一件毛衣:“这件可以吗?”
他接过衣服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往衣橱看了眼,里面都是当季的衣服。两口子住一间房但是衣服分开放的可能性有多大?
他想了想卧室的衣帽间大小,觉得不太可能。
孟廷川要是找个女的,孙云舟还能猜他是形婚,两个男的,花那么大力气捆绑在一起总不能是感情不好吧?孟廷川和陈遇是相亲认识的。但在孙云舟看来,既然都已经在一起了,感情基础深不深都不妨碍走肾。
他难免有点其他猜测:“你……身体没问题吧?”
饶是孟律师一向才思敏捷这一刻也有点跟不上好友的思维:“什么?”
孙云舟回想起当年读书时他不近女色也不近男色的事迹,往下三路瞄了眼,又在孟律师似乎洞悉了他想法的不那么友好的眼神中悻悻然闭了嘴。
然而喝多了酒就很难藏住话,告别的时候他还是没忍住,对孟廷川说:“工作重要,也要保重身体。”
陈遇一头雾水,等人走了关切地问孟律师:“你身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孟廷川捏了捏眉心:“不用搭理他。”
陈遇还是有点忧心,以为孟廷川不想他担心,搬出来他们的协议:“我有知情权。”
孟廷川哭笑不得:“你想到哪里去了?”
“那怎么了?”
陈遇这样不依不饶的,孟廷川也不瞒了,很有意味地笑了一下:“他看我们分房睡以为我有什么难言之隐。”
“啊?那……”陈遇一下有点无措起来,没想到还能闹出这样误会,不太确定地说,“要不、还是一起睡吧?”
这种房中私事当然跟朋友没什么关系,他们一起睡或是分开睡,孙云舟之后不会来验查,他一个外人怎么想也不重要。
但是成年男性这方面被人质疑总归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他们如今关系有些微妙,似乎没到可以肆无忌惮讨论性的时候,孟廷川有心带过去,陈遇却抓着不放。
孟廷川刚才也饮了酒,这会儿大约酒意上头,起了点坏心,指尖一捻,解开衬衣顶扣,松了松领口,意有所指:“一起睡,然后呢?”
第19章
然后?
什么然后?
陈遇讷讷的,脸上热意蒸腾,不知这话该怎么接,孟廷川的意思似乎是,睡在一起就等于要进一步发展。
他早已过了对性好奇的年纪,长久以来的习惯一下子要打破也不知该从哪里开始。当然如果循序渐进,陈遇是愿意尝试的,就是不知道这事要怎么循序渐进。
孟廷川轻叹:“阿遇,我需要求证一下,你排斥生理上的接触吗?”
陈遇已经有点后悔刚刚追问他了,被他这样直白地问,脸红得快要赶上梁律送来的大红床品€€€€这实在是一件很无奈的事,宁千金说不好意思在他面前开黄腔。但事实上陈遇听他说那些没有半分不自在,到了孟廷川这里却无法自控。
大概因为和宁千金说再多也是看客,孟律师却是实实在在会和他发生关系的人。
他没法说什么,只能摇头。
孟廷川并不急于改变他们的相处模式,只是有些事心里要有数,见他摇头,非常明显地松了口气:“那就好。”
他喊了阿遇,又是这样一副做派,陈遇以为孟廷川今晚就要来跟他发展一下生理关系,但今晚孟律师仍旧宿在客卧。
躺下不久,陈遇又收到了孟律师的信息:晚安
陈遇反应过来,孟廷川真的只是问问,顺便用言语制造暧昧陷阱,并不是真的想发生点什么。
“烦。”陈遇笑着骂了一句,扔开手机没有回复。
他如今睡觉窗帘都只拉一半,室内还能透进点光来。房子附近是没有什么明亮的路灯的,只有装点成灯笼样子的悠悠发着白光的小灯,落到室内也不刺眼。
陈遇睁着眼躺在他当初跟孟廷川一块儿去家具城挑回来的床上。买床的时候他没想太多,孟廷川说孙云舟睡眠不好,床垫是花大价钱定制的,人到哪床垫就要到哪,由此衍生开讨论了一下两个人的睡眠习惯,以及一张舒适的床的重要性。
最后他们买了这张两米宽的床,还有陈遇此生用过的最贵的床垫,确实很舒服。
陈遇当然想过跟孟廷川一起躺在床上,甚至想过他们在床上亲吻、拥抱,这是全世界最私密的地方,属于他们两个人。
然而现在床垫的另一位出资人还躺在客卧的床上。
陈遇忍不住笑了一下,又把手机捡回来,回了晚安。
刚刚孟廷川问他是否排斥生理上接触。他否认了,但其实他也不太确定€€€€他不排斥孟廷川,但他不确定自己能否接受那样亲密的、深入的交流。
陈遇没有相关的经验,这怀疑全然来源于年少时的经历。
当时戒断学校大部分学员都是为了戒网瘾被家长送进去的,只有陈遇,是因为性取向。戒断所的手段其实很单一,电击治疗以及让人配合、服从的各种惩罚手段。
他父亲也是教育工作者,只是电击和暴力矫正并不能说服他把儿子送进去,学校给出了看起来十分科学的方案€€€€电击治疗配合厌恶疗法改变陈遇的认知。
所谓的厌恶疗法不太好实行。毕竟他当时只是朦胧地感觉到自己喜欢的是男性,并没有具体到某个人身上。于是戒断所把厌恶戒断对象调整为了性。
戒断所要给他们营造健康的成长环境,非常讲究同学之间互帮互助,因而他的特殊治疗也有人陪伴。
一群人聚在一起看片。
屏幕里白花花的肉fpb体,黏腻的粗喘,屏幕外一张张麻木的脸,恶心又荒诞。
说起来好笑,那所谓的厌恶疗法,没能改变的他的性取向。但是成功地让他对大部分男性网盘里存着几部的影视作品避之不及。
陈遇不看那些用于辅助纾解的东西,在自我取悦方面也不热衷,几乎是禁欲地过了这十几年。
宁千金说他是个圣人,某种角度来说也没错。
翌日,陈遇接到孟廷川电话,说是要去孙云舟那里一趟,晚二十分钟回来。
景湖一期和二期离得不远,孟廷川是晨练的时候遇上孙云舟的。
孙云舟还挺高兴,当年上学的时候他们也是一块儿晨练的,一起跑了一段聊了几句,提起昨晚的毛衣。
他知道孟廷川有点洁癖,个人物品方面是绝对不肯混用的,给人穿过的衣服,孟廷川多半不会要了,就说要买件新的还他。
孟廷川说不用,孙云舟一想也是,他们那么多年的交情了,穿他件衣服都要还,那也太生分了。
不过礼物还是要送的,送给陈遇。怎么说也吃了人一顿饭,又是孟廷川的对象,以后也算是朋友,第一次正式见面该送份见面礼的。
他用征求的口吻问孟廷川:“我给他送瓶香水怎么样?”
孟廷川停下脚步,撩起眼皮看他:“你觉得合适吗?”
孙云舟一想,给别人老婆送香水这事儿吧,好像是有点不讲究。虽然都是男的,他再怎么拿陈遇当朋友,陈遇毕竟他也是他兄弟的对象。
他也停下来:“那你说送什么?”
“初版的雪原不错。”
雪原又叫冷松林,是一款小众的沙龙香,这款香水产出一年之后就改了配方,改过之后中后调更加分明,销量也更高。但也有许多人因为那柔和不明朗的香调变化对原版爱不释手。这是香水收藏市场上很受欢迎,但是不太好买的东西。
孙云舟这种不缺钱的大户手上肯定是不止一瓶的,停产之后他还收了两瓶,倒不至于舍不得。
问题是€€€€
“你刚不是还说不合适吗?”
孟廷川表情平静语气寻常,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挑有什么不合适的?”
湖上碧波荡漾,湖边孙云舟看着好友渐渐远去的背影,缓缓骂了一声草,过了几秒才抬步跟上。
于是陈遇就收到了一瓶香水。
这种还算经典的沙龙香,玩香水的大多有所耳闻,陈遇没听过,也不能分辨什么版本,香水名字都要靠识图辨认。他搜了同款,国内没有旗舰店,代购的价格高低不一,都比他预想得要高,不过如今也负担得起。
他问孟廷川怎么回礼好。
孟律师却说:“香水是衣服的谢礼,衣服是我的,香水是我挑的。”
陈遇眨眨眼,体味了一下他的意思:“你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