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或便继续说道:“所以这次您锲而不舍地打电话过来,还是因为你们都认为是我不对,要质问对吗?”
沈婉彻底懵然了,她独自走到客厅边缘背对着陈铭川他们和自己的儿子对话,眼神出现了些许茫然。
她不理解为什么岳或会这么冷漠,轻声道:“年年……”
“还是叫我岳或吧,您认为我犯错的时候,总是会特别严厉地这么喊我。”岳或本平静的音色被放得更低,“这样我还习惯一些。”
他并不觉得失望,也没有再生出被诬陷而争辩、却无人相信的愤怒,到最后只是丧失掉所有能够正视自我的勇气,除此之外什么用都没有。
当时林是非在阳台打电话,岳或不知道他打给谁,但看着那道背影,他第一次再次产生了初生婴孩那般无畏的勇气,说:
“我今天没有打谭谌,但我知道他肯定会说又是我打的,因为他完全打不过林是非,却还能在我身上捞到好处,把我弄得满身伤,然后他进医院受伤重就会变得有理,你们都说是我错,哪怕是他先说我的妈妈是……”这些话对岳或来说真的有点脏,也有点重,毕竟主人公是他妈妈。
去年被质问时他无论如何都无法说出口,所以只能看着病床上的谭谌在背对大人的地方对他扬起胜利的笑。
岳或喉头微微哽着,又看了林是非一眼,突破心理压力对自己的母亲说:“他先说我的妈妈是破鞋,是为了豪门太太的位置而爬陈铭川的床,还有很多更脏的……我气不过才跟他动手。”
沈婉整个人怔愣在原地,心脏突然跳得又沉又疼。
她不自主地回头看谭谌,眼神震惊且有些不可置信。
她知道继母不好做,和陈铭川结婚,也知道他两个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会对她有偏见。
但他们之间表面很和谐,都过得去,谭谌怎么可能会在私底下这么说她……
“我知道您也不信,在您面前,我跟他们比,永远是他们最好他们最重要。”岳或精准地摸清沈婉的心理,也没觉得有什么所谓,依然平静,“但没关系,我只是想说说。今天打谭谌是因为他骂我,他先嘴……贱,所以林是非才打他。”
“林是非没有错,我也没有错,我不可能回去给他道歉。”
沈婉忽然很慌,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慌。
只知道有哪里不对劲。
岳或的态度太坚决了,就好像是在做随时离开她的准备。
沈婉想要说话:“年年……”
岳或却打断她说:“妈,以后我不会再自以为是地帮您出头了,无论他们再说你什么。”
“那是你想要的人生,不是我想要的。”
“年年!”
岳或把电话挂断了。
这通本该是沈婉用来质问的电话,却让她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表达不出来。
“阿婉,你怎么了?”陈铭川看她状态不对,忙走过来轻抚她肩膀询问。
察觉到陈铭川的到来,沈婉心里乱成一团,下意识向旁边挪动避开陈铭川的触碰,随即反应过来她又觉得可笑,脚下重新挪过去。
她眼尾发红,摇头道:“我明天要去亲自找年年,这些话肯定是林家那个孩子教给他的,他怎么这么可恶!年年不会……他不会对我这样说话。铭川,我明天要去找年年,我要去找年年……我要去把他接回来……”
她翻来覆去地重复,陈铭川真察觉到她的不对了,忙答应下来:“好,好,明天去。”
*
“星星真的没有难过?”林是非重新躺下,把岳或拥进怀里打算一会儿便真的睡觉。
岳或摇头,回答:“真的不难过。”
林是非吻岳或的发顶,用诱哄的语气低声道:“星星乖。”
岳或轻笑,愉悦:“嗯。很乖呢。”
林是非用下巴蹭了蹭岳或柔软的发,他又想起在阳台和苏尔谰的交流。
他说岳或会很容易陷入自我怀疑,觉得自己哪里都不好。
但他的星星就是最好的。
“Darling。”
“嗯?”
林是非道:“Darling,你真的特别好。”
“我知道你并没有认为自己不好,但我还是想告诉星星,永远不要自我怀疑,你的一切都值得被肯定,就算是还不够那么优秀的品质,它也仍然有它存在的道理,比如€€€€被我喜欢。”
哪怕是不够优秀的品质,它也会被林是非喜欢而存在。
哪怕岳或不乖,林是非也会喜欢。
林是非喜欢岳或,只是因为岳或是岳或。
这些话林是非并不是第一次说,但每次用双耳听的主人公都会感到悸动。
真是奇怪得要命,在无人在意的这些年里,受了委屈的岳或兴许会难过,可他不会哭。
因为他哭也没人能够看见。
不会有人安慰他,更不会有人哄他。
但每次林是非这样用平常的话语夸赞他,岳或就觉得想哭,就好像……自己真的值得。
岳或努力压下想涌上喉头的哽咽,轻声问:“我值得吗?”
林是非铿锵有力:“星星当然值得。”
“非常值得。”
€€
两个人晚上睡得晚,按理说早上不会起得太早,但岳或是在别人的长辈家,这个长辈还是林是非的爷爷奶奶。
想到这个岳或就不敢放肆地睡下去,早早就醒了。
而察觉到他的动静,林是非便在同一时间睁开了眼睛。
看到岳或眼底清明,林是非少有地在他面前早上不是那么的头脑清醒,他拿额头轻蹭岳或的脑袋,缓慢说道:“Darling,怎么不再多睡会儿啊。”
刚醒的嗓音低沉又微哑,岳或没忍住抬手捂耳朵,大早上就在心里爆粗。
操,他现在知道林是非为什么老是说他刚睡醒说话,就像在撒娇了。
确实像啊。
而且林是非的音色还带着黏糊糊的腻歪,仿佛他们已经是结婚好几年的爱人。
“宝贝,我们起床吧。”岳或轻拽林是非的长发。
林是非刚想阖上而垂下一半的眼睛刹那再次睁开,盯进岳或的眼睛,说道:“星星,刚醒的时候不要这么喊我。”
岳或疑惑:“为什么?”
林是非毫不避讳:“本来就会自然臣博。”
“现在彻底博起了。”
岳或:“……”
岳或:“?!”
这就是苏尔谰医生说的同等强度的那什么吗?
岳或忍着不去感受,自动跳过这个话题:“起床学习吧。”
“嗯?”林是非疑惑,“星星怎么突然要学习?”
岳或道:“我在你家,不学习干嘛啊,不得给爷爷奶奶一个好印象?”
“怎么都得装装样子吧。”
他都规划好了,放假五天他要先学习四天,等最后一天再表现出终于学累了可以稍微玩一下的画面。
在大人面前努力创造懂得好好学习的乖巧人设。
闻言林是非竟然被可爱得扬唇轻笑。
他自行恢复了会儿自己的自然反应,而后才起身把岳或拉起来,掀开被子下床去洗漱:“不学习,我们去玩。”
“啊?”岳或跟上他,看林是非给新牙刷挤牙膏,然后递给他。
他伸手接过,漱完口往嘴巴里塞,口齿不清地问:“去哪里玩儿啊?”
“都可以啊,星星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儿。”林是非和他一起刷牙,从镜子里看岳或,“想让星星不害……不紧张担心和长辈相处需要慢慢来。”
“我们出去玩,星星不要绷着。”
闻言岳或果然弯起眼睛,回应道:“好。”
等洗漱完,林是非把自己手上的黑色发圈给岳或,让他帮自己捆头发。
林是非道:“星星帮我把头发拢起来好不好。”
岳或也不问他为什么不自己扎,接过发圈点头:“好。”
他左手腕骨处也有根黑色的发圈,是当初在陈家林是非给他用来圈地盘的。
在宿舍时岳或经常动手给林是非捆头发,不需借助外物,只用手就行。
水绸缎般的长发在手指间顺滑地缠绕,岳或把还散落的发丝捻起往虚握拳状的手里送,两分钟便拢好了。
林是非额前有几缕到鬓边的碎发落下,恰好搭在眉眼,又给那张精致的面容增加了抹稍显凌乱的美感。
漂亮得雌雄莫辨。
如果不看他颈间男性特征明显的喉结,肯定会有不少人认定林是非是女生。
岳或看着他,没过脑子脱口而出:“你这样和我出去,别人可能都会觉得你是我女朋友。”
闻言林是非微怔,随即反应过来,愉悦轻笑,无比坦荡地说道:“那我的星星男朋友,吃完早饭就领着我出去玩吧。”
他态度那么利落,岳或反而不好意思了,差点给自己闹个大红脸。
忙道:“快走走走。”
时间还早,白绾盈和林城也收拾好,恰巧下楼用餐。
岳或拘谨地打招呼:“爷爷奶奶好。”
似是知道岳或会紧张,白绾盈又不是那种会给人压迫感的长辈,她没有刻意热情,就和面对林是非时一样:“小宝和小非起来了啊,走,去吃饭吧。”
饭桌上林是非说了他要和星星出去玩,白绾盈当即摆手,说道:“去吧去吧,我和你们爷爷也有点事情。你们要是玩儿累了不想自己回来,就给你们司机叔叔打电话让他去接。”
林是非:“好。”
这时,林城道:“小非,昨天那个欺负或崽的人,你解决的怎么样?给人留把柄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