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沈婉没空、也不敢再打这个电话。
那就只能是晚上在火锅店里打来的那个人了。
岳或穿着宽松的睡衣,抓住反扣在床面的手机边缘翻转。
竟然真的是岳释。
“他到底在干什么?”他蹙起眉头,不解地自语。
这次不接,肯定就还会有下次,岳或抬眸看林是非,先征求意见,道:“宝贝,我接了?”
林是非眉目很沉,他不想让过去的任何人再打扰到如今的岳或,但他也确实想听听岳释打电话过来到底想要做什么。
知道了这些才能有针对地解决这个人。
听到岳或的声音,似是害怕吓到星星,林是非即刻收敛了眉眼里的沉郁,应:“好。”
他轻声说道:“Darling,你接吧。”
岳或开免提按下接听键,但并没有出声。
那边的人明显也在等对面先说话,非常到位地拿捏起了他长辈的姿态。
直到迟迟听不见声音,岳释才像等不及似的,明显有些不高兴道:“岳或,不会喊人吗?”
岳或心情泛冷,道:“你有事儿吗?直接说。”
“什么?”似乎是完全没料到自己儿子的这种态度,岳释直接没反应过来,很是懵然。
他在心里仔细思索着那个很需要父母爱护、永远都在吸引爸爸妈妈关注的岳或。
以为他是在故意拿腔拿调。
毕竟身为亲生父亲,自己之前确实没怎么主动联系过他,岳或不开心也是应该的。
想到这儿,岳释只好自行放低了点音色,但话语间仍然毫不掩饰教训的意味:“我给你打电话,你是不会喊爸?”
他责怪道:“直接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不想喊,”岳或道,“不想说。”
他眉头紧蹙,手抓住身旁的林是非,拇指摩挲他的腕骨,让他不要不开心,对着手机屏幕说话的声音更显冷淡:“你到底有没有事儿?”
“没事的话我就挂了,以后也不要再打电话过来。”
岳释的喉头彻底被噎住,短时间内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根本没应对过这样的岳或,有些无所适从。
真要确切地说,去年在游乐园见到,为了维护林是非,岳或也确实对自己不敬了。
可是那次,在岳释不悦地说出“不会喊人吗”这句话时,岳或便老老实实地喊了“爸”这个尤为尊敬且亲近的称谓。
如今只是短短一年过去,岳或就变得……“嚣张”。
似是完全不知怯懦为何物。
果然,岳释想,能够在林家待着,所展现出的气质就是与之前大不相同,岳或竟然有了“上位者”的姿态。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他不再强求无聊的、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尤其是无关痛痒的亲情,强给他、他都不要。
除此之外,他更不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几乎有些令人生畏。
……但这样就更好了啊。
岳或那么喜欢画画,小时候更是每天都巴不得自己父亲教给他画东西,岳释现在当然很乐意教。
他更加确定了如今有林家做为后盾,所有的“继承”都可以得到最好发展。
岳或脾气大点就大点儿,岳释不跟他计较那么多。
“我找你当然有事,”他音色颇为威严,不再废话直接表明来意,先点评道,“岳或,我上次看你画画挺好的,已经很熟练了,但细节部分明显还是有些把握不住。”
他说的话似乎是在介绍并打算倾尽自己的“毕生所学”,但语气却像是在施舍。
岳释高高在上地说:“细节不到位,就缺少能被人记住的火候,所以我想教……”
“上次我只是在瞎画。”岳或兀自打断他,分毫的委屈都不受,直言地纠正出声,“就算我真的只能画成那样,也不需要你在这儿评价我。”
他做直播的这六年间,百万粉丝那么喜欢、甚至是热爱他的画作,让他接画单接到手软,就是因为岳或的画很细节。
每根头发丝都犹如真的。
再次被“拒绝”的岳释真的有些生气,音量提高道:“岳或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你的礼貌呢?”
“没骂你就不错了。”林是非突然在旁边接道。
他抬手轻握住岳或拿手机的手腕,让手机话筒的方位往自己这边靠点,音色冷得仿佛刚从北极回来:“我听你那意思,是想说打算教给星星画东西,而我们还得感激你,对吗?”
听到陌生人的声音,岳释心头猛跳。
随即他反应过来这肯定是林是非,岳或和他的关系似乎好得有点过头。
而林倚白的儿子,明显是怼不得的,上次在游乐园说他“没教养”已经是意外,岳释强忍着翻涌的恼怒脾气,说道:“倒也不用他感激,我是……”
“不重要。你闭嘴。”林是非很冷淡地出声,随后他侧眸看向岳或,用眼神进行询问:“我可以怼他吗?”
岳或用眼神回:“可以。”
林是非便放心地说:“你在艺术圈子里很有名吗?也许比较有名吧,但我没有听说过。”
“所以,只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垃圾而已,”他缓着阴郁的音色,一字一顿道,“有什么资格来教人?”
“林是非!你说什么!”被质疑名气的岳释几乎是暴怒,恨不得要在那边掀桌子。
但他还没有完整地说出狠话回怼过来,所有音色便全都戛然而止。
岳或非常干净利落地把他的电话挂断了。
还进行了拉黑。
以前留着手机号只是因为还有“血缘关系”的存在,岳或就觉得没必要做得太绝。
而且他们两个平常也不会联系,就更没有这个必要了。
但是只通过这一个电话,岳或就深知。
€€€€岳释必须滚。
拉黑删除岳释的号码后,岳或还是觉得心中有点郁结,他下意识地心想,怎么别人的爸爸妈妈都会疼爱自己的孩子,他的亲生父母……却是这个鬼模样。
既然不喜欢他、不爱他,当初又为什么要生下他呢?他们两个的婚姻不幸福,难道怪他吗?
以前的岳或从来都不敢有埋怨,遇到这种情况只会先从自己身上找问题。
他会想,肯定是自己又不乖了,所以妈妈才会哭着说不想再要他,爸爸才说他画的东西都是无法见人的小儿科。
他哪里都不好,哪里都惹人厌烦。
这些全是沈婉与岳释,在时间里用行动一点一点地烙进岳或幼小的心灵间的。
让他在往后的 17 年,对自己喜欢的、热爱的,都不敢用灼热的目光去看待。
但林是非无比耐心地教给他勇敢,林家里的所有长辈都赋予给他被爱的一切,岳或在坚定地往前走,不想再回头看。
可这时身后的那些人却又好像都有了后悔的心思,想要拉拢他,让他倒回去。
真是……太可笑了。
“星星是不是被他影响到心情了?”林是非捉住岳或微垂下的脸颊捧在手里,让他抬起头看着自己。
尽管眉眼处的不悦还未散干净,但他仍在先哄岳或:“不要不高兴,Darling。”
林是非音色清浅,却无比坚定地告白道:“我爱你,星星我爱你。”
“我哄星星开心好不好?”
岳或被他珍重对待的模样弄得心里泛软,没忍住笑出声。
他抬手去抓林是非捧他脸颊的手,指节和对方的缠绕,犹如他们难舍难分的感情、灵魂,乃至生命。
“……也不是不高兴,”岳或软着声音,像撒娇似的道,“就是觉得有点烦。”
静默片刻后,他又补充强调出声,道:“他们真的好烦。”
“没关系。Darling,没关系的,不要觉得不开心,”林是非对他说,“我会替你解决的,不会再让他们来烦你。”
他缓声道:“我知道星星自己就能够处理得很好,但我的报复心很强,我不喜欢任何伤害你的人,更不想让你亲手解决,这对他们来说简直是恩赐。”
岳或当然知道林是非的报复心强,从他针对沈婉、殴打陈谭渊就能看出来,不过林是非几乎没有跟他明说过这点特质,如今毫无顾忌地表明而出,岳或发现林是非对那些伤害过他的人,眼眸里都带着浓重的恨意。
外人如果见到,肯定会认为他可怕,可岳或不这样觉得,他只觉得自己在被保护。
虽然方式可能不会太“心平气和”,但这就是曾经的岳或如数经历过的。
他和林是非会互相监督,都要做善良的人。
可在此基础上,他们谁都不能再做可以被随意欺负、还不懂得反击的善良人。
岳或点头应:“嗯。”
如果岳释再找他,他一定会反击回去的。
林是非的指腹轻轻地摩挲着岳或的脸颊,问道:“星星相信我吗?”
岳或说道:“相信。”
“那星星开心些。”林是非莞尔浅笑,赋予岳或心情好起来的弧度,低声说道,“或者……我哄哄你好不好?”
闻言岳或便将前不久林是非才说过的话,几乎原封不动地还回去:“怎么哄?”
林是非不知是真是假,跃跃欲试地提议:“我们做爱吧。”
“做起来绝对开心,会非常让人喜欢的。”
“……”岳或当场便扬起巴掌狠拍在林是非肩膀,刚才由于岳释而涌出的不悦直接迅速地消失无踪,他羞恼的耳朵都红了,几乎咬牙切齿,“不行。”
岳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艰涩的声音,说道:“林是非你给我老实一点儿,不准……抱我。”
林是非很遗憾,装模作样地叹息:“好吧。”
不过从他染笑的眉眼便能明显看出,他确实是想继续玩,但他更想的是转移岳或的注意力。
不让他再因为外人,而产生任何不好的情绪。
“那星星画画吧。”林是非再次出声提议。
“嗯?”岳或说道,“画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