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快到学校门口时没有看见不速之客的话。
“岳、岳或……岳或!”一道男人的身影在看到想要见到的人后便直直地冲过来。
岳或刚好在吸奶茶里的椰果珍珠,被这突兀的一嗓子喊得吓了一跳,根本没听出来是谁,只顾着咳嗽了。
“星星,没事吧。”林是非忙伸手给他顺背,岳或咳了几声后就摇头,“没……咳、没事。”
同时抬起眸子看向了眼前的方向。
陈谭渊不知道在这里等了多久,穿得很单薄。哪怕今天有太阳当空,在天色逐渐沉暗、气温又降下去后也冻得够呛。
嘴唇都是青的。
这段时间他不知道都过了什么样的日子,似乎是只能顾得上活着这一件事了,不修边幅,胡子拉碴。
“岳或€€€€”
“就站在那里,”在陈谭渊彻底靠近前,林是非就把岳或往身边捞,冷声道,“如果你敢碰到他,我把你的手剁下来。”
陈谭渊的脚步便倏地停止。
“我不碰他不碰他。”他仓惶地顿在原地,手不知所措地蹭着裤腿。
林是非冷眼以对,嘴上却还算有礼貌:“这位不知道叫什么的先生,请问你有什么事?”
“我……想跟岳或说句话。”
除了下意识地确认对方是谁的第一眼,从始至终被提到的岳或就再也没看陈谭渊。
好像多看两秒都是脏。
“跟我说一样。”林是非冷漠道。
“不一样!”陈谭渊即刻出声反驳,说完觉得自己的声音太大了会惹人讨厌,又赶紧自主降低,他眼睛死死地盯紧岳或,颤抖着声息道,“我想、我想跟你道歉,我想要……”
“林是非。”岳或旁若无人地打断这截还在进行的话音,侧首看向身旁。他抬手抓住一点林是非的蓝白校服的衣摆,随后觉得不够,又往他身后躲去,为当年连 16 岁生日都没过的自己寻求依傍港湾。
不硬撑不遮掩。
岳或像撒娇似的小声:“老公,我害怕,快保护我。”
第105章
秋冬季节的蓝白校服比春夏的更显宽松, 可以在里面多塞点衣服,让学生注意保暖。
岳或此时低眉敛目,站在林是非身后捏住他的校服衣摆, 明明有184的身高, 身量是令人艳羡的颀长挺拔。
这副模样却尤为小鸟依人。
更何况林是非比他还要高上几公分,确实能够€€€€足以把岳或遮挡严实。
幸好这里没多少人,不然岳或肯定要不好意思。
“好,”林是非心间又酸又涨,甚至有点疼, “不怕。我就在这里。”
其实岳或已经不害怕了, 不然他的反应肯定还会是一种“在乎”的状态。
不在乎且觉得无所谓, 就证明他已经从两年多前的那个恐怖的夜晚里走了出来。
可岳或并不想做那个太善良的人,也不想做独挑大梁的人。
谁犯下的错就是要谁承担起该承担的, 而自己也要该弱势就弱势寻求撑腰保护。
反正林是非只会爱他。
岳或又往林是非的身后躲了躲,平直而又纤密的长睫垂落将眼底的情绪掩挡, 里面有几不可察的零星笑意。
“嗯, ”他说,“我现在不怕了。”
岳或说话的声音很小, 但陈谭渊今天的目标就是他。
被警告过后脚下虽然不敢乱动,可那双眼睛却直勾勾地钉在岳或身上。
那些堪称腻歪的对话也就分毫不差地、往离他们不足半米远的陈谭渊耳朵里钻。
他脸色都变得跟被冻到发紫的嘴唇一样难看了。
看着岳或被林是非得到, 他们亲密无间, 陈谭渊真的好不甘心, 胸口就像是被沈婉生生捅了一刀那般疼得流血化脓。
如果当年他没有用错方式……岳或是不是也有可能喜欢他?
现在站在他身边的人是不是就是自己。
“你再多看他一眼试试。”
不掺杂任何感情的声线冰冷得像是随时随地都能够杀人的机器, 林是非眉目都犹如染上了南北极的风雪,彻骨骇尸。
陈谭渊完全控制不住身体本能地打了个哆嗦, 视线更是再不敢僭越分毫地转移。
但他却想, 林是非这个人一看就精神不正常, 可这样的神经病,岳或竟然愿意待在他身边?
可现在不是让他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事的时候。
他是来道歉的。
陈铭川说,道歉就要有道歉的诚心。
这三个月来,陈谭渊的生活里充满了讥讽嘲笑、落井下石……各种各样的嘴角他全看过来了一遍。
没有任何人愿意帮他,避他如蛇蝎之前,还要踩他两脚。
在这种能让人感到窒息的绝望中,陈谭渊看不到任何未来光明的路。
他还28岁都不到,不能就这样毁了。
而这还只是短短三个月……而已。陈谭渊只要一想到,他被所有人看不起、被所有人羞辱的日子还要持续几年几十年€€€€甚至是持续到他死去的那天,就觉得非常可怕。
他快要疯了。
快要被这种明明不是身体上的伤害疼痛、只是精神上的打压逼疯了。
跟这些比起来,道个歉又算得了什么呢。
如果卑微地道歉能让岳或原谅他,能让林是非放过他,那他道十次歉都愿意。
他打不通岳或的手机,又不能找去林家,上次林是非以“私闯民宅”的名义把他打得坐了半个月轮椅。
陈谭渊记忆犹新,不敢去。
所以只能找到这里来。
他好不容易才见到岳或,当然不能付诸东流。
“岳或……年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陈谭渊本还站得笔直的双腿突然弯下去,很标准地跪在地面,“当初是我错了,是我当初看见你长成了大人鬼迷心窍,觉得你可以承受……我不想伤害你,我真的不想……而且我最后也、也没有酿成大错不是吗?”
他眼眶通红语无伦次:“年年你看在、你就看在沈阿姨目前跟你陈叔叔还是夫妻,我怎么都还算是你的大哥的……看在我们还是一家人的情分上你别生气,你原谅我好吗,我跪下求你,我求求……”
“陈先生,我们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林是非打断他,字句里不含有丝毫的温度,“你们陈家就只是你们陈家,星星是我们家、是我的。你是眼瞎还是耳聋非要装不知道,需要我再好好地提醒你吗?”
本来岳或还能听他说两句想看他真心悔改到了什么程度,但提起沈婉他那点儿“想”便散了个干净。
戾气与不耐烦并存。
也许陈谭渊真的有诚心悔过的意思,但这副场面更多的是被林是非逼出来的。
林是非没有给他留活路。
他是在为自己的以后低头。
六点多还有晚自习,因为家离得近,所以就像早自习踩着铃声起床一样,周六日的假期结束后,岳或和林是非也总会踩着时间点返校进教室。
这时候的学校门口根本没有徘徊或进出的学生。
“林是非,我们走吧。”岳或拽了拽林是非的袖子,“我不想听他说话。”
“晚自习也快开始了……你又不同意我逃课。”
“当然不可以逃课。”林是非握住他的手腕,“有一就会有二,这还是星星跟我说过的。”
岳或放松:“嗯。”
“那就不听他废话。”林是非看都不再看陈谭渊,犹如视野里根本没这人,牵着岳或转身。
陈谭渊还低卑地跪着,见人直接离开眼睛里还有化不开的不可思议,被无视的羞辱突然像把火似的蹿上他的心头,他握紧拳头,紧绷的裤腿都似在和他此时的咬合肌同时动作,不加掩饰地颤动。
林是非……林是非到底要将他逼到什么地步。
他已经道歉了,已经跪下道歉了,到底还要让他怎么样呢?
“……什么?”已经走到校门口的岳或听见林是非跟他附耳说的悄悄话,没明白什么意思,身后就突兀地传来了一道人体迅速跑来的疾风。
“刺€€€€”
“咚€€€€!”
“你哪来的人?我盯你好长时间了,想要干什么?!”门卫大叔手里拎着平日里根本不会用到的警棍,重重地敲在陈谭渊的膝弯,疾言厉色地喝道。
“林是非!”岳或震声喊。
刚才林是非跟他说:“狗急是会跳墙的。”
“Darling,不要害怕,让他进监狱,好不好?”
刚刚岳或没明白,现在明白了。
陈谭渊确实跳了墙,他手里多了把折叠的刀具,有备而来地冲着林是非的后背捅。
察觉到风声至临的刹那,林是非便眸色深戾,拢住岳或的腰身往前,回身用胳膊挡。
蓝白相间的校服衣袖瞬间就被染上了红色。
但林是非明明可以躲开的。
他却没有躲。
“林是非,你已经把我逼到绝路了,你还想怎么样?!你到底还想……”
“咚€€€€!”
“老实!你怎么回事儿?!我刚才就见你拦住我们学校里的学生,是不是犯什么错了?不犯错你给人跪下?我看你的样子就不是善类,还拿刀,拿刀想干什么,想捅人?!”门卫大叔手法利落地把陈谭渊手上的凶器用警棍敲掉,抓住他的胳膊反拧把他的脸按地上,“我都从警局里因伤退役了,来学校当个门卫还能碰到你这样的危险分子。”
“放开我!”陈谭渊憋得脸色通红,身体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完全挣不动。
“星星我没事,我没事我没事的,”林是非见岳或盯着他被血染红的衣袖,瞳孔都似还在隐隐震颤,匆匆把校服脱掉缠住胳膊制造无血的假象,“只是点皮外伤,而且穿着毛衣呢,伤口也不会很深,只是被划了下……”
“陈谭渊……”岳或低声呢喃这个名字,随后他神识归位似的侧首看向被按在地上的人,“陈谭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