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吧,我想自己做饭庆祝。”他仰头,余光落在庄亦云脸上,真是迷惑人的一张脸。不要再拖了,这个男人他牵扯不起,他想好了,就在家给他灌点酒,睡了跑路。公司年会他都可以滴酒不沾,去外面吃饭肯定也不会喝,只有在家才能降低他的警惕。
颜延的语气更加轻松,他笑了笑又说:“你有什么海鲜过敏吗?我想做海鲜大餐。”
“都能吃。”
“好。刷你的卡哦哥哥。”
“当然,想吃什么就买。”
“我不会客气的。”
“回家还是回学校?”庄亦云问出这话的时候,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有些期待。自从颜延为了准备考试回去住了宿舍,家里空荡荡没有半点人气,他并没有自己表现的那么适应。
“回学校吧,哥哥你送我到校门口就行。”颜延指了指前面的路口,“这边左拐过一条街就是我们学校南二门,我到那里下就行。”
一条街很快就到,庄亦云眼看着颜延下车,挥挥手毫不迟疑进了校门。理工大的南二门是个小门,门口没什么停车的地方,即停即走。他身后还有车跟着,只能往前开。不到半分钟,这人在车里说话的声音、气息也消散得一干二净。
重新上路,一直到进家门他都不高兴,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高兴。明明今天的一切都很顺利,他带颜延出席公司年会,现在全公司都知道他结婚了,他的结婚对象还很可爱,再也不会有类似栾清找他告白的窘况出现,他应该开心才对。可他程序一般洗澡换衣服,想躺好睡觉,却很晚才睡着。
他睡不着,颜延却睡得很好,他下了决心,想好了计划,虽然今天经历了一些不那么愉快的事,但就用庄亦云那句话好了,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很快要给这段装乖卖萌的日子划上句号了。
接下来三天,颜延一刻不停歇,不是在自习室就是在考场。大学四年,他没这么认真过。嘴上说着要毕业了不能挂科,心里想的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其实他知道,除了李教授不会放水,其他科目的老师不会为难他们。
但他好像被钟律的话影响了,心里有一些模模糊糊的念头,推着他往前走。
第三天上午,考完最后一门李教授的课,圆满结束了大四上学期。他回宿舍收拾东西,然后按约好的请姜黎吃饭。他下午要请姜黎来帮忙备餐,为他的初夜计划助攻。
姜黎早放假几天,一看他这被考试折磨出的黑眼圈,直接拍板让他下午睡觉,饭她来准备。
“那不行,你延哥是这种没义气的人吗?”
“那你黎姐是这种没义气的人吗?你照照镜子吧你,先是熬夜,再要纵欲,我怕你被搞死在床上。”
颜延:“……”我黎姐应该不是这种没义气的人,但绝对不是什么有节操的人,他被考试虐完的脑子要飙车了怎么办?
第21章 小野马
从菜市场扫荡海鲜摊回家,颜延拗不过姜黎,被推去补觉。
姜黎一个人在厨房忙活,她在这方面不是颜延这个业余的能比。她是他哥一手带大的,当初他哥十几岁开小餐馆的时候她就还不到十岁,下课就在店里帮忙,熏陶磨炼出了一手好厨艺,扫一眼这堆海鲜就想好了做法以及处理的先后顺序。海鲜得吃一个鲜字,什么时候杀什么时候做,得计划好了。
她手上动作利落,却还能分心打量庄亦云的家。她听颜延说过,这是为了方便颜延住进来新购置的,家具陈设都是颜延挑的。颜延家里她去过无数次,再熟悉不过,这一看就是典型的颜家风格,琐碎温馨,色调柔和。一句话,很有家的味道,而且不像两个大男人的家。
颜延在外头又拽又酷还嘴毒,他宜家宜室的一面只有她这种老朋友才知道,要她说庄亦云也是走了狗屎运。
大概是心里装着事,颜延并没有睡多久,两点多醒了。他起来的时候姜黎在客厅玩手机,一见他出来就说:“你再睡会呀,汤吊上了,剩下的要现杀的我晚点弄,不用你操心。”
“狸狸,你真好。”
“呃……你发烧了?”姜黎被他的语气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滚。”
“没发烧你发什么嗲,要发嗲晚上找你庄哥哥去。”
“姜黎你要不是女人,我现在就打你了。发你个屁的嗲,你延爹只是鼓励你。”
“说得好像我是女人你打得过一样。”姜黎手机一甩,人往沙发上一靠,伸出一根手指朝他勾,“还有,谁让你在姐面前没大没小,延爹?你有本事当着我哥面前喊去,看他认不认你这个爹。”
“我……”颜延今天明显战斗力不行,被姜黎轰了两句就弱气了。特别是她还把野哥搬出来,不讲武德。
姜黎对他这支支吾吾的模样表示稀罕,啧啧称奇。她嘴上又调笑了几句,心里却想,颜延这样子不像是要打一炮走人,反而像是吃上了爱情的苦。
但是看颜延已经有了主意,她没有再像之前一样逗他带节奏,转了话题问他:“明天来我家住?房间一直给你留着呢。”
“不用吧。”
“学校放假了你又没申请寒假住宿,难不成回家跟你爸妈说要离婚?不然你想住哪去?”
“小爷住不起酒店吗?”
“行,那你住去,我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姜黎也不说话了,干脆打开电视看起狗血偶像剧来。颜延去把螃蟹蒸上,等蒸熟了两个人一边看电视一边拆蟹。蟹腿蟹钳蟹身,一点点把蟹肉蟹黄蟹膏都拆出来,内脏清除干净,拆出来的蟹肉都放蟹壳里,之后放上芝士再烤,香得能把人舌头吞了。
“一想到累死累活做出来我都吃不上就气。”
“准备了你的份,做完你打包带走。”
“算你有良心。”
电视剧里女主角冲捡来的男主角喊:“一块鸡肉三百。”男主夹了八块,两千四。
姜黎笑:“你这螃蟹按成本和工费,怎么得一只三千啊,钱今晚记得收。”
颜延一分心,被蟹腿上的尖刺扎了手,血珠扑扑往外冒。
“唉你,我就开个玩笑。”姜黎立刻起身,问他医药箱在哪。
“没事。我自己来,小口子。”
“颜延你……”
“姜狸狸你干嘛,不就扎个手,谁做饭还没扎过吗?你这什么表情。”
姜黎想找他谈一下,但是看他这样根本就不想谈。其实这些年她看着颜延拒绝过很多人,看起来一天天在外头浪,嘴上也不把门,但颜延有他自己的想法。他没这么盯过一个男人,打着想约的幌子,做了这些费心费力的事。
作为他的好朋友,她不该拦。姜黎再三犹豫,最后还是闭上了嘴,由他自己去吧,大不了回头陪他喝酒。姜黎是这么打算的,但没想到这顿酒来得这么快。
下午五点多,准备工作做得差不多,她带着颜延给她准备的那份食材走人。她刚走一会,颜延就接到了庄亦云的电话。
“哥哥你这么快就下班了?那我开始炒菜。”颜延的声音雀跃,庄亦云仿佛能看到他围着围裙站在料理台前接电话,眼睛笑成弯月牙的样子。
他身边好几个人围着,都在等他的指令。庄亦云本来想就这么跟颜延说一句就去开会,这会又改了主意。还是得解释一下,毕竟他那么高兴,那么期待。他把手机听筒移开,对身边的人说:“你们先去,我稍后到。”
“组长……”
庄亦云充耳不闻,转身往自己办公室走,一直进到办公室里,他才续上和颜延的对话,但此时,颜延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颜延不说话,庄亦云带上办公室门,气氛变得压抑。
“实验出了点问题,我临时有一个重要的研讨,应该会要很晚才结束。对不起,答应陪你庆祝的……”
颜延沉默,第二次了。
庄亦云也很抱歉,但确实是突发状况,他也很无奈。想到后备箱里的东西,他只能继续解释:“刚确定的会议,我不是故意爽约,很抱歉。”
颜延想笑,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该夸他进步了吗?上次一句话就拒绝了他,这次鸽他知道早点打电话,还和他解释?但是天下怎么有那么多重要的事,怎么都比跟他的约定重要?
一口气堵在胸口,烫得嗓子火辣辣一句话说不出来,颜延觉得自己真的烦了。自己到底在搞什么?吃不着够不上,追着几个月,还跟人领证,不就长得帅吗?他这脑子是塞了棉花吗?
就在这时,咚咚咚的敲门声传来,接着一个颜延不会忘记的声音透过听筒传了过来,是栾清。
“组长,国药的专家组都进视频会议室了,就等你。”
“就来。”
庄亦云应声,栾清仍然保持着开门的姿势,就在原地等他。他只好当着栾清的面,无师自通哄上了人:“延延你先吃,别等我,但我今晚肯定回来,好吗?”
第二次叫他延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个狡猾的男人,上次为了让他跟他领证,就喊他延延。这次为了他不计较他的鸽子行为,又来哄他。谁说他不懂,他懂得很,他只是装傻!
“组长,走吧。”栾清面色泛白,没想到会听到庄亦云这样的话。他很快又调整过来,上次不都听庄组说了吗,只是假结婚,根本不重要。平安夜那次,他多少有点冲动之下的故意,但这一次他真不是故意,早知道组长是跟颜延打电话,他就叫别人来叫人了。
颜延没回复,啪一声挂断了电话。栾清的声音让他的怒气值再上一层楼,另一只手里的刀一用力,刚杀好的东星斑在案板上甩了最后一下尾巴。
“鸽王€€€€!”颜延洗了手犹自忿忿,围裙一解回房间换衣服。找配饰的时候拉开床头柜,看到里面躺着的套套和润滑油,拿出来丢垃圾桶。
然后他又跑去庄亦云房间,他在那边床头柜也放了,都拿出来丢掉!出去的时候经过庄亦云的衣帽间,气昏头的颜延冲进去,就近扯了一件白衬衣。
“小爷要穿你的衣服出去浪!”
也不知道这么幼稚的报复算不算报复,反正他拿回自己房间就换上了,正牌男友风衬衫没争议。领口解开,戴一条金色粗圈锁骨链,长度只比choker长一点点,更凸显出脖子修长锁骨精致。外面套一件带亮片的绿黑渐变西装外套,绿色,很好,还挺适合他。
镜子里的颜延冷笑,最后理了一下袖口,拨散那一头半长的金发,动身往外走。
他没叫姜黎,一个人打车去市中心新开的酒吧喝酒。下午姜黎欲言又止的样子还冒着热气,为他受了一下午的累,现在去说他被人鸽了,他颜延丢不起这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入v啦,周四入v,当天三更,希望大家能一如既往地支持,来个首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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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小野马
庄亦云在会上几次三番走神,不由自主想会前的那通电话。从他说了不回去吃饭以后,颜延就一言未发,他从来没见过颜延这副样子。越是反常,越是让人在意,在意到各种真实和虚构的细节都在脑内徘徊不散。
他不禁想,上次他拒绝回去过平安夜,颜延是什么表情,是不是带笑的眉眼突然就耷拉了下去。他一个人做那桌没人吃的饭菜时是什么表情,洗菜的时候没有哭吧,下刀的时候会不会切到手。那今天呢?颜延说要做海鲜大餐的,会不会气哭了一个不注意就被螃蟹欺负了?
人的思维一旦钻进某个圈子就很难绕出来,庄亦云从来没有开过这么心不在焉的会。明知道今天的会很重要,这次实验数据和预计出入有点大,国药的团队都到会了,怎么也要有个说法,可他发表完自己的观点之后就不停走神。要不是一贯深沉脸,别人以为他在思考,那丢人就丢大发了。
“庄博,这个想法你认为呢?”
庄亦云被叫回神,根本没听到对方在说什么,面不改色地说:“还需要后续进一步论证,我现在的意见也不成熟。”
这波糊弄满分,但总算把他乱跑的思绪拖了回来。虽然会后能补会议纪要,可无法取代现场的沟通。无人察觉,只有坐在他旁边的栾清,敲键盘的手握成了拳又松开,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笔记本往他的方向推了推,屏幕上是他刚才记的发言。
庄亦云一目十行扫过,跟上大家讨论的节奏。
散会时已经是十点多,他拿了车钥匙就走,一路超车,到家时比平常花的时间少了三分之一。可站在家门口,伸手要按指纹锁时,他却生出迟疑,像是近乡情怯。
三秒,手按了下去,门锁转动发出机械声,接着大门应声而开。
再一次,本应该是明亮温馨的暖光,最后迎接他的却是一片黑暗。
“我回来了。”
安安静静,一分钟后,仍旧无人应声。
他进门,灯光感应亮起,这一次更冷,餐桌上什么也没有。庄亦云往里走,在厨房门口踩到了一只虾。生的,厨房地面上还有零星几只,再一看水池里还养着一批活的,地上这几只是自己跳出来离水而死。
砧板上一条死去的东星斑躺那一动不动,鱼血横流,眼睛浑浊,鱼身上的刀口整齐,只有最后一刀划歪了,力道大得差点把鱼尾斩下来。他鬼使神差地想,接他电话的时候,颜延不会就是在杀鱼吧。
不得不说庄博士聪明,他猜对了,那歪了的一刀就是证明。
除了虾和鱼,还有螃蟹,不过这螃蟹明显是没法欺负颜延了,都已经拆好了,满满当当摆在蟹壳里,旁边放着芝士碎,但没来得及做再加工。一排好几个碗,都是切好的食材。火上一口炖锅一口炒锅,炒锅里放了油应该是要炸什么,炖锅一打开,鲜香扑鼻,是吊好的高汤。
庄亦云长叹一口气,出厨房门时在冰箱和墙的缝隙里抓出一只乱爬的法国蓝龙。他和蓝龙大眼瞪小眼,蓝龙的两只大鳌在空中乱舞。
“你乱爬还有我看见,我就算在这跳舞也没人看了。”
把蓝龙放回池子里,他掏出手机给颜延打电话,生气可以骂他,这么晚了该回家了。
打第一次,没人接。再拨,还是没人。再打,还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