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被骂的是他自己他可以一笑置之,甚至还能指点指点这些人哪里骂的不痛不痒。但是他们是在骂庄亦云……庄哥哥那么优秀那么骄傲,现在因为他被人在网上这样骂,这些骂他的人根本不配提到他的名字,都是些嘴欠的键盘侠,他们根本不懂庄亦云在从事的职业有多了不起。
可是……他有什么办法?骂回去吗?再开一次直播?
他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甚至怎么喷网友都想好了,越想越兴奋,恨不得现在就开。可就在那一瞬间,又清醒过来回到了现实。如果他再直播,必然会带起来新的流量,会更加坐实这些言论。说他是网红,说庄亦云是草人设引流。
他不能……甚至不该去理会这些评论。
网上的人会这样说,那身边的呢……难道不喜欢他的人,因为他而嘲讽庄亦云的人,只有庄阿姨一个吗?
颜延双手撑在料理台上,猛地合上了眼睛。
从来没有一刻,他如此迫切地希望自己变得优秀,变得强大,变成真正被人仰望的存在。而不是成绩单都被人晒出来,学校挂科纪录也被人讨论,即将大四毕业却去向不明,这些事都被人用来证明他是多么平庸。
而且正因为他看起来缺少明确的职业规划,所以他们就给他冠上了打算当网红的帽子。就连他的直播内容也被放大讨论,认为他毫无特色很不专业,尽管他真的只是玩票,并不该被放在全职主播行列里去比较。
他想反问这怎么了?大学生毕业当网红非常符合时代潮流,多少人想当都当不上,就算他真的要去做主播又怎么了?
可他没有问就想到了这些人会怎样回应。
他会证明,他不是什么靠炒作上位的网红,他不挣这份钱。他会拼尽全力去完成职业理想,走出他自己的路。
那天晚上,颜延真正学会了按捺。
不反击,不回应,沉默下来,让这些声音随着时间淡去。在更长的时间线上去成长和成就,去证明自己,去为庄亦云正名。
庄亦云给了他毫无保留的爱,他也要筑造一份与之匹配的未来。
那天晚上颜延买了个一次性染发剂,把头发染成了黑色。要做律师这一行,他这个金发不合适,哪怕他只是在律所打杂来增进行业了解,其实也不合适,只是罗律师他们对他包容罢了。
庄亦云看到他染了头发,很意外,问他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事啊,整个律所都见不到我这么耀眼的头。对,有一个证券律师染了粉头发,不过也就一个。太显眼了一点。”
这话有些欲盖弥彰,颜延从来就不是怕显眼的人。庄亦云没接话。
颜延哭得这是某种仪式感,甚至一种发泄。在这个时刻他需要做点什么来向他自己表决心,不然他真的很难受。他家哥哥就是最好的,凭什么被那些人评头论足泼脏水!
颜延深吸一口气,笑了笑,说:“哥哥,我想明天去把头发剪了,剪成我们认识的时候那样,怎么样?”
这么乖地说话,这么招人疼,庄亦云没驳他的话。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或者契机,他想做的事他就支持。
“好。但是明天我不能陪你,明天我有重要工作得加班。”最近国药中心的人来来往往,明天他们的项目负责人会过来,他不在不合适。
“剪个头发要陪什么,嘁。”
第二天下了班,颜延直奔理发店。头发也是费心打理留长的,剪掉的时候却没有太大感觉,反而由衷愉悦,成为了开启新征程的标志。
庄亦云加完班回去,见到颜延的时候很惊艳。和之前的栗色假发不同,颜延自己的发量更大,质感更好,纯黑微分中短发,干净清爽,和金发的耀眼洒脱不同,换了发型以后完全释放了他的少年感,俨然是万千少女心中的初恋。
“过来。”庄亦云冲他张开了手,对他新发型的喜爱溢于言表。
颜延扑过去,挂在他脖子上笑。
他以为改变会很难,可庄亦云总会给他正向的反馈,总是给他鼓励。不知从何时起,他已经成了最明亮的灯塔,只要他站在那,就给他远行的力量与勇气。
第66章 小野马
第二天颜延去上班,继情侣纹身之后,同事们又被他的新发型吸引了。
好一个清新脱俗男大学生,太好看了叭!哪怕知道他有老公,脖子上还盖了戳,也忍不住看了一眼又一眼!
颜延的态度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但其实他已经规划了很多事。下午的时候和罗润丰出外勤,路上他主动问起司法考试和法学研究生的事,认认真真地请教自己该如何规划职业。
“你的基本思路是对的,你比法学本科的学生少了四年学习是事实,如果你真的想把这四年尽快补回来,那这个规划还可以调整。”罗润丰耐心地和他解释,“按你的入学年龄来说,你正好卡在非法本能参加法考的最后一年,政策原因比你晚一届的就只有法本能考了。所以其实你最快今年九月就可以报考司法考试,研究生在读期间也可以报考。”
“我明白了,所以我应该现在全心全意考研,顺利的话明年研究生面试之后,就可以全力备考明年九月的法考。”
罗润丰点头,颜延很聪明,一点就透。
“等你考过法考,要获得独立上庭还有一年的实习期,需要律所挂证一年。如果你想研究生毕业就能上庭,那我可以帮忙,你研究生期间可以学用结合来给我帮忙。这样的话虽然还是比法本学生晚一些,但是也就只晚两年左右入行。”
“罗律,你为什么这么帮我,因为他吗?”
“不全是,当然有一部分原因。说实话,森蓝是国内顶尖药厂,不说其中可以有怎样的业务往来,就说药这个东西,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有身体原因需要找人帮忙的时候。他这样的人递来橄榄枝,不接是傻子,多个朋友多条路。”
颜延没想到他说的这么直白,惊讶的表情挂在脸上没收住,初入社会的大学生,一时还没跟上节奏。
罗润丰把他的表情尽收眼底,笑了,问他:“怎么,你以为都是纯洁友谊?虽然是同届校友,我比他可是大了好几岁,以前没多熟。主要是因为你,才有了进一步接触的机会。”
“这样……”
“不过这只是一部分原因,更主要的原因是我看好你,你是可造之材。聪明、肯努力,再加上有人助力,你的未来不会差。而且你适合这行,语言表达能力强,逻辑清晰反应快,记性也好。”
颜延被夸得有点飘,开心也都写在了脸上。冷静下来,他想了想,还是把今天想说的最后一件事说了出来。
“罗律,我想提前结束见习。我觉得我已经想清楚了,我想成为一名律师,所以接下来我想回学校备考了。我给自己定了一个目标,想考星大的法硕。”
“很好,但有一点,也可以把目标定在更好一点的学校,比如庄博士的母校。”
颜延摇头,说:“我想留在星市。”
罗润丰明白了,有家有口的人,想留在老公身边正常。
“星大法学系在全国也能排进前五,加油!”
“谢谢罗律,那我明天就不过来所里了。”
“好,有好消息一定告诉我。”
“一定。”
没有更多的仪式,他在广恒律师事务所本来就只待了不到一个月,当天下午回去以后和同事们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
看似离开,其实是新的开始。
回到学校的颜延开始全身心备考,比之前跟胡聪一起复习的时候还要努力,几乎是庄亦云加多少班,他就看多少书。
胡聪本来参加完省考笔试已经浪上了,被他一带直接开始报考老家的事业单位,广撒网保上岸,两人的学习小组得以延续。唯一的问题就是偶尔庄教授会来陪读,然后他就会见证腻腻歪歪的小情侣。有一次三个人一块在路上走,走着走着就只剩他一个了,他回头看一眼怀了一个路灯的操场,没敢去确认庄教授和颜同学是不是在那里接吻。
在学校操场黑漆漆的角落里,庄亦云的手指插在他发间,扣着他的腰吻他。随时会被人发现的刺激,带来了更大的紧张感,也让身体更加兴奋。颜延剪了头发,而且彻底染了回来,看起来真的像个乖乖大学生。
庄亦云的手按在他的纹身上,至今没有问去纹身那天到底怎么了。从那以后颜延的变化很大,如果要形容,那就是宝剑入鞘,隐藏了锋芒,悄无声息地自我磨砺。他更努力了,其他好像没什么。
“哥哥,你不专心。”颜延警示般咬了他的下唇一口,声音含混。
庄亦云没有再继续这个吻,只抱着他问:“今天累不累?”
颜延摇头,侧头亲在他喉结上。
庄亦云呼吸一窒,声音变了。
“胡闹。”他说着,一巴掌拍在颜延挺翘的山丘上。
颜延把头埋在他怀里,声音放得极低,瓮声瓮气:“没亲够。”
“没亲够就在这乱来?哥哥要是扯坏了你衣服,被别人看到怎么办?”
“那庄教授的名声就彻底完了。”
庄亦云低笑,胸腔贴着他在震动。
“你这样庄教授可控制不住。”
话音未落,庄亦云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本意是说不能让人看到颜延衣衫不整,颜延回答他的却是……庄教授的名声。
庄亦云低头看向怀里的颜延,黑暗的角落里只有极为幽暗的光,仅仅点亮了一点他那双眸子,晦暗得像黎明前的星子。不知从何时起,从来直接的颜延,目光也变得深邃,看向他时是满得快要溢出来的爱恋。
“庄教授不需要名声,只需要延延开心。”庄亦云突然说。
颜延眨了眨眼,把脸颊贴在他唇角,笑着回应:“延延……很开心。”
谁也没有说破,但那天晚上回了家庄亦云就特别凶,把他的衣服脱得满客厅,灯都不开就在沙发上要他。给他口,中间还非要他脐橙,弄得他差点心动过速。
在学校专心备考的日子过得很快,毕业照拍摄,论文答辩,很快颜延就临近毕业。
6月中旬的一天,庄亦云如常去上班,却一到办公室就收到柯铭诚的消息,让他去一趟他办公室。
庄亦云没多想,到了柯铭诚办公室他象征性地敲了敲,然后就推开了门,却见办公室内坐着的不只是柯铭诚。
几人坐在沙发上,柯铭诚在招待客人,见他来了,其他人便都退了出去,只剩下柯铭诚和居中的那位客人。那人庄亦云也认识,国家医药中心的郑主任,平时和他们直接对接工作的一般是他的副手。
“庄博士,请坐。”郑主任反客为主,先声夺人。
庄亦云过去坐下,打了声招呼,然后就等着对方开口。
郑主任也没有含糊,直入主题:“今天我来得冒昧,勿怪。现在国药有一个国家级重点项目,时间紧任务重,正在全国征调专家进组,寻老钦点,说不能少了你。所以我今天来,是受寻老所托,专程来向你发出邀请。”
寻寅生,国药首席科学家,国家科学院院士,国内药学界泰斗。庄亦云和寻老在一次学术论坛上见过,寻老曾和他有过探讨,但交谈不算深入。突然点名找他,多少有些令人费解。
见他神色疑惑,没有半点喜形于色的模样,郑主任心里赞了一声:年轻人好稳的心性。
然后他解释道:“寻老看过你的论文,前段时间在国际学术会议上偶遇你老师,对你非常赞赏,很信任你的专业能力。”
庄亦云得到解惑,神色放松些许,这才问道:“请问是什么项目?”
“机密项目。”郑主任的目光落在柯铭诚身上。
柯铭诚理了下西装,不卑不亢:“庄博士是我重金从海外请回来的,手里带着我们的核心项目,和森蓝还在合同存续期,现在国药一句话就要把他要走,我却连内情都不清楚?郑主任,这我没法跟集团交待。”
最后还是没有绕过柯铭诚,这信息交换其实也算心照不宣的让利,柯铭诚签了保密协议,在场听了这个话,那庄亦云要走要留他得配合。毕竟国家级保密项目,不是哪个企业家都可以随便知晓的。
“近期有一种新型病毒从缅北流入我国,出现了小范围的群体性感染。目前感染已经控制住,但这种病毒一旦进入人体,致死率很高。目前缺少数据支撑无法准确判断,但是预计死亡率高达50%以上。”
庄亦云蹙眉,说:“烈性传染病病毒。”
“是的。”
“溯源了吗?”
“目前尚不清楚。”
庄亦云沉默了,听到这句,他意识到这个项目的规格和紧急程度大概远超他的想象。
“我们只有三年的时间,要有对症的药,否则将会非常被动。”
庄亦云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三年,这种项目还不知道要去哪里封闭,让他跟颜延分开三年,这项目谁爱做谁做。
心里这么想,说出口的话却冠冕堂皇:“我的药也在关键期,广谱抗癌药的意义也同样重大。”
“庄博士,你的小组和我们国药是合作关系,项目进度我们也清楚。据我们的研究员反馈,你们关键的技术难题已经攻克,就算现在你离组,也不会太影响研发进度,你的搭档栾清博士完全可以接替你的工作。”
庄亦云摇头,表示并不认同。科研攻关的过程中,随时可能出现没有预估到的问题和困难,哪个搞研发的敢这么放话。不过栾清……现在确实有实力接手。
郑主任见没说动他,又换了个角度,不惜破例告知本次征调的部分专家名单,不仅有知名药学专家,还有生物学家。
庄亦云有些心动,都是平时难有合作机会的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