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婚 第8章

“我,”叶涞抽了口烟,含含糊糊说,“我就是看不惯他那样儿,真能装。”

“我也看不惯,导演他们其实也都看不惯。”

宁远又掰着叶涞下巴看了看,刚刚周然那一拳打在了叶涞眼角:“嘶,这么好看的脸,差点就破了相,都是娱乐圈的,打人不打脸,操他妈的周然,刚刚应该再多踹他几脚才对。”

叶涞转头去照镜子,贴着镜子看了半天,不严重,就是眼眶眼角有点儿青肿,也没破皮:“没事儿,回家之后擦擦药,一晚上就能消肿了,明天的工作正好已经取消了,这两天我闲着。”

俩人挨在一起抽了会儿烟,又一起骂了半天周然,但是骂归骂,他搞砸的事情,得解决,不能来帮忙还反倒留了一个烂摊子。

“抱歉啊远哥,怎么说我还是把你们节目搞砸了,是我没忍住,本来都已经录到末尾了,我想想……怎么补偿给你们。”

“补偿个屁啊,砸了就砸了,周然这么一闹,肯定是不会再同意录节目了。”

叶涞想了想说:“我回头看看,介绍个别的嘉宾给你们吧。”

“哎,不用,”宁远捏着烟头的手摆了摆,“周然那个咖位的,娱乐圈都找不出来几个了,除非也是跟他同等级的影帝影后,或者是话题度一直很高的盛明谦,算了算了,砸了就砸了,不要想那么多了。”

叶涞眼睛一亮:“节目组花费了这么多心思,远哥,我回去尽量想想办法。”

宁远没把叶涞的话当回事儿,他知道叶涞一个十八线的小演员,没什么人脉更不会认识什么人,随口应:“行行行,先不说这个了,晚上一起喝顿酒去。”

他说完想到叶涞肿了的眼眶,又很快否了刚刚的提议:“算了算了,你眼睛得消肿。”

叶涞隔着烟雾虚虚地看着沙发角,过了一会儿才开口:“没事儿,远哥晚上去喝酒。”

酒吧里叶涞一直控制着酒量,感觉差不多了就没继续,微醺半醉,身上带着淡淡的酒味,又不会被酒精支配到失控的程度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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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片场,围着监视器的导演跟编剧一直紧皱着眉,盛明谦的喊咔声不断。

“咔,左崎,眼神不对,重来。”

“咔,左崎,你手动来动去干什么呢?”

“咔咔咔,左崎,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是哀伤,不是恐惧……”

左崎被盛明谦骂得一直不在状态,台词结结巴巴,眼神动作更是不对。

这条戏是他一段独白式的眼神戏,只有第一遍有感觉,但盛明谦要求高,第一遍没过,盛明谦越凶左崎越找不到状态,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才好了。

副导演凑近盛明谦身边,笑着出声调和:“我说盛大导演,你太凶了,看把人小孩儿吓得都不会演戏了,休息几分钟调整下。”

“休息半小时,”盛明谦把剧本甩在桌子上,冲着左崎一招手,“左崎,你过来,我跟你说说戏。”

左崎赶紧跑过去,低着头:“盛导,对不起,耽误大家进度了。”

盛明谦给他讲戏:“这场戏很关键,你的情绪得饱满充盈才行,让人一眼就能看到你心里去,眼神,肢体的细微动作都要到位……”

周围的人跑远一点窃窃私语:“盛导太严苛了,每条都咔,他越骂演员越紧张。”

“怎么办怎么办?左崎下一条就是我的了,盛导今天明显心情不好啊。”

“谁来拯救下我们……”

助理小滨趁着中间休息,把盛明谦一直响不停的手机赶紧拿过去:“盛导,你的电话一直在响,不知道是不是有要紧事。”

盛明谦回头看了亮着屏幕的手机,没有来电显示,是他不认识的号码,平时不认识的号码他不接,但快挂断的时候还是拿过去摁了接听键:“哪位?”

叶涞打了三个电话,盛明谦终于接了,已经调整好的情绪,在听到盛明谦的声音时还是胸口发紧,被打的眼眶像是有人拿针在扎,又涨又疼。

他吸了吸鼻子,哽着喉咙轻轻叫他:“明谦……”

叶涞的声音一听就是喝了酒,抽丝一样的沙哑声线像是在酒精里泡过,盛明谦好像都闻到了顺着听筒蔓延过来的酒味,萦绕在鼻尖久久不散,淡淡的辛辣往他身体里钻。

“怎么了?”盛明谦站起来,走到没人的地方。

叶涞深吸一口气,断断续续开口,还带着浓浓的鼻音跟酒意:“明谦,我今天闯了大祸,我得罪了大佬,娱乐圈我是待不下去了,明谦,我要被封杀了,还可能会被人报复……”

盛明谦问:“喝酒了?在哪儿喝的?跟谁喝的?”

“我跟远哥刚刚在酒吧里喝了一点儿,我的手机也摔碎了,我现在正在回家的路上,明谦,我现在得找个地方避一避,虽然我还没想好去哪里,可能去国外一阵子,本来我是想直接走的,但毕竟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我还是想跟你道个别,想听听你声音……”

叶涞越说哭腔越重,盛明谦捏紧了手机:“到底怎么回事?你得罪谁了?”

“明谦,我得罪周然了,他可是大影帝,我只是一个叫不上名字的三十八线小演员,俗话说鸡蛋碰不过石头,胳膊拧不过大腿……”

“在家里待着别动,”盛明谦打断他,“哪儿也不用去。”

“可是,我怕周然报复我……”

“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待会儿回去。”

第9章 晚上还回来吗?

燥热的风从车窗吹进来,浪头一样接连拍在脸上,叶涞挂断电话代驾也已经到了,看向窗外霓虹灯的琉璃双目慢慢收回,胸口的心跳跟风动融在一起。

“您好,请问是叶先生叫的代驾吗?”代驾敲窗跟他核实身份。

叶涞点点头:“是我。”

代驾放好折叠电动车,坐上驾驶位,半天没动,从后视镜里看看他:“叶先生,我感觉您有点儿眼熟啊,你是不是那个明星啊?”

叶涞打断他,抱着胳膊往车边坐了坐:“认错人了,开车吧。”

代驾不再多言,发动汽车慢慢开了出去。

虽然酒喝的很少,车一晃头顶还是微微刺痛着。

叶涞用手扶了扶额角,小拇指扫到眼眶,疼得他呲着牙嘶了口冷气,车窗外闷人的风搅动着那丝疼痛,把身体里模糊的东西搅成了浆糊一样,他现在很想淋一场雨,把身体里那些乱糟糟的东西都洗刷干净才好。

半小时车平稳地停进院子里,付钱的时候代驾还是多看了他几眼,叶涞并没在意。

代驾一走,叶涞拎着钥匙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拿出之前落下没拿上去的包,抱着包匆匆进门,上楼之后放回卧室衣柜最下面的角落里不再动了。

叶涞脱了衣服赤着脚走在地板上,进了浴室打开所有的灯,赤条条地站在镜子前上上下下打量自己一遍。

晚上刚喝过酒,眼眶肿得比开始的时候更厉害了,眨眼的时候眼皮很重,一顿一顿地疼,磕在桌角的膝盖也是乌黑一片。

叶涞皮肤太白,身上有一点痕迹就会出奇地明显,看上去也更狼狈,除了下午新添的伤,昨天晚上屁股上被盛明谦打出来的指痕都还在。

叶涞在镜子前转了个圈儿,给自己放好热水泡了个热水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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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明谦开门进来,客厅里一片黑,灯也没开,只有电视屏幕亮着,微蓝的光明明暗暗,不停闪动在叶涞纤瘦的身体上,把他的后背映得更单薄了。

“怎么不开灯?”

“别开……”叶涞听到声音,弓着的后背微微动了动,鞋也没穿从沙发上下来,赤着脚跑过来一把抱紧盛明谦,两只手用力搂着他脖子,“明谦,你终于回来了,我害怕。”

“害怕什么?”

“怕黑。”

“怕黑怎么不开灯?”

“别开。”

叶涞搂得太紧,盛明谦呼吸不畅,想把他手掰开,但他一动叶涞就越用力搂着他,无法,只能任由他这么抱着。

两个人这个姿势拥着往沙发边挪,叶涞几次脚下乱颤,盛明谦直接打横抱起他,也是在横着抱起他的瞬间,盛明谦同时在幽幽的蓝光里看清了叶涞的眼睛。

“眼睛怎么弄的?”盛明谦问。

叶涞侧了侧脸,闷在盛明谦衬衫里,抬起手捂住自己的眼睛跟脸:“明谦你别看我,太难看了。”

盛明谦把他抱到沙发上,拿开他的手:“问你呢,眼睛怎么弄的?”

“是周然。”叶涞抿着唇小声吐出周然的名字,又把录影棚里的事跟盛明谦说了。

当然,过程经过修饰之后,也是含糊其辞,话到嘴边说半句留半句,边说边观察盛明谦脸上的表情,看着他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抿唇。

几句话挑挑捡捡把事情经过说了个五六分,叶涞觉得差不多了就收了音,叹了口气收紧下巴,不再看盛明谦,一幅受惊之后想要寻求安慰又受伤不浅的模样。

叶涞只穿了一件浴袍,他躺在盛明谦怀里,浴袍敞开顺着沙发搭下去,两条腿露出来。

他调整了下姿势,膝盖蹭到了沙发边,咬着唇哼了一声,又伸手要去摸自己的腿。

叶涞看到盛明谦视线顺着他的手往下看他的腿,又蜷着小腿缩了缩,掀起浴袍想要盖住自己受伤的膝盖。

盛明谦握住了他的胳膊,他已经看到了:“腿呢?也是周然弄的?”

叶涞咬着下唇,眼角含着湿漉漉的蓝光点点头:“嗯,从沙发上摔下去,不小心磕到了桌角。”

“周然,他有躁郁症,”盛明谦说,“下次别跟他一起录节目。”

叶涞收了音,想等待后续,但盛明谦只说了那一句话,他这句话已经替周然解释了他总是失控的原因。

没了表演的心情,叶涞知道再继续已经没了意义,接了盛明谦的话:“原来……如此……”

“以后离周然远点儿就是了,他不会报复你的,也不会为难你。”盛明谦说。

“真的吗?”叶涞木讷着问,已经没有兴趣知道周然后续会对他怎么样了。

这样茶里茶气的撒娇跟卖惨,叶涞这几年用了不是第一回 ,上一次不想跟杨星洲一起录节目就是这样跟盛明谦抱怨的,第二天就收到张一浩的通知节目不用去录了。

这一次周然打了他一拳,他当时也还了一拳,没想会怎么样,这么跟盛明谦说,一半是委屈想找找存在感,另一半,是在小心翼翼试探。

找存在感失效了,试探也到此为止,叶涞已经不想继续了解。

还有半年时间,他这算是什么呢?最后的挣扎吗?

叶涞不想再提周然这个名字,转了话头:“我本来下午去是给远哥救场的,结果成了砸场子,他们请到周然不容易,费了不少劲。”

“按照周然的脾气他应该不会再同意录了,你也别私下里再去找他,”盛明谦说完顿了下,“这样吧,我介绍桑梅给他们吧,桑梅是影后,刚结婚不久,话题度只高不低。”

叶涞抿着唇,闭着眼往盛明谦怀里靠了靠:“谢谢你明谦,你真好。”

“药擦过了吗?”盛明谦的手指在叶涞膝盖上揉了下。

盛明谦摁的那一下其实没多疼,叶涞更多感受到的是他指腹上的温度,但那温度此刻像是带着刺一样尖锐,刺破皮肤往深处扎,带着血肉。

叶涞疼得深吸一口气,盛明谦把他放在沙发上,拿出药箱找出消肿药膏,涂在叶涞眼角跟膝盖上。

叶涞躺在沙发上全程闭着眼,只有睫毛微颤。

药膏刚擦上去微微冰凉,没一会儿又开始渐渐发热,叶涞一直没睁眼,听着盛明谦收拾药箱,鞋底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先近再远,远了又近。

“睡了?”盛明谦的声音从头顶垂落。

叶涞翻了个身,脸朝着沙发,顺着他的话打了个哈欠,眼角往下滑了一滴哈欠打出来的眼泪,声音模糊:“晚上折腾太久了,我困了明谦,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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