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瑾一瞬间如遭雷劈。
许多事情在脑内电光火石地闪现刹那,他刹那间只觉得自己全部的思维都被推翻重来,一种他从未想过的可能在这一刻突然浮现。
他一直以为那家婚纱店是时家的产业,也为此才特意选择在那里布局,以此来摆脱陆峙。
可什么时候,陆峙居然把那就婚纱店买下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季瑾艰难地出声,只觉得血液在一瞬间冲到了头顶,声音都带着他无法抑制的颤抖,“陆峙把婚纱店买下来……这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
“至少在陆知熙和时柯结婚之前。”
陆以克很有耐心地逗弄着这只自投罗网的猎物,显然很乐意为季瑾解答一些问题,“他把里面所有的员工都换了,听说还特意从omega保护协会里招了许多热心的人,自己专门去盯着他们培训上岗,都是为了能更好地服务你。”
季瑾一瞬间失语了。
陆以克不明所以,但其中内情却只有季瑾明白。
他从来没想过为什么自己的计划会这样的顺利,也从没想过为什么那天去婚纱店里,能正好遇到一个乐意打抱不平的柳绎omega。
他利用易感期里陆峙的崩溃,却不想陆峙展现给自己的一切,同样也都是装出来的。
他想离开,陆峙对他说,如你所愿。
你不放心我会真的放你走,那你精心设计的游戏,我陪你玩。
季瑾终于明白,为什么他选择离开的那天夜晚,陆峙会那样失态地抱着自己在床上做了整夜,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陆峙会做那样一桌精致的早餐,会在临走前执意把那瓶信息素香水塞进自己的衣兜,会在目送他进试衣间的时候,那样克制地问自己多久回来。
原来陆峙什么都知道。
原来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是自己。
他固执地以为陆峙不会再放自己走,选择了那样偏激的手段去伤害陆峙。而陆峙,却自始至终早就明白自己所做的一切,明白自己对他的伤害,却依然愿意迁就自己,愿意陪自己演完这出戏,甚至不惜忍下自己泼在他身上的脏水,承认下自己为他虚构的罪名。
季瑾记忆里的那个只会胡闹的孩子早已经长大了。
那个恶劣、伤害着他人的人,原来一直都是自己。
陆峙愿意改,他却不愿意信。
直到像现在这般,季瑾终于相信陆峙做出了改变,可是他早已用尽各种手段、千方百计地离开陆峙,已经亲手将退路斩断。
季瑾有些绝望地想,陆峙已经放手了。
他陪自己演戏的时候,心里该有多么心灰意冷?
他那样陪伴着自己,想尽办法哄着自己的时候,自己又是怎么对他的?
他知道错了,可他却回不了头了。
他辜负了那样一段热烈的爱,把那段爱意撕扯得粉碎。
如果想重新拼的话,到底该……何从下手呢?
“我还以为你有多难拿下呢。”
陆以克凑近在季瑾耳边,轻声耳语起来,“季瑾,你可比你弟弟好骗多了……”
季瑾浑身上下都在陆以克的虐打下火辣辣地灼热着疼,喉咙被陆以克狠狠地踩着,根本无法出声,只能满是愤怒地看着眼前的人。
陆以克诡异地笑出声来,看得直让人毛骨悚然:“你猜猜看,陆峙会不会来?”
第92章 “对不起”
“季瑾还没到机场吗?”
陆峙焦急的看着时间,扭头看向调香师,“你不是说他已经上车了吗?”
调香师也觉得迷惑。
季瑾的地址和私人机场的距离并不算太远,如果在自己给季瑾打完电话后,对方立刻出发的话,现在应该已经到机场了,但他们的人却迟迟没有收到季瑾抵达机场的消息。
陆峙眉头皱了一下,果断道:“去调监控,排查这段时间里经过的所有计程车辆。”
他们拿到了季瑾上车的那辆计程车的车牌号,开始分头沿着路段的监控开始查清季瑾的路线, 很快陆峙的人便把结果送到了陆峙面前:季瑾的前半段还是正常的前往私人机场的路线,后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就转换了路线,去了滑雪场。
“糟了。”
陆峙起身穿上外套,急匆匆就要走,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却在这个紧张的时刻,突然响了起来。他强压着心中的焦躁,接了电话,那个和他假订婚的omega在电话的另一边声音急切,告诉陆峙, 现在季瑾就在G市滑雪场后面废弃的仓库,就在陆以克的手上。
陆峙的脸甚至还没完全阴沉下来,陆以克便已经把季瑾浑身是血的照片发到了陆峙的手机。
旁边的人此时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个一个缩成鹌鹑似的站在旁边。
知道内情的齐曜在第一时间赶过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陆峙攥着拳硬生生砸烂了桌上的烟灰缸。
齐曜知道,陆峙一直小心提防的这一天,终于还是到了。
陆峙想通过和季瑾“决裂”的方式,来放季瑾走这件事,并不是他一日之功。
准确来说,从那天季瑾的小猫险些死在陆以克手里的时候,陆峙便明白,在自己解决掉陆以克之前,季瑾跟在自己身边,只能成为一个活生生的人型靶子。
他绝不能让季瑾因为自己而受累。
可是陆峙不想放季瑾走:他知道季瑾的心结所在,也为自己的囚禁行为而愧疚。他多次想要坐下来好好和季瑾说开,话到嘴边却又无法说出口。
季瑾想要自由,可是陆峙却不敢确定,季瑾想要的到底是自由,还是永远永远地和自己分手。
当他犹豫不定的时候,季瑾却在他第一次易感期里,自己打伤了自己。
这时候陆峙才终于明白,他不能再这样关着季瑾了。
季瑾想离开自己,对这件事的执着,已经到了一种疯魔的地步。
而自己也不该用自己的爱意,去逼迫季瑾。
他应该换种方式。
比如,让季瑾自己选择。
很多年很多年前,是季瑾包容那个恶劣的自己;
现在季瑾想不通他们的感情,那他也可以为了季瑾等待。
季瑾为了自己,为了陆家,几乎奉献自己的大半生。
他不是一个没有感情就活不下去的人,但许多年前,季瑾还是那样坚定地选择了自己。
如果季瑾一定要和一个人结婚,为什么那个人不可以是自己?
陆峙一晚上没睡,很快便把这件事想通。
但他同时也明白,如果自己只是单纯地只是让季瑾走,恐怕不能让陆以克这些人以为自己和季瑾真的决裂。
他必须要把事情做绝,好在他的瑾哥,确实厌恶他的监禁。
其实陆峙明白,从自己把季瑾关起来那一刻起,他就不再奢求季瑾能原谅自己:但无论怎样,他还是选择再等一等,看一看那个头也不回的人,到底会不会回头。
陆峙把一切都安排好,甚至齐曜和季瑾通过柠檬汁传纸条,都没有躲过他的眼睛。
“所以我觉得,你应该懂得什么叫张弛有度。”
齐曜无奈地看着陆峙截获了自己手中的纸条,耸了耸肩膀,“这一次我站季瑾,你真的该放他走。感情这种事强迫不来,你该让他自己选。”
陆峙没有说话。
用柠檬汁能写出隐形字,季瑾确实没有告诉过多少人,但是陆峙恰巧就是季瑾告诉的那几个人中的一个。
他把纸放在火上烧灼,看着上面显露出自己熟悉的字迹,不由得低低一笑:“我知道。”
齐曜愣了一下。
“所以。”
陆峙说道,“这一次,我让他自己选。”
一切原本都在陆峙的计划里:他和那个omega订婚,以此来蒙混陆以克他们,让他们以为自己和季瑾已经彻底断了,而另一边,陆峙却早就买好了G市的房子,然后假托齐曜的名义,让季瑾远离斗争的漩涡,在那个装饰得舒舒服服的小房子里安心休养。
陆峙以为季瑾是真的不爱自己了,于是他对于陆以克拙劣的把戏嗤之以鼻,却从没想过,即便是走到现在这一步,那个在自己面前冷着一张脸,说永不再见的人依然像个傻子一般飞蛾扑火,在自己的安危面前奋不顾身。
而其中最让陆峙崩溃的一点是,季瑾甚至都不是被陆以克绑架的。
陆以克绑架了那个自己找来演戏的omega,是季瑾提出的换人。
他简直不敢想,季瑾孤注一掷走进陆以克刀尖下的那一刻,心里到底都在想什么。
到底谁才是骗子啊,瑾哥。
为什么嘴上说着憎恶,心里却又这样爱我?
你这样对我,我到底该怎么样才能放下你?
……
“叮铃铃,叮铃铃!”
就在陆峙一行人终于抵达G市的时候,陆峙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是陆以克打来的视频电话。
陆峙急匆匆地点开,里面的季瑾已然陷入了昏迷,此时正靠在废旧仓库的柱子上,额上和嘴角都是干涸的血。
“你好,陆峙。”
陆以克那一板一眼的声音再次从听筒里响起,“我说过,你杀了我义父,你早晚要为此付出代价。”
“陆以克,你到底要做什么?”
陆峙强忍着满腹的怒火,他此时已经无心和陆以克辩驳,到底谁才是那个杀死他义父的真凶,他现在满心满眼的都只有那个狼狈地倒在地上,已经陷入昏迷的季瑾。
“不做什么。”
陆以克偏了下头,声音机械道,“我只是想让你,也体会一下我当年的绝望。”
他俯下身,把手机凑到了季瑾面前,从一边的冰桶里随手舀了一勺还带着冰渣子的冰水,就这样毫无怜惜地泼到了季瑾脸上:“说句话。”
陆峙看到季瑾被强制泼醒,此时身子正止不住地咳嗽,脸色也因为寒冷而变得惨白。
陆峙的心跟着季瑾那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揪了起来,他清楚,季瑾前不久刚咳了血,好不容易休养好,现在的身体根本经受不起这样折腾。他用力地掐着自己的手,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
季瑾虚弱地根本抬不起头,他整个人都在发颤,眼神却一如既往的坚定。
他几乎是便咳便吐血,鲜红滚烫的雪落在仓库的地面上,甚至还冒着蒸腾的白气:“别来……”
他的声音很轻,但是陆峙却听得异常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