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摄影师也纳闷,“我在月表上看到的,具体没写,只确认了是一个艺人约拍。”
蔺空山听着也有些不对,只剩一周就要开始的拍摄,信息居然这么含糊,
他问:“能看到工作项是谁添加的吗?”
“不能,”摄影师抓了抓头发,“线上共享文档好像只有内容正在编辑的时候才能看到操作人。”
“不过月表里的内容都要经过大佬审核才能通过,应该不会有错吧?”
“也是,”白梦璇也没多想,“等我下午问问大佬。”
平面组没有聊太久,他们上午还有个成图要交付,蔺空山问过几句月表的事,也回了自己的办公位置。
商洛晔也在办公室里,还去了最里面的休息室,关了门,似乎在打电话。
室内的隔音不算差,那边声音只能隐隐约约地传来一点,蔺空山也没有探听老板动静的打算,专心忙起了自己的工作。
虽然工作室大部分是线上办公,但还有合同之类的重要文件是用纸质版留存,蔺空山矮身在文件柜里略作整理,因为最底层的高度太低,他索性单膝向下蹲站在了柜边。
翻找整理花费了些时间,等蔺空山重新站起身时,才迟了一拍地发现了不妥€€€€
他蹲得太久,猛然一站起来居然有些头晕。
昨晚那场应酬到底还是残存了尚未消退的后遗症,蔺空山眼前隐隐发黑,竟是没能站稳。
他身形一晃,眼看就要斜斜撞在文件柜上。
却忽然被一个强势的力度稳稳地扶住了。
蔺空山微顿,抬头,眼前的烁闪晕黑缓慢散去,聚焦出一张面色不虞的冷峭俊脸。
年轻的老板正皱眉看着他。
“你怎么了?”
蔺空山的肩背被扶住,腰侧传来很轻的刮痛,他这时才发现自己的腰跨险些磕在文件柜凸起的方形把手上,把手的边棱偏于尖锐,若是他没被商洛晔及时扶稳,坠着大半体重磕撞在上面,肯定不止这一点痛楚。
“多谢……”
蔺空山的道谢还没说完,就被一旁地面上传来的声音突兀地打断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
那声音是从地面上的手机中传出来的,而手机明显是商洛晔的€€€€显然他刚刚过来扶人动作太急,直接甩丢了原本在通话中的手机。
此刻通话也尚未终止,里面传出来的是个粗沉的中年男声,带一点北地口音。电话并没有开外放,但对面的声音还是清晰地传了出来,显然中气十足,悍然气盛。
“结婚这么大的事情,你认真对待了吗?我看你根本不想收心,你从小就是这种性子€€€€”
商洛晔神情冰冷,比早上刚来时的脸色更臭,他把蔺空山带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随即几步走过去,拾起手机。
直接按了挂断。
中年男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室内瞬间安静得有些寂然。
结婚?
蔺空山自然听到了这个词。
老板这么年轻,已经要考虑结婚的事了么?
怎么现在谈婚论嫁的人年纪都这么小,国内法定婚龄是不得早于二十岁,这才刚刚够线€€€€蔺空山也就这么想了一瞬,随即就抛开了这些本就不是他该关心的念头。
见商洛晔已经收起了手机,没有再通话的意思,蔺空山又道了一次谢。
“多谢洛老师。”
商洛晔原本已经冷了神色,面若冰封,听见蔺空山的声音却又攒起了眉。
他走回来,问。
“刚刚怎么回事?”
“可能起得有些猛,有点头晕,现在已经没事了。”
和站着的老板说话,蔺空山习惯性地要起身,却被商洛晔压着肩膀按下了。
商洛晔今天穿了一件枪灰色的衬衣,外套在他进门时已经脱掉了,只剩这一身冷调沉稳的颜色。动作间,男人紧实有力的线条在严整奢贵的衣料下隐隐显现,他今天没有打领带,毫无遮挡的胸廓较之前更是明显,韧实饱盈的廓轮把原本素淡的净色衬衣充撑成了最惹人意动的展范品,难以抑制地吸引着视线。
男人低头,单手按住蔺空山的椅背,冷眸垂下,凝看着他。
“为什么会严重到站不稳?”
无论言语亦或体态,商洛晔的表现都略显强势,好像非要问清楚蔺空山的状况,而不只是流于表面的礼节性关心。
蔺空山逐渐也熟悉了上司的性格,耐心做解释。
“不算严重,可能有昨晚的影响,等酒劲代谢完就没事了。”
他还道:“我之前也常在酒局第二天有些不适应,过一天就好。”
这解释本来该让人放心,商洛晔听完,眉心却皱得更深。
“常去酒局?”
男人的眉沉下来,压着双眸,更显得本就立体的眼窝如此深阔。
“以后不用了,Gold不需要这种代价的应酬。”
“好。”
蔺空山应得很快,漂亮眉眼间笑意明澈,惹人心恍。
不过他随即又是一句。
“您能这样想,洛素老师会很欣慰。”
“……”
商洛晔正要说话,刚刚被他放进口袋的手机却震了起来。
他拿出手机扫了一眼,神情冷漠,直接将来电按掉了。
收起手机,商洛晔的目光落回人身上,说。
“别用敬称。”
蔺空山略有意外。
不过他转念想,或许这是自己试用转正后的要求。
毕竟工作室其他人虽然对商洛晔很尊崇,但也不会毕恭毕敬地用敬称。
他自然应声:“好。”
商洛晔沉默了片刻,忽然道。
“刚刚的电话,是我爸打的。”
他仍站在蔺空山椅子边,单手按着椅背,是个半圈占的姿势。
“最开始我以为,是他派你来的。”
蔺空山神色未动,依旧温和,这些他早已料想过。
只是他却没料到对方接下来的话。
“所以第一天你来,我让你直接回去。”
“后来才知道,是我误会了。”
两人目光相对,一站一坐。
商洛晔低眸,深邃冷厉的眼廓垂低半分,说。
“那天我态度欠妥,向你道歉。”
这话着实有些出人意料。
不管是商洛晔的强势性格还是老板身份,都让人没成想过他会道歉。
但商洛晔更不是会开这种玩笑的人,他的神情和言语一并很认真。
蔺空山停顿了短暂一瞬,随即温声道:“哪里,您言重了,不用这么在意。”
他还笑了笑,道:“看您把工作室做得这么好,洛素老师也能放心了。”
青年说得真心实意,毫无介怀,他是真的觉得商洛晔的性格和态度相当难得。
身居上位者,哪怕自诩从善如流,也会潜意识地认为自己不可忤逆,但凡听到不同声音就很容易打成冒犯质疑。
蔺空山这几年更是见过不少人,身处平地时还谦恭谨慎,一旦有了权力就会立刻被同化为独裁者,思维模式无缝转变。
这种管控者的膨胀自信最终会让原本活泛积极的群体沦为僵滞的死水一潭。而商洛晔虽然年轻,态度却极为难得,对着他这位空降的助理也能道歉。
蔺空山工作几年,不至于分不清是设套清算还是真心道歉,这位年轻上司的确是后者。
所以他才会夸赞老板和工作室,前途大有光明。
然而盯看着人的商洛晔,眸光却渐渐地沉了下来。
因为他发觉,蔺助的回答没有掺杂任何私人情绪。
明明刚来第一天就被恶语相对€€€€这种对待任谁都难免会生出不适。蔺空山却毫无介怀。
他不是故作大方。
蔺空山是真的完全不在乎。
商洛晔望着人,面前的皎丽青年在昨晚长达三个小时的酒局中没有显露出分毫异样,包括今天清早来工作室后他的表现也一切如常。
但此时近距离看,却能发觉蔺空山的面色比往时更为冷白,纤洁皮肤薄到在日光下好似半显透明。
他的唇色也比之前浅了一分,由腴红褪成了薄粉,虽然仍旧饱软,却似乎有些干燥,没像平日那般说多几个字便会被磨红,好像非得要外力滋养才能重现湿润。
这般状态的蔺助理更多了一分平日未见的苍白脆弱感,让人难免被勾出过于庞巨的复杂念头。
但就在不久前,也正是这样单薄荏弱状态的蔺空山面对着秦骏€€€€昨晚,他被秦骏逼困在无人的角落里,体型差距和力气余值都不足以挣脱对方的拘束。
可最后,蔺空山却如此漠然而利落地解决了一切,让原本气焰凶横的秦骏怔忪失语,惶然离开。
那时蔺空山被逼在墙角困禁,真正处于颓挫下风的,却是胁迫他的人。
此刻青年眼梢下弯,眼眶的下廓线因为笑意鼓起一点柔软动人的弧度,在商洛晔一瞬不眨的视线之下,蔺空山依旧莞尔淡然,还在温声夸赞。
“您这样的性格,真的很适合担任挑起大梁的主导者,想来之后Gold也会发展得越来越好的。”
他说的是称赞,是推断,是丝毫不带个人情绪的客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