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洛晔对他,其实无需这样做。
但男生不仅做得自然,还相当周全。
蔺空山早就发现,弟弟虽然很是年轻,但也极其冷静持重。
他完全没有年少轻狂的草率与浮躁,即使面上冷淡,却也少有不逊与傲慢。
蔺空山道:“没有忌口,微辣就好。”
商洛晔“嗯”了一声,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来。
“这里不点餐,你看一下今天双人餐的这个菜单,八选六,挑你喜欢。”
蔺空山微怔,没有立即接过来,他道:“今天是你的生日€€€€”
但商洛晔却极是顺畅自然地接下了他的后半句话。
“所以听我的。”
蔺空山又眨了下卷长墨睫:“……好。”
他没再忤逆寿星的意思。
餐点很快便被选定了。
蔺空山选了六道菜,商洛晔又加了两笼这里的特色蟹黄包。
没多久,餐盘便陆续开始端呈上来。
两人之前也常在一起用午餐,并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他们在这一餐之中,也有交谈。
蔺空山原本还想借此机会多了解一下弟弟的喜好,看能不能在今晚结束前将生日礼物补上。
只是商洛晔甫一开口,蔺空山就被全然地吸引了过去。
商洛晔素来寡言,不过蔺空山和他相处之后,便觉对方并非居然冷淡。
此时许是涉及了他的专业,商洛晔的言谈愈加未加吝啬。
他和蔺空山说了很多。
说一些高奢Canvin家的过往设计,聊新任设计总监费里西先生的风格和习惯,又谈到两人共同的母校,伦敦皇家艺术学院。
蔺空山一开始的兴趣是冲着客户兴趣和工作资料,渐渐地,却当真听得入了神。
商洛晔没有添带任何花哨的艺术理论、唬人的专业吹嘘,他只是淡声平静在讲。
讲那广博的见闻,精准的主见。
和他自己亲历的经年过往。
蔺空山知道,商洛晔十三岁时就被送去了欧洲,当时他的父母都没有同行,尚且年幼的商洛晔就这样被迫学会了独立自理。
商洛晔的父亲虽然会派保镖,却没怎么给儿子派去过照顾生活的保姆。
以商洛晔的性格,他自己也不会喜欢身边有人时刻盯着。
所以哪怕有保姆他也会拒绝,什么事都情愿自己去做。
而商洛晔后来做策展设计,其实也是他整体能力的综合展现。
他不仅专业能力和审美一流顶级,还有着极强的掌控能力。
蔺空山边听着男生谈讲,一边在想。
之前他就觉得,上司的控制欲很强。
但事实上,商洛晔的控制欲正是依托于他的冷静想法和完美能力。
商洛晔并不是要一切必须全然听从自己的控制狂€€€€
只有他负责的、他欲求的。
商洛晔才会强鸷悍然地去执掌。
至于无关的旁物。
根本不会得到他的半个眼神。
€€€€而这,恰恰与蔺空山的工作态度同心属意、投契吻合。
蔺空山逐渐意识到了一件事。
以商洛晔的能力和性格,他其实完全不会混淆私下相处与日常工作。
许是之前秦骏的突然告白,到底还是给蔺空山留下了一些心理滞碍。
让他潜意识地想和上司保持充足地距离。
但如果上司换做了商洛晔,这种担心对于蔺空山来说,或许可能正是多余的。
蔺空山看着面前的男生,他渐渐也觉自己之前的顾忌有些理所当然。
实际上,对方已经是至极冷静的人。
无论是在KTV被蔺空山用酒瓶误伤时,商洛晔丝毫没有迁怒,还在第二天以换装的风格过分顺利地解决了工作。
又或是之前被蔺空山拒绝了那么久,商洛晔仍旧全然公事公办地冷静看待他。
这都共同证明了。
商洛晔是个足以信任的合作对象。
或许蔺空山大可以放心,和对方的这一场协议婚姻,既不会影响Gold团队的工作,也不会扰乱他们正常的相处。
婚前婚后也可以保持一致。
是法定配偶,也能正常保持上司与助理的关系。
€€€€这是一场能够实现的,成年人的理智交易。
蔺空山想到这里时,他正好挟过了一只蟹黄包。
虽然他一边听着商洛晔的话,一边耐心地等着蟹黄包晾凉,随后才轻轻地咬开了外皮。
但下一秒,蔺空山还是动作倏然一滞。
“嘶……唔。”
商洛晔察觉异样,立即停了之前的话题。
“怎么了?”
一向温雅礼貌的青年却没有立刻回答他,反而明显停顿了数秒,才蹙着眉,似是艰难地在唇边收卷了一下舌尖。
“……烫。”
商洛晔抬手去倒凉茶,事实上他也丝毫没有错过青年的一切动作,因此不由问道。
“刚刚不是吹过么,还是很烫?”
蔺空山低着头,眨了两下眼睛,才接过了对方递到唇边的凉茶。
“吹凉了……是我怕烫。”
他的回答又多空顿了几秒,这让一向精英雅致的青年难得显现出了一分罕见的迟慢。
也让听者根本不合时宜地生出了一种难以抑制的勃然心热。
……好可爱。
谁能想到。
无所不能、完美无瑕的精英大美人蔺助。
€€€€居然是这么怕烫的猫舌头。
蔺空山自己也蹙了蹙眉,牵带起纤挺鼻梁上的皙白皮肤都有些微皱。
他不仅味觉一向很敏感,舌面也很怕热。
所以平日为了省时方便,工作时才总吃三明治之类的冷餐。
而且舌尖的烫意往往会直接刺激到他的泪腺,蔺空山虽然还在低着头轻抿凉茶,墨色的长睫却已经全然被润洗过。
连带他的眼帘和尾廓,都积蓄起了明显的水色。
才教人发现。
像蔺空山的唇瓣极容易被不经意的轻磨缓蹭,染成润艳的软红一样。
青年墨冷的眼眸其实也很轻易便能被惹得泛起湿意,晕开水色。
明明是清薄冷感的五官骨相,偏偏却又染浸得这么€€艳重彩。
让人根本难消顶耐。
原本气氛温缓的室内倏然沉寂安静了下来,周遭只剩下蔺空山在慢慢啜饮凉茶的轻声。
蔺空山是舌尖烫得没法说话,但桌边的另一人,却也阒静地许久没了言语。
直到蔺空山喝了小半杯凉茶,终于缓过来了一些,他正想和人道声谢,却听见对方低低开口。
“抱歉。”
商洛晔的嗓音微哑,似是蓄积着沉郁的愧疚。
“我不该加这笼蟹黄包的。”
“怎么会?”
蔺空山摇头,又喝了一口凉茶压了压舌尖,才道。
“是我自己太不小心了,而且也没什么大问题。”
他一向敏感,之前被烫到的次数其实也不少,因此并未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但商洛晔却似乎一直相当在意这件事,许久,他的神情都一直有些压抑克制。
蔺空山以为对方把这意外当成了自己的过失,有些过度愧疚。
他便又安慰了商洛晔一回。
“真的没事,我等下吃的时候,再吹一下就好了。”
可这次,甚至连蔺空山的视线,男生也罕见避开了,没有同他直接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