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了臂肘,轻轻地制止了商洛晔的动作。
“……小攀。”
蔺空山的胸口还在微微起伏着,他很低地叫了一声。
言语间的拒绝意味已然相当明显。
商洛晔抬眼。
以两人此时的姿势,商洛晔的视线正是自下向上,直接望向了蔺空山。
而在看过去时,商洛晔已然收敛了自己平日里抬眸时那种漠冷的侵掠感。
他也用低而沉缓的嗓音问人。
“怎么了?”
蔺空山动了动,这是他下意识的反应,把自己的颈侧离商洛晔低浅的气息更远,更深得藏起了一点。
他顿了顿,才给出解释。
“我的脖子……很怕痒。”
商洛晔仍然盯看着对方,还微微施力,为怀中人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蔺空山能更自然舒适地自己坐直。
他并没有强硬地追吻过去,开口时,语气听起来也有些漫不经意。
“怕痒的话,为什么会一直穿高领?”
这个早已存在的问题,也终于在两人之间挑明了。
蔺空山双手搭扶着年轻弟弟的肩膀,慢慢坐稳了,才道。
“如果是非棉毛的材质,高领也不会磨到痒。”
这个回答听起来很是务实有理,但商洛晔却还一瞬不瞬地盯望着他。
蔺空山很轻地叹了口气,最终还是道。
“去卧室吧?”
商洛晔的目光并没有挪移。
他也没有立刻回话和动作,只还是沉沉地专注凝看着眼前人。
蔺空山没有避开对方视线,他轻声道。
“书房不适合聊天。”
也就是说,去卧室更适合细聊。
商洛晔听懂了这话的意思,寒峭的眉眼稍稍缓淡了一些。
他终于有了动作,却并没有把蔺空山放下来,而是用另一只手抄起了蔺空山的膝弯,直接将怀里人打横抱了起来。
年轻弟弟的体力无须置喙,蔺空山再怎么说也是个一米八的成年男人,商洛晔抱他时,却生生是动作出了一种轻盈的感觉。
从书房走出来,甚至在走下楼梯的时候,商洛晔的手臂依然牢稳,让蔺空山没有感觉到丝毫不适的颠簸感。
蔺空山原本还想说自己走回去,但商洛晔显然并没有要和他商量的意思。
而凭蔺空山自己,两人的力度差距也让他很难直接讨得什么便宜。
在楼梯上稳稳地走下了两阶,蔺空山看了看抱着他的男生,轻声道。
“这样似乎,显得我有点像杠铃。”
商洛晔淡淡€€了他一眼。
“杠铃哪有你这么轻?”
反正从书房到侧卧的这一路,商洛晔都没有把蔺空山放下来。
直到进了侧卧,蔺空山才被稳妥地放在了床上。
全程,他连脚上的拖鞋都没有被晃掉。
商洛晔起身去把侧卧的门关好,才又走了回来,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了床边。
“前两天,你出去的时候,团队其他人还讨论过,说你一直在穿高领的衣服。”
商洛晔重新提起了这个话题。
他说得有些若无其事。
“我还得谢谢他们,没猜是我强吻你留下了痕迹,才害你一直要穿高领来遮着。”
蔺空山听得有些无奈,不由得莞尔。
“因为大家知道,你不会做这么出格的事。”
商洛晔还分心注意着蔺空山的状态,见人没什么异样,才稍稍安心了一些。
他心想。
他想过的,可远比这种事更出格过火。
而蔺空山从刚刚也知晓男生要追问的态度。
他略一思忖,最终有了动作。
青年抬手,用白皙的长指将自己上衣的最上方那枚衣扣缓缓地解开了。
商洛晔望见,原本低浅的气息不由微微一滞。
血气旺野的年轻男生刚刚还在揣思那些非分之想,这时又撞见蔺空山的动作,不由就有些失却了平日的淡然。
蔺空山从回来后就在书房工作,此时他还穿着严整的衬衫。
青年那自己解开衣扣的动作,落在观者眼中,就愈发显得斯文而惑人。
宛若那云霓之望的梦寐盛礼,正在自行将封裹的包装慢慢拆开。
但很快,商洛晔的视线却倏然顿住了。
因为在蔺空山自己解开的衣扣之下,在青年那裸现的皙白脖颈之间。
却横亘着一道浅色的伤痕。
那伤处肯定很早了,连留下的痕迹都已然微微泛白。
但即使如此,商洛晔只消一眼就看出€€€€
那伤痕当初出现时,必然是极其凶险。
痕迹的尾端,只差一点就将将延伸到了蔺空山的颈侧动脉。
后知后觉地,商洛晔这时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屏住了呼吸。
就连他的颈后,都已然生出了一片冰寒。
商洛晔的确尽可能地想出过所有原因,他也设想过最坏的结果。
却没料到,居然当真会这样命中。
蔺空山一直只穿高领的衣服,居然真的是因为,颈间有需要掩饰的创痕。
“……”
商洛晔的声线都哑了一瞬,才带着涩意问出那一句。
“这是,什么时候……谁留下的?”
男生问得其实很间接,但蔺空山还是直接猜出了对方的想法。
他轻声解释道。
“不是我自己。”
商洛晔紧绷的下颌线微微收缓了半分,幸好。
幸好……不是自残。
但商洛晔也没有真正安心多少,因为那个位置实在过于凶险。
如果不是蔺空山自己,那又会是谁这样残忍地伤害了他?
蔺空山继续道。
“这是十五年前的事,已经很久了。”
他看起来其实并不想多说,但对着商洛晔,青年还是解释道。
“当时我妈妈拿着刀自残,我去阻止她,她握着刀不想放开,刀锋不慎向外……就留下了这个痕迹。”
只是短短的几句描述,却足以让人听得惊目骇心。
商洛晔知道,皮肤上的伤痕并不会随着人的成长而一同长大,所以幼年的创痕,会一直保持当初受伤时所留下的长度。
而蔺空山颈间的浅痕即使在现在看来,已经是凶险万分。
€€€€那对当时才年仅十岁的幼年蔺空山,这又该是多么险厄艰危的伤势?
而蔺空山提起他的妈妈时,终于不再像是提起宋仁那般轻描淡写、暗藏冰峰。
青年的指尖轻轻按在那抹浅痕上,嗓音里微微含带的排骨€€里,却是一点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空惘茫然。
“当时血流了很多,她立刻就清醒过来,抱着我,哭着说……再也不会了。”
蔺空山微微垂眼,长而翘的睫毛覆住了那双总是漂亮流光的眼眸。
他低声说。
“可后来,她没有兑现自己许下的诺言。”
商洛晔已然屏闭了呼吸。
当初和妈妈有关的这些事,蔺空山就连对老师洛素都没有提起过。
这是第一次,蔺空山将其向人坦言。
商洛晔之前就察觉,蔺空山对宋仁的恨意似乎过于浓剧,这仿若不太像是蔺空山平日的风格。
但商洛晔也全然没有想到,实情竟会是如此残忍不仁。
难道那最糟劣的猜测竟然成了真€€€€当初蔺空山的妈妈年轻早逝,并非是因为什么事故或是疾病。
……而是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