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赵晋听他说完,倒是笑了一下。他就近坐在了乔延的旁边,说:“我存在感很低,没什么人认识我。”
赵晋说完,乔延又看了他一眼。
今天这场聚会,大部分来的同学都是黄曼城请过来的。而黄曼城身处那个圈子,请来的同学自然也是那个圈子。像乔延如果不是秦东栾带着,今天这个场合也是完全不可能有机会过来。
而除了乔延外,自然也有其他的同学会被黄曼城圈子里的同学一并带着过来。聚会上既然有焦点,就有焦点的拥趸,除了秦东栾陈景雨他们几个核心,其他的多少都是拥趸。
赵晋这样评价自己倒也不是自嘲。他家境一般,外形一般,他就像是高中同学群体里那最普通平凡的一个。和他这样的同学太多,大家甚至连脸都记不太齐全,更何况认识他了。
乔延其实也属于这个群体中的一个。不过他学习好。就算没有家境的加持,班里多少会对第一名有些印象。就算乔延长得普通,且性子木讷寡淡。
乔延在赵晋说完后,也没有去和他就他说的话评论什么,他只是看着赵晋,说:“这样。”
乔延不太擅长和人交往,赵晋这么说完后,他也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而赵晋显然比他在人际交往方面厉害得多,他很快找到了话题对乔延说。
“我们其实不光是高中同学,还是同一个大学的校友。”
赵晋说完,原本低下头去的乔延又抬起了头来。而看着乔延抬头,赵晋眼中的笑和刚才一样,他不动声色地看着乔延说。
“不过我跟你不一样,你是自己考的,我是保送的。”
说到这里,赵晋笑了一下道:“另外你还不知道的是,在你转校来我们班之前,我其实才是我们班的第一名。”
赵晋这样说完,乔延看着他,轻眨了眨眼。
对于他的话,乔延显然依然没有什么印象,赵晋脸上的笑容顿了一下,又重新绽开,他回头看了一眼乔延空空的酒杯,拿过旁边的酒瓶,对着乔延的酒杯倒了进去。
两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人,所在的地方也安静冷清,酒瓶里的酒缓缓倒入酒杯里,发出细滑的声响。
“你来我们班之前,我一直是班里的第一名。你来了之后,第一名就被你抢走了。我变成万年老二,家里对我的要求也愈发严厉。但是你就是那么厉害,无论我怎么努力,我都考不过你。”
赵晋垂着眼睫,将乔延的酒杯倒满,倒满后,他将酒瓶放到一旁,重新看着乔延笑了起来。
“本来考不过也就考不过吧。但是到了高三那年,我们大学的保送名额都落到了你头上。我爸妈对我的期望变成了打骂,我每天回家面对的就是我爸妈的唉声叹气和对我的斥责,问我怎么就考不了第一,甚至连保送的名额都被人抢了去。本来我家家境一般,我父母对我寄予厚望,希望我能被保送,然后大学毕业帮帮家里。但是我拿不了保送名额,也拿不了第一,我爸妈就觉得对我的投资像是失败了一样。我高三过得痛苦又压抑。”
赵晋看着乔延,他平静地说着这番话,像是在讲述着一个没什么转折的故事。而在他说到这里后,事情却有了转折。
“不过就在我痛苦又压抑的时候,你却放弃了保送名额,这样保送的名额就顺延到了我身上。”赵晋说着就是一笑,他看着乔延,似笑非笑地说。
“这么算来,我还得谢谢你。”
乔延望着坐在他面前的赵晋,看着说着笑着,也没有说话。
赵晋说到这里后,他又重新收回目光低下了头去,对乔延说:“我大学的保送都是你施舍给我的。”
“你说你大学保送都放弃了,怎么本校保研偏偏就不松手了?其实按照你的成绩,考本校的研究生很容易吧?”赵晋说。
“我高中运气好,捡了你不要的东西,上了我们学校。但是大□□气就不是那么好了,你不愿意扔,我都没处捡。”赵晋又笑了一下。
乔延坐在那里,听着赵晋的话,抬眼看了看他。
“没有保送,我又考研失败,家里我爸得病,我就早早毕业去工作了。现在也没有机会重新去上研究生,想要去启渝应聘老师,启渝的最低学历要求都是硕士,最后也就算了。”
“真是世事无常啊。”赵晋说。
“你说你当时没有转校来我们班,没有抢走我的第一,我是不是会比现在轻松很多啊?”赵晋问。
赵晋这样问着乔延,在这样说着话的时候,他语气和声音都压低了一些。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乔延,眼中的情绪复杂而深厚,最后都没有表露出个确定的情绪来。
最后,赵晋一个笑把这些情绪带过去了。
“哎。”赵晋突然感叹了一声,他笑着拿起刚倒满酒的酒杯递给乔延,笑着说:“你说我说这些干嘛?本来就是胜王败寇,我真是被社会磋磨疯了,现在跟你在这儿算什么账呢哈哈哈哈。”
说完后,赵晋拿着酒杯往乔延酒杯上一碰,笑着说:“我敬你杯酒,你别把这事儿放心上啊。”
乔延拿着满满当当的酒杯,看着赵晋在和他碰杯后,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赵晋将白酒一饮而尽,再看乔延,乔延却拿着满杯的酒杯一动没动,看着酒杯里的酒,赵晋笑了一下,说:“我们好歹是校友,你就别用水应付我了吧,喝点酒,给我个面子嘛。”
赵晋这样说完,乔延没说话。
看着一动不动和一言不发地乔延,赵晋望着他的神色逐渐收敛,他的眼睛盯着乔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我知道你在大学里的事情。”赵晋说。
“你和秦东栾在一起,远不是想和他交朋友那么简单。”
作者有话要说:
2分10字以上红包,懂?
嘻嘻嘻,我今天好能干~
第6章
秦东栾出去接了个电话。
电话是他的助理打过来的,一些公司的事情,刚好和陈景雨也有关,他就一并把陈景雨也叫了出来。
两人在外面打着电话,商量了一下接下来的对策。待商量个差不多,两人准备回包厢时,黄曼城却走了过来。
今天本来就是黄曼城攒的场子。
说是为了同学相聚,但从黄曼城对秦东栾的态度上也能看出来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包厢里同学太多,大家都在寒暄,有些事情也不太好讲。所以在秦东栾和陈景雨出来后,黄曼城觉得时间差不多,也一并出来等在了不远处。见两人打完电话,黄曼城就走了过来。
黄曼城虽说是为了和秦东栾的合作来的,但人还算坦诚,并没有端着态度或者说是重心都放在了秦东栾这里。虽然一开始同学聚会是为了秦东栾攒的,但他维持得也还不错。
北城圈子就这么大,大家最后多少都会有些合作。而黄曼城做人做事都还算可靠,所以秦东栾并不抗拒与他的合作。
但是做生意向来也不是做慈善。如果同样的选择有两个,自然会选择感情好的那一方。而如果两个选择里,有明显的价格和质量差距,那生意都会朝着和自己有利的那方做。
黄曼城也是懂得生意场上的选择的。他和秦东栾的合作也拿出了诚意。北城现在圈子里人人都知道秦东栾的身份和能力,和秦东栾的合作,意义大于利益。他和秦东栾能够攀上关系,对于未来他在黄家的地位也有一定的帮助。
所以和秦东栾的合作,他自然也是拿出诚意,价格质量都好商量。
谈生意最痛快的就是对方两相受益,各取所需。黄曼城表达了诚意,秦东栾也没有拒绝的意思。一番交谈下来,两人也敲定了一些事情。而具体的合同和合作,则需要下周一双方见面详谈。
能够取得现在这样的结果,黄曼城也已经非常满意了。他和秦东栾笑着说合作愉快的同时,也没忘了感激陈景雨。
聪明人的交谈就是这样的高效和心照不宣。谈完之后,三人也没再这里继续逗留,而是一同回了包厢。
包厢里依然如他们离开时那么热闹。秦东栾进去以后,就看了眼乔延的位置。乔延的位置上并没有人,他过去坐下,没多久又有人来找他敬酒,秦东栾喝了酒,询问了一句。
“乔延呢?”
秦东栾问完,有个刚好碰到乔延的男同学说:“我看他刚才好像去洗手间了。”
像是餐厅里这样的高端包厢,都是配有单独的洗手间的。只是因为人多,洗手间就变得拥挤起来。乔延应该是等待不急,所以去了外面的公用洗手间。
那人说完,秦东栾应了一声,道了声谢。
道过谢后,就又迎来了另外一批同学。秦东栾举杯应对着,在应对完这批同学后,身边乔延还是没有回来。秦东栾坐在那里,看了一眼一旁乔延的空位置,而后他从座位上起身,拍了拍陈景雨的肩示意自己出去一下。陈景雨抬头应声,秦东栾松开陈景雨的肩膀再次离开了包厢。
-
乔延在离开包厢后,就来到了走廊尽头的洗手间。
包厢里热气开得很足,加上喧闹的气氛和到处的酒气,让它成了一个封闭的热气空间。
乔延在离开包厢后,那种沉闷窒息的感觉才像是缓解了一些。他站在洗手间盥洗池的镜子前,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肤色慢慢变红。
乔延像是被浸泡进了只有干燥空气的热炉里。
他的皮肤被血管里流窜的血液弄得拔干。一杯白酒在胃里发酵烧灼,胃里痉挛一样的闷痛在他的身体内,反倒因为脑海的杂乱和心脏的僵痉而让他毫无察觉。
他的周遭,除了他,都是凉的。乔延的双手覆在大理石台上,冰凉的触感沿着他的掌心进攻,却又被他体内的热意逼退出来。
最后,他放置的位置的大理石都变得温热了起来。
乔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脑海里是在离开包厢前赵晋在他耳边说的话。
他说他知道他在大学的事情,知道他和秦东栾在一起的原因是什么。
乔延双手抓着大理石台,他的眼睛慢慢的发紧发红。
他对秦东栾有着不切实际的企盼。
这种企盼在十年前就已经种下,两年的高中生涯生根,八年的分别,埋在他的心里始终没有发芽。
它不是什么可以暴露在外的光明正大的心思。它是一种只能埋在土里,在日益增长的思念下,只能让根茎变得反复,却无法冒头的一场不见天日的暗恋。
乔延是个木讷且很呆的人。他没有朋友,没有社交,他整个人生都只怀揣着这一点念想是为他的光。
这是属于他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疯狂而华丽的心事。
他不知道赵晋为什么能知道,且以此威胁,以此折磨。
但乔延回想他的大学生涯,他发生的一些事情,如果过多的关注他,也确实能从其中发觉出些端倪,窥出他的秘密。
乔延的胃和血液里,像是有熊熊的烈火在烧,火焰灼烧着他的心底,像是将他心底埋藏着秘密的土壤烧干。乔延像是一个望着炎炎烈日,看着龟裂土地里的庄稼没有水分而死去却又无能为力的农夫,他的身体被酒精折磨,精神被恐惧与痛苦摧残。
赵晋和他说了很多话。他完整无缺地表露完他对他的心迹。从高中到大学,到现在,他对他的感情消极居多,甚至到了扭曲愤恨的地步,所以他对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或许像是今天这样一杯酒的折磨,或许不知什么时候,就把他的秘密公之于众,以获得看他痛苦而得到快感和癫狂。
不管是何种做法,乔延始终处于被动的位置,他像是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或许今天只是收割掉他的羊毛,或许明天就是一刀封喉。
乔延的眼睛盯着镜子中的自己,他的眼眶越来越红。
-
秦东栾在应付完一轮又一轮的寒暄后,离开包厢来到了走廊。餐厅里刚散了一场,走廊里热闹喧哗,秦东栾走到走廊尽头,推门进了洗手间。
盥洗池旁的乔延,在听到门口的开门声时,像是惊弓之鸟一般回过了头来,在看到来人是秦东栾时,他定在了盥洗池台前。
秦东栾站在洗手间的门口,看向了站在盥洗池台旁的乔延。
因为在来到餐厅的包厢后,大家就都脱了外面穿着的外套,所以现在的乔延,上半身只穿了一件浅色的圆领毛衣。毛衣的领口围在了他锁骨之上,在毛衣没有包裹住的,他能露出的皮肤上,原本的苍白都被一种像是被热气浸润熏染的水红色覆盖。
这种水红均匀的从他的脖颈蔓延到他的额头和耳边,在浅色毛衣的衬托下,让他的皮肤看上去都附着着一种暖玉的温润感。在暖玉的质感下,他透明的镜片后,红色的眼圈包围着他如湖水般泛光的眼。他的眼睛在看到门外站着的他时,透明的光泽像是缓慢冰冻的湖面,紧绷而坚硬地看着他。伴随着他眼中冰面的凝结,他的身体动作也在这样的神情下,一点一点地紧绷了起来。
秦东栾站在洗手间门口,看着乔延因为他的进入而一点一点地变化。他的眼睛对上他通红的眼眶包围的目光,问了一句。
“你喝酒了?”
秦东栾问完,乔延眼中的光芒轻轻一闪。
伴随着眼中光芒的闪动,乔延紧绷的身体一点一点地松懈了下来。他看着秦东栾,像是从什么情绪中回过神来。回过神来后,乔延眼睫垂落,说。
“喝了一点。”
乔延说完,秦东栾看着他没有说话。在看了一会儿后,秦东栾起身走到了他的身边。
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形,突然就靠近到了他的身前,带来了他身上温热的体温,还有一股浅淡的冷杉气息。他站在他的旁边,像是为了能让他听清他的话,微微低下了头来。
“难受么?”秦东栾问。
秦东栾站在他的身旁,说话时,微低下头来。他的声音就在他的耳边,甚至连气息都轻轻搔过了他的耳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