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段知友找过来,带了瓶冰镇可乐,一上来就把瓶身贴在江淮脖子上。
江淮夺过来打开,仰头喝了一口才去看人。
段知友穿着一身军训装,挺拔舒朗,脸上不知被谁贴了个红旗贴纸,他一笑,那贴纸便贴不紧了,挂在脸颊上摇摇欲坠。
“嗤。”江淮偏头笑了一下。
俯身过去替他将贴纸取下来。
做完了却还保持那一个动作。
段知友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江淮的目光从指间的贴纸移到他脸上,冷淡面容上好似带了一丝笑意,像春冰被风吹开一丝裂纹。
段知友愣愣地“啊?”了一声,紧接着下颌被捏住,江淮贴过来,亲在他唇角。
一个可乐味儿的冰凉的吻。
段知友如遭雷击。
他猛然推开江淮。
可乐“嘭”地洒了两人一身。
“……操了,你干什么呀?”先是不可置信的喃喃。
江淮被推倒,后背磕在塑料座椅上,疼得抽了口气,他看见段知友拧着眉,脸色苍白下去。
哦,翻车了,原来是他自作多情。
江淮心里一片麻木。
可乐在皮肤上流淌,很黏,很难受,还散发着冰冷苦涩的气息。
半晌,段知友问:“你是,同性恋?”
江淮抿着唇,默认了。
段知友咬着腮帮,凶恶地看了他一会儿,好像下一秒就要挥拳揍他,接着,什么难听的话都出来了。€€€€有病,变态,恶心…… 诸如此类。
江淮看向别处,正对上高压钠灯,惨白的炽光刺得他眼睛疼。
来电铃声在黑暗里急促响起。
江淮忍着熬夜的头疼,从挂篮里摸到手机,睁开酸涩双眼一看,铃声不是自己手机发出来的。
清晨7:00。
他坐起来,望着对面床上的黑影,怔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今夕何夕。
铃声断了,又响起来。
“段知友。”一开口嗓子哑了,江淮有些后悔深更半夜加餐。
所幸,段知友翻了个身,接了手机。
“喂……”他还没睡醒,声音气若游丝,“妈,你怎么……这么早?”
“我好困……一会儿给你回啊。”
说罢挂了电话,倒头又睡过去。
江淮没有睡回笼觉的习惯,坐在床上缓了会儿,就下去洗漱穿衣,不久后下楼去食堂。
食堂里吃早饭的人不多,坐得很零散,江淮注意到每个人都戴着口罩。
吃过饭他去了趟超市,买了一叠作业纸,路过食品货架,看到几乎每一层都空了,只剩下一排整整齐齐的维他奶。
有些迟钝地,江淮察觉到这次封校应该不是一两天的事,随后他想起宿舍那尊大佛的存在,不由头疼起来。
他回到宿舍,段知友仍旧睡得像头死猪,此时距离那个电话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
这一会儿可真够长的。
第4章 加点官方绑定
段知友醒来没见江淮身影,顿时倍感轻松。坐床上给他妈回电,那边娇声刺耳惊恐万状,好似她儿子身陷龙潭虎穴,没过五分钟段知友就不耐烦地挂掉电话。
他粗糙地冲了把脸,因为没有毛巾,随手撩起卫衣就擦,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咔哒。”
段知友对镜僵住,寒毛直竖。
淋浴间门被推开,镜子里出现江淮的倒影。他穿着一件宽松T恤,两条胳膊裸露在外,正举着浴巾擦头发,他的视线和段知友在镜中碰到,也是没有意料地一怔。
随后,江淮目光下移,神情变得有些微妙,段知友心中疑惑,也向下看去。
操…… 线条分明的腹肌明剌剌地敞着,不要钱似的任人看。
段知友猛地放下卫衣,欲盖弥彰地将衣摆向下拉,他深呼一口气:“好、看、吗?”
江淮一言不发,从他身旁走过,带起一缕清淡的沐浴乳香气,似乎是柠檬马鞭草。
段知友转过身,正欲再说些什么,却看见江淮没穿裤子……没穿裤子!刚在镜中,只能看见上半身,原来江淮只穿了T恤,衣摆堪堪遮住屁股,两条腿光裸修长,白得晃眼。
段知友倏地退后半步。
“操!你为什么不穿裤子?”
江淮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撩起T恤下摆,说:“你瞎了?”
T恤下是一条三角内裤,黑色,衬得大腿润白饱满,男性性征将中央鼓得凸起。
啧,一般大小。段知友感到有点优越。
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竟然盯着同性的下身看了三秒之久,这个同性还是一个gay,于是钢铁直男恨不得戳瞎自己双眼。
这绝对是蓄意勾引! 这个……瞬间,段知友脑海中闪现在网上看到过的一个用语€€€€诡计多端的0!
江淮哪知道此人心中这么多弯弯绕绕,径直走到衣柜前穿衣服。
段知友忘记了,宿舍淋浴间空间狭小,根本没地方放衣物,他在军训住宿时,自己就只穿条内裤进进出出的。
江淮能套件上衣,已经够照顾直男了。
穿好衣服后,江淮在桌前看电脑,一手在作业纸上写着什么,好像完全无视段知友的存在。
没过一会儿,昨晚的饥饿席卷而来,段知友退出手机游戏,准备出去觅食,走到门边忽被江淮叫住。
“干什么?”段知友拧着眉,一脸不善。
江淮顿了顿,耸肩道:“没什么。”
段知友冷哼一声,“哐”地用力将门带上。
屏幕上是年级群的窗口,辅导员刚发了一张名单截图,是未线上签到的人,段知友赫然其中。
辅导员又发了一个裂开表情,说:“这几个人动作快点,别让我一个个打电话!”
江淮摇了摇头,继续干自己事了。
且说段知友去食堂,碰巧遇到同院的陈寻,两人隔座在一张桌上吃了饭。
陈寻是学生干部,和老师领导们走得近,消息格外灵通些,他向段知友透露了学校疫情比想象严重,封校大概率会持续很久的信息。
段知友一阵唏嘘,他本以为将就一两天,就可以回外面住处。如果陈寻所言非虚,那他岂不是要在那鸽子笼似的地方,和江淮共处不知道多久? 寡男寡男,成何体统? “早想问了,江淮人不错啊,你怎么跟他干上了?”陈寻往嘴里塞了个肉丸,目露八卦之光。
“操,谁跟他干上了?”段知友宛如惊弓之鸟。
“……”陈寻无语,“我的意思是,你和他怎么就不对付了?”
“此事说来话长。”段知友压根不想说。
陈寻不再多问,提醒他:“你一直住外面,宿舍里什么都没有吧,赶紧去买些生活用品,我看起码半个月。”
段知友想起昨晚睡的裸床板,背部一酸,当即拍案:“说的是,你快点吃,吃完帮兄弟搬东西,我得去买个床垫。”
陈寻:“……”
超市里人特别多,比过年大采购更甚,段知友拉住导购员,说要买床上三件套,导购员一脸奇怪地将他们带到角落。
“都是一样价位的。”导购员介绍:“两个色,一个紫色……”
“不要紫色!”段知友立即拒绝。
“那就是蓝色。”导购员掀起一角包装,示意他看。
格子纹,蓝色,和江淮床上的一模一样。
“你们这么久没进过新货?我大一时候买的就是这款。”段知友隐隐崩溃。
导购员:“哎,你到底买不买呀?”
陈寻站在一边,甚是诧异:“段哥你怎么回事?你咋跟我女朋友似的挑挑拣拣。”
段知友悄悄对他说:“蓝色的跟江淮的一样。”
陈寻用诡异的眼神审视了段知友片刻,没想到他段哥长得高大威猛,但内心跟中学小女生一样细腻多疑,跟谁关系不好就连带着同款也不想拥有。
可是,那只是一套床上用品啊! 陈寻自己用的就是紫色那款,他叹了口气:“那买紫色呗。”
“基佬紫,不喜欢。”段知友有理有据。
陈寻怒了,对导购员说:“就要紫色!”
段知友:“?”
于是段知友抱着和他大一同款的紫色格纹三件套,狼狈地向宿舍楼挪去。陈寻帮他拎了两只塑料袋,里面是一些生活用品。
从树下穿过时,段知友有种像是刚进校的恍惚感,如果此时不是冬季而是夏天,就更像了。
快进宿舍楼时,兜里手机没眼色地响起来,段知友没理,但铃声断了又响,催命似的。
“寻哥,帮我接下电话。”
段知友哪有手接,侧过身子将兜朝向陈寻,陈寻腾出手掏出手机,看一眼说:“还是你自己接吧。”
来电人,李检€€€€正是他们辅导员。
陈寻将手机接通,按在段知友耳朵上,李检的怒吼清晰可闻。
“段知友!”
“……哎,老师我在,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整个年级就剩你一个人没签到,你是不是觉得快毕业了就能没纪律没组织?我告诉你,这还有大半年呢!还有,你这名字我都看熟了,你说说,哪回没学青年大学习名单上没你?”
“嗯嗯嗯,老师我错了,我这就签!”段知友还想给自己找补:“昨晚睡太迟,今早起不来给忘了,真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