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晚一点回去也没什么。
蛋糕是八寸的,做蛋糕胚,打发奶油,裱花,广浩波都不让张嫂帮他忙,他自己一步步仔仔细细地来,裱花的动作娴熟又认真,双眼一直盯着蛋糕上的裱好的花瓣,跟他预想中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差别。
最后一个蓝色花瓣裱好,广浩波终于舒了口气,站直伸了个懒腰,招呼张嫂过来看他做的蛋糕。
张嫂也会做一些简单的甜品,但蛋糕还真的不会做,广浩波做得特别漂亮,一眼就看得出来是花了心思的。
“蛋糕真漂亮,楚先生一定会喜欢的。”张嫂真心夸赞。
“我去洗手,花也快送来了,就剩最后的卡片了,”广浩波兴冲冲一件件数着自己要做的事,“我的字不好看,我得先练练,张嫂,你有草稿纸吗。”
“我去给你拿。”
小时候广浩波没上过学,但他每天都会偷偷看广浩远的书,但毕竟条件有限,他的理解力也差,只是会写会看而已。
楚芮给他的卡片,上面的字可是漂亮极了。
(下)
楚芮没回来,电话没人接,就快十二点了,过了十二点就不是楚芮的生日了。
广浩波拎着蛋糕跟花,还有他写好的卡片出了门。
周叔家里有事,下午请假回了家,广浩波是自己偷偷溜出去的,他没跟张嫂说,他知道张嫂一定不会同意他半夜出门的。
好在周叔跟他说过楚芮公司的地址,但广浩波第一次来,不认识周围的路。
一个人站在十字路口左看右看不知道该怎么走,刚刚他上的出租车已经开走了。
广浩波想找人问问路,但周围只有他一个行人,路上是停停走走亮着车灯的汽车,绿灯一亮,从他眼前呼啸而过。
刚刚他着急出门,手机也忘了拿。
他最后随便挑了个方向,顺着路边一直往前,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人,广浩波磕磕巴巴跟人问了路,才知道自己走反了,又掉头回去。
“往前走过红绿灯,再往前走一百米,右转,第一栋写字楼的西门,进去就是了。”
“往前走过红绿灯,”广浩波过了红绿灯,嘴里继续念路,“再往前走一百米,一百,九十九,九十八,九十七……八十五……三十九……”
私人会所里喧闹不止,酒瓶碰撞在各种荤段子里。
楚芮进去就找温泽轩,温泽轩看他是自己来的,还问他怎么不把广浩波也带来,今天可是他生日。
楚芮应付着说他不太舒服,在家里休息。
黎琛攒的局,主角是楚芮,会所来了二十多个人,自然都是他认识的或者是打过交道的人,楚芮以前没少跟他们一起混过。
想躲酒是不可能了,一个个都过来拉楚芮,还有人调侃他结婚了都不出来玩儿了,还问他是不是家里的媳妇儿管得严。
楚芮不想€€嗦,既然来了就是玩儿的,谁的酒他都不拒绝,没一会儿就有点喝晃了,歪坐在沙发上,头顶五颜六色的灯闪来闪去的,闪得他眼睛疼,闭着眼捏鼻根。
他没结婚前,三天两头带一帮人出入这样的场所,仔细想想,结婚后还真就没有了,今天还是第一次,现在他的酒量真是越来越差了,楚芮心里说自己。
温泽轩递给他一杯水,提醒楚芮少喝点酒。
楚芮感觉到温泽轩的靠近,强打起精神,接过水杯仰头一口就喝完了。
温泽轩又给他倒了一杯,楚芮找话题跟他聊天,打听他最近的生活。
正说在兴头上,楚芮的手机响了三遍,都是广浩波打过来的,他看也没看就摁断了,没几分钟电话又响了,还是温泽轩提醒他接电话。
楚芮以为还是广浩波,刚想挂断,一看是张嫂,眉心一跳,张嫂很少给他打电话,除非是要紧的急事,拧着眉摁了接听键。
那头张嫂声音又急又快,“楚先生,不好了,广先生不见了。”
楚芮捏着水杯,昏昏沉沉的大脑瞬间清醒了,“什么叫他不见了?”
“广先生下午给您做了生日蛋糕,本来放在客厅里,我半夜醒了发现客厅里的蛋糕不见了,我上楼去看,广先生也不在房间,抱歉楚先生,是我没看好他,广先生手机也没带。”
楚芮站起来就往外走,黎琛喊他喝酒也没听见。
温泽轩听见楚芮电话里说什么了,紧跟着楚芮一起出了会所,“楚芮,我跟你一起去找,你喝酒了,我来开车。”
楚芮站在车边,看向温泽轩的眼神满满难言的复杂,想了想还是把车钥匙扔给了他,“麻烦轩哥了,先去我公司找找看吧。”
楚芮降下副驾车窗,一直看着外面的人行道,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盏盏路灯很快地晃过去。
他晚上喝了太多酒,午夜的空气又潮又热,只觉得喉头发紧,不停用手去扯脖子上的领带,时不时催促温泽轩再开快一点。
“你不用担心,会找到人的。”温泽轩安慰他。
楚芮还看着窗外,鼻子里嗯了一声。
公司里没有广浩波,好在门口的保安看见人了,说看到一个男人拎着花跟蛋糕,嘴里还一直嘀嘀咕咕说着话,好像是在数数,一直贴着路牙石走,跟他说话也不搭理人,看上去,像是脑子不好。
听到别人说广浩波脑子不好,楚芮气得牙根儿疼,借着酒劲儿回骂了一句你脑子才不好。
温泽轩在旁边拉着他,说现在找人要紧。
楚芮跟温泽轩车也不开了,顺着保安一开始指的方向边跑边喊广浩波的名字。
楚芮后悔了,他明明答应了广浩波今天会回家,明明也知道广浩波的倔劲儿,见不到他肯定是不会罢休的。
前面是个十字路口,楚芮叉着腰站在路边,不知道该往哪边走,急得原地转了两圈,目光突然钉在前面拐角的花坛边。
远远的,他看见广浩波蜷缩着身体躺在地上,看起来很痛苦,好像是受伤了。
"广浩波……"楚芮扯开嗓子喊了一声,又让温泽轩赶紧回去开车。
楚芮往花坛方向跑,越离越近了他才彻底看清,广浩波后背弓着,两只手抱着还在淌血的小腿,嘴里痛苦地呻.吟着。
蛋糕已经摔烂了,盒子挂在花坛里的绿化树上,白色奶油烂泥一样糊在树杈上,一大束红色玫瑰花破败不堪地夹在石缝中间,被碾碎的花落了一地,红色花瓣上印着黑漆漆的轮胎印跟脚印。
楚芮看得额角突突直跳,跑到广浩波身边,蹲下去检查他身上的伤,广浩波右腿裤子破了,小腿末端一道弯曲的大口子,血还在往下淌,脚踝肿得老高,鞋也掉了一只。
“谁让你大半夜跑出来的?”
“谁让你自己出来的?”
“手机也不带,你脑子呢?”
广浩波本来看见楚芮了还挺高兴的,听到楚芮吼他,原本小腿就疼,现在只剩委屈了,开口断断续续解释。
“你答应我回家的,你没回去。”
“我,在路上走得好好的,一辆电瓶车,突然冲出来撞了我。”
“他撞了我,就跑了。”
“疼,腿疼,流了好多血。”
楚芮胸口剧烈起伏着,扶着广浩波慢慢坐起来,用手擦掉他头上跟脸上的汗。
广浩波突然想起了什么,抓着楚芮胳膊,“楚芮,现在几点了?”
“快十二点了。”
“那还不晚,生日快乐啊。”广浩波疼得表情扭曲着,还是挤出一个微笑,明晃晃地对着楚芮。
楚芮被广浩波笑得一点气都没了,只是干巴巴瞪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广浩波把手里一直捏着的卡片递给楚芮,“完了,蛋糕跟花都没了,只剩这张卡片了。”
卡片是淡淡的粉红色,右下角印着三朵玫瑰花,现在上面沾了几个刺眼的红色指纹,上面印着的玫瑰花带了血腥味。
楚芮接过广浩波手里的卡片,翻了一面,卡片背面写着一句话。
一看就是广浩波写的,上面的字还不如小学生,歪歪扭扭的,一行字大小也不一样,笔画有轻有重,但能看出来,他当时写的时候一定是特别认真。
楚芮感觉心脏像是被什么特别尖锐的东西用力凿了一下,他在心里一个字一个字默念€€€€
楚芮生日快乐,好人一生平安,你别嫌弃我是个傻子,傻子永远陪着你!
作者有话说:
来了宝子们,马上要申请榜单了,长期求收藏海星跟评论呀~感谢感谢~
第11章 你为什么会跟我结婚啊?
楚芮捏着那张沾了血的卡片塞进裤子口袋里,听着广浩波发疼的声音,心里一阵莫名的慌张,又不知道那阵慌乱从何而来,觉得自己可能是喝了太多酒。
温泽轩把车开了过来,停在路边摁喇叭,降下车窗喊他们。
楚芮一把抱起广浩波就往车边走,广浩波还在不停回头瞅摔在树杈上的蛋糕跟花,他心疼坏了。
“蛋糕坏了,我做了半天,现在没了,花也没了……”
“等你好了再给我做一个。”楚芮贴着他头顶说。
“等我好了,就不是你的生日了。”广浩波还惦记着十二点的事。
“没事儿,我们可以再过一次,我们现在先去医院。”
温泽轩下车给楚芮开了后排车门,楚芮抱着广浩波上了车。
本来他还想为自己晚上的失约说一句抱歉,但是看到温泽轩,到了嘴边的话也没说出口,只是跟温泽轩说了句去最近的一家医院,话音一落,紧抿着唇不再开口。
车厢里开着冷气,广浩波又热又疼,出了一身汗,冷风一吹才觉得稍微好了一点儿。
楚芮拿了张纸巾给他擦了擦脸上混着土跟血的汗,“马上就到医院了。”
“不疼……”广浩波挤出一个微笑,“真不疼了。”
广浩波眼睛里还有水雾,街道旁的霓虹灯时不时透过玻璃窗滑进广浩波眼底,星星光点恍惚而过。
伤口有点深,医生给广浩波右腿小腿缝了几针,好在脚踝上的伤没伤到骨头。
为了避免伤口发炎感染,医生建议住两天院消消炎,楚芮认识院长,让人给广浩波安排了一间单人病房。
广浩波不喜欢医院,那些穿着白大褂的医生,那些刺鼻的药水味,那些冰冷的仪器都让他觉得不舒服,而且,他还惦记着回去给楚芮重新做个蛋糕的事,跟楚芮说自己不想住院,想回家。
楚芮耐心跟他解释半天,说等他腿上的伤彻底好了再回家做蛋糕,不着急这一会儿的时间。
广浩波没听进去,头顶两瓶吊水刚挂完,扶着楚芮胳膊,单腿站起来就要往外走,他不喜欢在医院里待着。
楚芮这回烦了,拉着他胳膊吼了一声,“你就不能听话一点吗?医生说了让你住院,你现在又在闹什么?”
广浩波被楚芮吼得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一句话也不再多说了,只觉得刚刚缝过针的小腿一抽一抽地疼,还在不断放大,往身体深处延伸,更不舒服了。
病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突然之间安静下来,只有两道高低交缠在一起的呼吸声。
广浩波慢慢松开抓着楚芮的手,撑着病床边的栏杆坐下不动了,两只手用力捏着栏杆,屁.股底下有点硌,他又慢慢往后挪了一点,轻轻的,生怕再弄出什么声音来惹楚芮不高兴。
楚芮看着广浩波小心翼翼到有点害怕的模样,靠着身后的陪护床叹了口气,软了声音,“抱歉,晚上喝了太多酒。”
广浩波不知道要不要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对,只是怔怔地望着楚芮,眼角还是红的,刚刚缝针时候疼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