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太客气了。”郭家轩憨笑着,扫干净了自己第二碗饭。没了他妈的监管,他也算彻底放开肚皮扫荡了。
“妈,我明天能跟同学一起出去玩吗?”饭桌上,坐在邱莉对面的邱允弱弱出声。
邱允比我小一岁,今年刚上高一,与精明会做人的邱莉不同,他性格畏缩又软弱,平时别说跟我说话了,连对视都不敢。有几次我到一楼厨房拿东西,不小心遇到他,他转头就走,活像我会突然冲过去咬他一样。
“去玩什么?”邱莉边问边给郭家轩碗里夹了块石斑。
“玩桌游,就是……剧本杀什么的。”邱允道。
“你们几个人啊?能不能再加俩人?要不把你哥他们也带去,人多热闹点。”米大友仗着郭家轩在我不好发飙,就给我搞事情,“钱我出,你到时候找我来报销就行。”
“这……”邱允不知所措地看向邱莉,见邱莉没反应,又看向我。
我夹了一小团饭送进嘴里,冲他笑笑:“方便不?”
本来我自己也有打算带郭家轩去体验一下大城市年轻人的娱乐方式,玩些剧本杀、密室什么的,既然米大友请客,那有便宜干嘛不占?
邱允面露难色,但在邱莉的一声轻咳下,还是答应下来。
“方便的,本来……本来也是要加人的。”邱允干笑道,“和陌生人玩,还不如和认识的人玩。”
就这样,第二天,我们跟着邱允来到剧本杀店。他的同学来得比我们都早,一共三个男生,加我们三个,正好是一个六人本。
玩得是初级玩家也比较容易上手的欢乐本,我和郭家轩又是社牛体质,在毫不掩饰自己魅力的情况下,很快就跟在场几人打成了一片。
中场休息,郭家轩跟两个男生一道上厕所去了,就留我和邱允还有个叫贺聪的男生。
我对这个贺聪,一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就是想不起来哪儿见过他。照理说他长得也算帅气,见过我怎么都会有点印象才对。
可能是我的打量太明目张胆,贺聪感觉到了,抬头疑惑地四下看了看:“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我摸着下巴问。
他更茫然了,打开自己剧本翻看起来:“我剧本里没这段啊?”
可不巧了吗,我剧本里也没这段。
我:“……我是说现实里,你哪个初中的?”
一开始,我以为自己是跟他初中同校过,结果不是,他甚至没待过我初中所在的区。又问了几个可能有重合的点,都不是,后来郭家轩他们回来了,我也就没再接着追问。
这次剧本杀体验相当的不错,之后同样的人员配置我们又约了几次,其中一次八人本,在凑人时,我非常巧的遇到了昔日的初中同窗。
汪灼带着他的朋友,一眼认出了我。
“米夏?”他走过来,用拳头碰了碰我的肩膀,“好久没见你了,真巧啊!”
对方初中时和我关系还算不错,隶属差生集团,算是我狐朋狗友中的一员。不过被米大友送到一中后,我就没联系过他了。
既然遇上了,他们又正好两个人,就顺势开了个八人本。
“你知不知道廖烨川的事?”中场休息,汪灼和我一起上厕所,完了递了支烟给我。
我收下了,但没抽:“什么事?他不是全家移民了吗?”
“因为没脸再呆在国内了呗。”他说着,翻开手机给我看了张照片。
照片有点糊,应该是隔着挺长距离偷拍的,镜头中,两个穿着熟悉制服的男生相互搂抱在一起,吻得难分难舍。
我一看头皮都炸开了,那高个子不就是廖烨川吗?
“这廖烨川跟谁啊?”
“学弟。刺激吧?”汪灼脸上全是幸灾乐祸,“在学校里幽会,不小心被人偷拍的。你知道的,我们学校想要廖烨川那家伙死的人可不少,有这么个宝贝在手,还不发得全校都人手一份?那会儿闹得可大了。”
我仔细放大了照片对准那个矮个的学弟脸部看了又看,虽然在海城,白皮肤大眼睛的男生也不算少见,但是……对方会不会……有点像我?
一想到廖烨川可能找了个我的同款,我就一阵生理性反胃,赶忙把手机还给了汪灼。
还好对方出国了,希望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他了。
“你今天怎么心不在焉的?”
不管白天怎么跟郭家轩疯玩,晚上都是要留给贺南鸢的。这是我们定好的作业时间,除非有紧急情况,不然不能随意旷课。
“今天遇到了我初中同学。”戴着蓝牙耳机,我擦掉卷子上写错的答案,回答电话另一头的贺南鸢。
“陪你放火烧教学楼的同伙?”
“喂!”我觉得这件事有必要说清楚,不然他总觉得我人品有瑕疵,这不利于攻略。
“那个是实验楼,平时没人的,我们经常在楼顶聚众抽烟。我承认,小小年纪就有这种恶习我确实是受到了我爸的影响,都是他教坏我的,但是当时我真的不是故意烧楼的。当天也不止我一个人,都不知道是谁这么没公德抽烟不掐火就给扔地上了,正好点燃了一堆废弃建筑材料,然后就烧起来了。”我深深叹了口气,“准确说,我才是那个同伙。”
后来消防查明了起火原因,学校调了监控,不管是谁乱丢烟头,反正都一锅端了,有几个算几个。米大友到学校领我,跟校长好话说尽,那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他掉眼泪。
他说是他不好,是他没教好我,愿意出重建的所有费用,求校长再给我一次机会。校长很同情他,但还是请求能将我转学。
出了办公室,米大友在前面走,我就在后面跟着,到了车边上,他扬手就给了我一巴掌。
那一巴掌好疼啊,打得我鼻子发酸,耳朵都嗡嗡的。
后来可能觉得在这么下去我迟早得废,他就想办法把我送去了一中。
“所以你现在还有抽烟吗?”听了我的陈述,贺南鸢问道。
“没了,早就戒了。今天汪灼……就是我初中同学,给了我一根烟,我都没抽,一直塞口袋里呢。”
“扔了吧。”
“哦。”反正我也没想抽,笔尖落到下一道题,我继续跟贺南鸢对答案,“第九题不等式的解集是选B吗?”
“嗯。”
一张试卷讲解完,我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十点了。
“不早了……”我也要去洗澡了。
“遇到你同学,为什么要不高兴?”
我按着耳机在座位上愣了愣,贺南鸢……不光有鹰一般敏捷的身手,也有鹰一般敏锐的感知呢。
我端起桌上水杯喝了口,道:“就是,知道了以前某个同学的一些事,觉得有些震惊。”
电话那头静了静:“你的早恋对象吗?”
嘴里喷出水柱,弄湿了卷子,我慌忙抽出纸巾去擦,同时咳嗽着否认贺南鸢的猜测。
“不……不是!”
廖烨川,他何德何能啊!现在想想,这个世界对我的恶意还不算太大。要是让我在和廖烨川谈恋爱跟去死里选一个,那我可能只有去死了。
就如同贺南鸢无法接受成为言官,和廖烨川那样的死变态谈恋爱,也是我绝对无法接受的。
“咳咳,那时候……那时候我年纪小,懂屁的爱情啊。”我捏紧纸巾道,“你就别老提我早恋的事了。”
有就算了,这根本没有的事,我解释起来也很心虚啊!
降噪耳机可以清晰地传递一切声音,包括贺南鸢轻浅的笑声。
“那你现在懂了吗?”
“……啊?”
耳朵好麻。
“爱情。”贺南鸢简洁地吐出两个字。
我取下一侧耳机,揉了揉发烫的耳廓。
“还……好吧。”我转动着手上的耳机小声说。
第25章 大不了绝交
【米夏,你喜欢什么味道的牙膏?】
鬼魅般的匿名提问,在偃旗息鼓了几个月后再次出现了。坐在床上,我抓了抓被睡得蓬乱的头发,烦躁得恨不得顺着网线把对面的神经病揪出来暴打一顿。
顾不得是否会被别人看热闹,较之上次还算温和的语气,我这次采取了更简单粗暴的回复。
【滚!】
实在受不了这种隔三差五来一下的骚扰,特别是在我知道对方很可能是廖烨川之后,这些提问怎么看怎么粘腻恶心。
干嘛要知道我喜欢什么味道的牙膏啊?是要跟我买同款牙膏吗?那下次是不是还要问我用什么沐浴乳,什么洗发水,什么牌子的内裤啊?
想到这里,我打了个激灵,迅速找出廖烨川的QQ将他拉黑了。
之前我还跟郭家轩说不怕初中那些人匿名骂我,也绝不会因为他们骂我就生气骂回去,要清风拂山岗,要明月照大江。
现在证明,对,我就是玩不起。
已经快要中午,手机上给郭家轩发了信息,他没有回我,应该还没起来。我走出房门的时候就觉得天格外亮,来到窗边一看,外头草坪上、屋顶上、树梢上全是皑皑白雪,昨天夜里竟然下雪了。
不过,还有一周就要过年了,下雪倒也正常。
坐电梯下到一楼,保姆小冯正在准备午饭,见我下来了,先给我上了笼蒸红薯和蒸玉米垫肚子。
啃着玉米,我给贺南鸢发去“早安”的表情包,以往这个时间,他总是在线的,今天却不知怎么回事迟迟没有回应。
跟舅舅一起做早课的时间应该早就过了呀,是不是睡着了?
啃完一笼杂粮,小冯的午饭都做好了,贺南鸢还没回我。
他要是真的睡着了,晚上一定就睡不着了。今天十一点睡,明天十二点睡,长此以往下去,跟我就有时差了。本来电话攻略就够难了,再加个时差,那不更难了吗?
这样想着,我拨通了贺南鸢的电话。
睡屁睡,起来嗨。
那头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贺南鸢声音断断续续的,信号特别不好。
“喂?我在……高铁上,信号不是很好,信息……发不出……”
高铁?
我一惊:“你去哪里啊?怎么没听你提过?”
“去……海城。”
“什么?”我一下从椅子上站起身,“你要来海城?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就来了?”
昨天我跟他还一起连麦写作业呢,他也没想着提一嘴,什么啊,这人怎么这样?
也不是说生气,但心里确实有种“啊,我以为的我们的关系和他认为的我们的关系,原来不是一回事”的感觉。
一瞬间,我就跟心口压了块石头一样,堵得慌,特别没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