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槽,我要恶心死了,一想到他嘴里出来的东西在我鞋底,我连鞋都想扔了。”
男生撑着潮湿的水泥墙壁,脱掉那只鞋把脚踩在另一只鞋上,死命的往外挑骨钉,树枝绷断了几根,手指都勒红了才成功。
两人走出拐角,跟蹲在屋檐下的陈雾打了个照面。
跟戴柯一个宿舍,现在一个房间,平时经常一起上下课的人。
陈雾还没说什么,两个男生就占据高地抖起了戴柯的事,“戴柯是卖屁股的,别跟他走太近。”
见陈雾不出声,他们以为他不信。
“我亲眼看到过他上了一辆大奔,没来得及拍下车牌号。”
“他虽然穿的不是大牌,但他那牙套是在私人诊所做的,好几万。”
陈雾拧上矿泉水瓶盖站起来:“我其实不管别人的私生活,我看到的是戴柯专业成绩好,性格不错。”
两人讪讪地离开。
其中一个男生突然回头,对陈雾提醒了句,“昨晚我下楼抽烟撞到他不知道从哪回来,经过我旁边的时候身上味道很冲,你们一个房间,私人物品别混一起了。”
“乱搞的人谁知道有没有传染病,胳膊腿细得跟麻花一样。”
陈雾把矿泉水放进背包一侧口袋里,他去拐角,在烂泥里找到那颗骨钉。
已经弯曲变形,不能用了。
陈雾打给戴柯,那头无人接听,他回到基地,跑了好几个大棚都没找到戴柯。
同组的也没人清楚戴柯在哪。
陈雾的职责之一是确保大家的人身安全,小组多少人过来的,多少人回去,他不得不交代了几句,独自返回宾馆。
半路发现灌木里窝着个人,凑近看清是戴柯。
在睡觉。
很累的样子。
陈雾把人叫醒:“戴柯,你要睡就回宾馆。”
戴柯的白衣服都脏了,头发一缕缕的,发的雨衣不知被他放哪了,胶靴也没穿,一双白鞋没法看,他声音模糊,脸埋在臂弯里:“那不行,我得配合组长你的工作,出来考察。”
“你也没考察啊。”陈雾实话实说。
“配合了一半,剩一半等我睡够了就补上。”戴柯还是没抬起脸,垂在腿边的手挥了挥。
陈雾停了会,听到了他不对劲的呼吸:“你在发烧。”
戴柯顿时难受地呻吟:“骨钉发炎了。”
陈雾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我送你去诊所吧。”
戴柯很抗拒:“不去不去。”
陈雾伸手去拉他,直接就把他从灌木里拉了起来。
枝杈晃动着戳在他们裤子上鞋上。戴柯从窝着变成站着,一用到体力他就虚了,他几乎是大半个身子都靠着陈雾,发热产生的红染在眼周和颧骨嘴唇,像一朵清纯小白花被人揉进了红色颜料水里。
“看不出来,你也有强势的一面。”戴柯虚弱地说,“我没必要去诊所。”
陈雾将他扶到路边:“不想检查就不检查。”
戴柯顿了下,尽力离陈雾远点不让自己身上的泥沾到对方,他在外套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一个皱巴巴的口罩,“新的,包装还在呢。”
陈雾不解:“你给我干什么。”
“我感冒,怕传给你。”戴柯将口罩塞他手里。
“不用。”陈雾没戴,他就这么把戴柯扶到附近一户人家,借了个电瓶车载去了诊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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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柯挂了水就生龙活虎,陈雾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
技术培训班在林业局准备的场地召开,户外的。又是降温又是大风的,条件不太行。
台子上挂着热烈欢迎林业高校学子的横幅,一条长桌被架上去,铺了块红布,上面像模像样地摆了个话筒,在主位。
林科院的组长已经参加过多次活动,经验丰富的在读博士,而林科大的组长是大二生,此次活动由上面审核出来的技术型专家。
那么主位谁坐?
林业局为难的时候,陈雾都没上讲台,他在底下的角落里坐着,让理论扎实的组员上去了。
齐县是国内的众多贫困县之一,靠种林木为生,这次召集的是大棚主们,林业局的技术人员,护林员等。
有一两百人,小板凳一个挨一个坐得很密,
林业局把从高校生那儿弄来的资料打印了一大摞,人手一份的发了下去。
培训内容是防虫病害,林木修复,苗种精良培育技术,古木保护法规之类。
专业类的书面知识课讲了一个多小时,轮到现场指导的时候,陈雾才从角落起身。
“不去了吧。”戴柯示意他看一拨人在做准备,“都挺积极的。”
“学校的那套够人教了,我按我自己上学前的来。”陈雾拿着小板凳,慢步走到了前面。
陈雾给病树清理伤口上药的时候手套不戴工具不拿,操作简单接地气容易被接纳,很快就围了一圈人.
在学校为了拿学分写论文接触种植的,和真的把它当生活当工作的不一样。
“小伙子,我想知道怎么看出是老,古树啊。”有大汉举手。
正规的步骤是先取样测树龄或者CT扫描,陈雾教的是:“看枝干。”
他在地上这些质量参差不齐的素材里挑了挑,没挑上,就去场地四周转了转,选了棵树举例,尽量跟周围人多些互动。
戴柯被挤到外围,蹦跳了几下,龇牙咧嘴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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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齐县那天,一伙人还要去大棚主家里访问,给他们倒的水杯子上有层水垢。
那户人杀鸡池鱼的让他们吃了饭再走,只有陈雾跟戴柯留下来了。
一大盘辣子鸡上面有一层辣油,香是香,辣也是真的辣。
其他的也是农家菜,有荤有素,青菜里都有一片片红艳的小辣椒。
戴柯苦着脸。
“不吃辣啊?这真的很对不住!”大棚主朝厨房喊了好几声,叫妻子赶紧再炒两份不辣的菜。
“没事没事,是我自己的问题。”戴柯依依不舍地用筷子蘸了点辣子鸡汤汁尝尝,扭头对陈雾说,“你把我那份也吃了吧。”
陈雾:“……”
他端起大碗,夹了几块鸡肉拌饭:“好的。”
戴柯哀怨地看着他吃。
陈雾吃了半碗饭就拍照片发朋友圈,戴柯想给他点个赞发现没刷到,“你设置了啊。”
“嗯。”陈雾接着吃,“给我爱人看的。”
戴柯打量新奇物种一样看了他好久,心说,还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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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雾吃多了,一上车就犯困,他把背包放头顶架子上,靠着椅背睡了过去。
“回去一定要好好洗个澡,宾馆那小喷头比小狗撒尿还细。”戴柯戴上耳机,边看风景边听起了音乐。
大巴返程,车里和来时一样安静,有几个学生趴在车窗边呼吸新鲜空气。
车途径齐县一处地带时,他们交头接耳。
“什么声音。”
“我也听到了,打雷了吧。”
“不太像……”
从山里散发出来的,很大,却不响。
几人的半个身子都伸出了窗外,他们的举动被戴柯发现了,他摘下耳机从座位上起来,走到他们那边,顺着他们的视线望去。
“停车,来不及了,快,快走€€€€”
戴柯语无伦次,他慌忙在手机上按110,扯开嗓子吼,“快开车!”
司机的观察力也不慢,他在电光石火之间把车的所有灯全部打开,打方向盘拐向山路外延,猛踩油门。
还是晚了。
陈雾在睡梦中被混乱的尖叫拽回现实,不等他有反应就陷入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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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晏为炽在教室上课。
手机毫无预兆地爆发警报,惊动了教室众人,大家只来得及看到一道极度慌乱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晏为炽连续拨陈雾的电话都拨不通,他的手已经开始抖了。
警报还在响,这系统连着佛珠。
说明佩戴者所处的环境威胁到了生命。
晏为炽通过定位锁定位置,动用了手机上的一串号码:“马上查齐县马贝乡通往长桥路段。”
那头很快来了消息:“出现了滑坡。”
晏为炽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起来,手抖得更厉害了:“有车出来?”
“埋了。”电话里是快到令人头皮发麻的敲击键盘声,“事故地僻远,派出所资源稀缺。”
晏为炽嗓音冷静没有异常:“派人去,多派一些,马上。”
他跑出教学楼,命令道:“查我圈子里的所有人动向,告诉我谁离齐县最近。”
这边又他妈下雨。
几天都不见晴的,晏为炽抖动着手去摸无名指上的戒指,胸腔里是要把肋骨震麻的心跳。
耳机里传来汇报声:“姜少在100多公里外的小港采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