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文杰看着自己面前那碗颗粒分明的白米饭,闻了闻香味。
“昨天晚上就想问你,这是什么米,入口香糯软弹,好吃。”
“也不是什么特别好的米。”梁逢消毒柜里拿出干净筷子,凑成一对,整整齐齐地递给裴文杰,“江南产米,只要是当年的新米,都不会太差。”
裴文杰点了点头。
“你和我们一起吃吗?”坐在对面的梁楠趴在桌上,盯着菜,吸了吸水,然后才问裴文杰。
护食的态度十分明确。
梁逢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快吃饭,吃完了可以出去找小朋友玩一会儿。”
梁楠欢呼了一声,顿时忘记了护食,拿起筷子不太熟练但是飞速地扒拉米饭吃起来。
她专心致志在吃饭这件事情上的样子,看得裴文杰有些莫名的羡慕。
“楠楠在长身体,我做得油腻了一些,也不知道合不合口味。”
裴文杰回神,也端起了碗,夹了一块板栗,甜蜜的板栗中早就被鸡肉的脂肪浸泡,鸡肉的香味和这份绵软的甜蜜恰到好处地融合在了一起,那些脂肪带来的愉悦更是让味蕾欢欣鼓舞。
“很好。”裴文杰由衷肯定,“你做的菜都很好吃。”
梁逢似乎不太能接受夸,一被表扬就会有点不好意思:“我手艺一般,只是家常菜,不嫌弃就行。”
*
梁楠还小,梁逢把大部分精力都用去照顾梁楠。
裴文杰注意到他自己吃得少,倒是照顾孩子很仔细,给她挑好鸡肉堆在碗里,又怕她挑食,菜和汤也都分装小碗放到她面前。
这几乎是徒劳的,小朋友对肉类的热爱远超蔬菜,面前的板栗焖鸡被吃个精光,可是青菜备受冷落。
“不要挑食,不要吃撑了。”梁逢无奈地叮嘱。
……这样的话,他似乎也曾经听过。
在很多年前。
在远溪中学,他和母亲一同生活的时候。
日子似乎一直很清贫,但是从来不曾被苛待。
他还小,热衷吃肉。
曲妍就会把大部分肉都给他吃,只是怕他挑食,总叮嘱他多吃些蔬菜。
一边纵容,一边心疼。
再是普通的食材,也能在曲妍的料理下变成可口的美味,让他忍不住胃口大开……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的感觉。
直到遇见梁逢。
在梁逢的饭菜里,有些滋味些许熟悉。
这些滋味,他不曾在任何厨师、任何菜肴中品出。
之前没有细想,如今想来,大概……是这样的味道,让他不再抗拒进食。
*
裴文杰放下筷子,抬头看向照顾孩子的梁逢。
梁逢察觉了他的视线:“裴总?怎么了?”
“没什么。”裴文杰说,“只是在想,我们可能需要好好谈谈。”
没有什么人是不存在弱点的。
对于人生,他从来胜券在握。
对于梁逢,他更是志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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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妻不积极
思想有问题。
(成功人士的励志感言)
第19章 心机
裴文杰算是贵客,为了不让别人来打扰他吃饭,梁逢早早打了烊,很快就再没什么客人。
楠楠吃完饭,就被送到旁边刘婶家和他们家小子一起满街泡着玩去了。
喜相逢难得在这个时间点如此清净。
裴文杰坐着等了片刻,梁逢在后厨没有出来,他拿出手机翻看了一会儿资讯。
一杯热茶轻轻放在了他面前的桌子上。
“是准备开始相亲吗?”他开玩笑问。
可是梁逢摇了摇头,他站在一侧,不敢与裴文杰对视。可是这样的沉默本就是一种拒绝。
裴文杰眉心慢慢攒起,问:“你要拒绝我?”
“实在是抱歉。”
“为什么?我不够好?”
“不……是太好了。”
“我不明白。”
“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梁逢说,“您是、是事业有成的企业家,有地位、财富,您每天接触的人、做的事离我太远了。我在监狱里待了三年,不是什么特别清白的人。您说要跟我结婚,还要相亲……这太荒谬了。这是、这是什么戏弄人的新把戏吗?”
“你不要因此有压力,我们只是各取所需。”裴文杰道,“我需要一个人对抗来自父亲的压力。”
梁逢摇了摇头。
“你确定你要拒绝我吗?”裴文杰缓缓开口问他,“你还不够拼命吗?”
“让我照顾你,生活会更轻松一些。”
“现在是难熬一些,但是日子总会好起来。”梁逢有点虚弱地笑了笑,“未来的日子一定会好起来。”
裴文杰忽然意识到,谭锐整理的关于梁逢的资料还没发过来,他对于梁逢的认识也仅仅局限在几次交集中。对于梁逢的过往和渴求,他几乎毫不知情。
没有准备周全便贸然出击,仓促的不像他。
可是他不想就这么放他走。
裴文杰思考了片刻。
“那梁楠呢?”他问,“你必须尽快找到伴侣,以便有可能领养梁楠。”
梁逢浑身一震。
“这不难猜。”裴文杰对他说,“你相亲了多少次?十次,二十次?你为了争取这样的伴侣关系,低三下四做了多少妥协。有人乐意为一个拖油瓶买单吗?况且就算你真的和那些人结婚,梁楠的抚养权亦还需要去争取不是吗?就算是结婚,这也并不能保证你一定能获得她的抚养权。”
他每一次质问都让梁逢的脸色苍白一些,每一次质问都直抵梁逢几乎无法可解的难题。
到最后,梁逢几乎已经有些颤抖,显得有些可怜。
“我和这些人不一样。”裴文杰知道自己已经成功了一半,他凑近一些,对梁逢道,“和我结婚,我可以承诺解决抚养权的问题,保证她不再受到外界因素的干扰,过一个美好的童年。送她去最好的学校读书,让她健健康康地长大。”
“别说了……”
“你如果担心婚后我的话无法实现的问题,我们可以签一份婚前协议书,你随时可以中断这场婚姻€€€€”
“请你不要说了。”
梁逢打断了他的话。
此刻的他显得有些孱弱,单薄的肩在橘黄的灯光下瑟瑟发抖,一如他的内心的意志在反复拉扯。
“你到底在排斥什么?”裴文杰问他,“你觉得我在论斤论两地跟你讨论婚姻问题?”
“不。”梁逢沮丧道,“我的每一场相亲都比这糟糕。”
“我只是……”
“我只是……”
他喃喃了半天,却说不出来下一句。
裴文杰盯着梁逢看了片刻。
他从怀里掏出自己的名片,压在那杯还温热的茶下。
“这是我的电话号码。你也有我的微信。”裴文杰说,“我计划明天中午离开杭城,在此之前,你如果愿意的话,可以联系我。但是你考虑好。如果你拒绝我,那么不会有第二次机会。”
裴文杰站了起来,对梁逢说:“我等你来。”
说完这话,裴文杰推门而去。
梁逢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心头涌上来许多难以描述的情绪。
这些情绪纷纷沉淀,到最后,只剩下一个。
是难堪。
是一种人生已狼狈至此,还被人一览无余的难堪。
只是很快的,他将这团混杂了百味的情绪又压回了心底。
生活吝啬到容不下他悲春伤秋。
此时不过九点,到凌晨还可以营业一阵子。
哪怕人流量不大。
哪怕一碗馄饨也没有多少利润。
可是每多赚一分钱,如今看起来循规蹈矩的平凡生活就能多延续一刻,他也能为梁楠多遮风挡雨一刻。
*
他清扫了一次地板,又把碗筷收拾好,拉开闸门,点亮了招牌。
还不到五分钟,宁泉就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梁逢认识他,楼上的住户,在这里吃过几次馄饨,只是不太熟。
“老梁,裴文杰呢?”他问,“裴先生呢,他是不是刚才在这里吃饭。我听邻居说了,在这里遇见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