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没有多看苏修明一眼,又换了个摊位继续去找书。
可是接下来但凡是他看上的书,苏修明都直接截胡买下来,后来只要他看一眼,苏修明就会直接下单。
裴文杰不想为他这种死缠烂打发火。
看了眼时间,也到该接孩子放学的时间了。
他索性什么也没买,转身就走。
“文杰?”
苏修明跟了出来,那些书实在碍事,被他扔在了展厅门口。外面地上并不干净,还有水污,他刚扔下去,半路就让人一把抓住了袋子,稳稳的接住。
“我其实一直想问你这样的人一个问题。”裴文杰将那几个袋子的提手整理好,提在自己手中。
“你说。”
“我这样的人,一无是处。养了好多情人的坏名声想必你也知道。还是个已婚男。就这样,还想当裴家少夫人?”
苏修明看他。
“为什么不可以?”他问,“有句话叫做门当户对不是吗?我是法学院教授,家世显赫,我可比梁逢适合多了。”
裴文杰失笑。
“你不如他。”他说完这话,“书你既然不要,我就收下了,你提个要求吧。”
“我要跟你约……”苏修明本来想说“约会”,临时改了口,“我要约你吃饭。你务必赏光。”
“好,回头地址发给谭锐。我一定到。”裴文杰说完转身就走。
苏修明看着他果断的身影,一时间忍不住大声问他:“我哪里不如梁逢?”
“他不会这么糟践书。”裴文杰头也不回地说。
第68章 不是恩情
“……和我合伙,做生意?”梁逢诧异。
他环视喜相逢的店面。
一眼看得到头,不过两米半宽,三米多长,四五个人在里面坐着都得互相谦让,连堂食都不能做。
单日流水虽然比他预期得好一些,但是也全靠唐彦和迷踪的订单帮衬。甚至无力支付一个服务员市场正常水平的工资。
“你生意不想做大吗?”姜危桥察言观色,问他。
梁逢沉默了片刻:“不可能不想做大,不是没有野心。只是€€€€”
“所以是之前被合伙人骗怕了……现在怕了怂了。”
姜危桥明明说着没有对外透露过的个人隐私,却笑吟吟的,让人感觉不到一丁点儿敌意。
……说什么刚吃了馄饨才想到的,都是乱讲的,明明是有备而来。
“抱歉,我可能对合伙人会更谨慎一些。所以……”
姜危桥点点头:“跟高情商的人说话就是不一样。要我,就只会说‘我不稀罕跟骗子合作’。”
梁逢咳嗽了一声:“咳……”
然后没了下一句话,大概是默认了。
这样直白的委婉,让姜危桥的厚脸皮也有点挂不住了,他掏出手机:“我加你个微信吧,你想好了找我。我这个人绝对可靠,我可以担保。”
这样子随意的话,听起来就一点也不可靠啊。
梁逢虽然这样想着,还是拿出手机来跟他互换了微信。
“好了,加上了。哟,头像可真老派,是个君子兰。”姜危桥笑眯眯地说,“你记得考虑好了找我。我走了。”
他抓起那件漆皮荧光绿的羽绒服出去了,溜达着到了路口。这会儿有人来买馄饨,梁逢连忙给人称重,再回头,姜危桥已经不在那里。
于方从菜市场里面买了菜出来,一路提到喜相逢门口。
“梁老师,菜买回来了。多了好多,都是各家店铺老板送的,我就没客气全收了。”他说,“你……怎么了?”
梁逢回神:“没什么。”
*
裴文杰晚上带着楠楠回家的时候,梁逢已经到家了。
最近买了新的游戏,梁楠沉迷其中不可自拔。虽然梁逢一直想要严格管控,但是裴文杰的态度就是玩吧,你真能拦得住?
“游戏这种东西就是,你越不让玩,越好玩。等她玩够了,明白游戏的规律了。就自然而然地放下了。”裴文杰鼓励梁楠,“多玩游戏,多思考游戏的设计、逻辑、理念。看上什么游戏了,跟我说我给你买。”
在他的纵容下,梁逢的劝说无果。
家里很快多了各种游戏机和游戏卡带。
所以这天梁楠一回来就窜没了,跑去房间玩游戏。裴文杰把下午从苏修明手里捡回来的书提着走了一会儿进了餐厅,放在边柜上,抬头一看,远处梁逢正站在厨房,拿着菜刀,对着案板上半个番茄发呆。
他走近。
“怎么了?”裴文杰问。
梁逢回神,苦笑:“也没什么……就是,做饭的人,可能会突然不知道做什么菜好了。”
“那我来做?”裴文杰问。
梁逢看他,他已经在卷袖子了,不像是说笑。
一想到他之前做饭的惨烈……
“还是我来吧。”梁逢说,“我忽然又知道做什么饭菜了。”
“嫌弃我做饭难吃。”裴文杰绕过中岛,凑过去,从背后搂着他的腰,轻轻挠了挠问,“嗯?是不是?有这么难吃吗?”
梁逢被他挠得笑了,想要躲,又被裴文杰按住。
他回头去看裴文杰。
这一刻,裴文杰的眼里只有他。
“让我尝尝看……大厨是不是好吃。”裴文杰低声说完,就吸吮了他的嘴唇,像是品尝一道美食,一点一点、一寸一寸、在舌尖婉转,回味悠长。
等梁逢被他亲得脸颊绯红,他才依依不舍地松开嘴。
“心情好一点没?”裴文杰问他。
梁逢一愣,有些触动:“你以为我心情不好?”
“难得见你在厨房里失魂落魄的。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裴文杰问他。
“不能算吧。”梁逢说,“只是……今天下午,姜危桥来找我,想跟我合伙做生意。”
裴文杰想了半天:“姜危桥是谁?”
“……”
梁逢又花了大概五分钟时间,让裴文杰想起来了姜危桥是谁。
“所以他想做你的合伙人。”裴文杰想了想,“不靠谱。一个公关经理,跑去搞餐饮。心里面打什么鬼主意。”
“他看起来人还可以。”梁逢说,“感觉还可以。”
“你这就是心地善良,涉世未深。唐彦那样的人你也觉得还可以。谁你能觉得是坏人。”
“唐先生人不错。”梁逢说,“姜危桥感觉是真的还行。虽然有点不正经,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气场比较合。应该不是坏人。”
裴文杰有点酸了。
“那我们气场合吗?”
“当然。”梁逢奇怪地看他,“我们气场很合的。”
酸酸的感觉被安抚了,现在裴老板感觉有点甜,他心情好了起来:“所以,你既然觉得他合适,就深入了解下看符不符合你的要求。又犹豫什么呢?”
梁逢犹豫了一下:“你知道的,我之前创业,那个合伙人的事。”
“我知道。所以你在为这个犹豫?”
“姜危桥说我怕了怂了……”梁逢罕见的茫然起来。
裴文杰摸摸他的脸颊,把他从茫然中唤醒,看着他说:“你在杭州的那家喜相逢馄饨店,是出狱后就接手了你姐姐的店面。才不到半年,本来一个摇摇欲坠的店铺,硬是靠着你的馄饨起死回生。我吃饭的时候翻看过杭州当地的点评网站,上面都是说喜相逢的馄饨好吃的,就算是现在,也有很多人去打卡,遗憾你不干了。可是就是这么一个向好的局势,你没办法进一步扩大。甚至如果不是因为找到了合适的婚姻对象,梁楠到底什么情况也不乐观。你……考虑过为什么吗?”
“因为我前几年虽然不幸,却还是有人愿意施以援手。我的姐姐,还有……别的朋友,为了让我减刑,一直奔走。我欠了法理,欠了罚金,还欠了情义。”梁逢说,“很多很多,包括你的恩情……都需要偿还。”
因为如此。
被生活、被良心、被愧疚层层重压。表面看起来欣欣向荣的新生活,其实一直摇摇欲坠,缺少稳定的根基。
只需要一个重击,就会土崩瓦解,瞬间溃败。
在这样的不安定中,匆匆忙于眼前的生计。
为了维持生活,已经拼尽了全力,束缚了手脚。哪里敢抬头去展望未来,哪里敢真正去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
会好起来的未来,也许属于很多人。
但不属于他。
他没有这个资本。
“可以说我近年来的不幸,都或多或少地与我的前任合伙人脱不开干系。他说我怕了,怂了……也没有错。我认人不清,才走到今天这一步。肯定要慎之又慎。我这巴掌大的店面才开始营业,一个月不过糊口钱,把自己再搭进去……就有点本末倒置了。”他摇了摇头,“我还有楠楠要养,还有很多债要偿还。这是我的责任,因此不敢冒险。”
“不。”裴文杰说,“正是因此,才要拼死一搏。因为事情不会好转的,你知道。任何作茧自缚,除了让作茧之人困于茧房之中,再不会对困境有任何的改善。你想彻底扭转糟糕的局面,只有去分离击碎这茧房,只有隔断与过去所负担的一切,才能走出去,看见新的天地。否则……”
否则有一天,生活会把你压垮,让你走到末路穷途,以至于无处可逃。
就像曲妍。
“这样吗……”
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敲击在梁逢的心头。
让他忽然惊醒。
“是的。是这样的。”他看着梁逢,笃定道。
“谢谢你开导我。”
裴文杰笑了笑:“生意最终是要做大的,一个人的精力其实有限,肯定会有很多志同道合的人跟你一起来做事。正好你拿姜危桥试试手,我帮你考察考察考察吧?我让谭锐找找他的资料,摸摸底。”
“这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