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许冷州的表情显得有些苦涩,“是啊。你还给了钱、给了资源……予取予求没有底线。你给了太多别人给不了的东西。大家到最后,跟你时间久了,就忘了这是一场交易,爱上了你。可是你讨厌这样的情感,似乎是你的负担、毒药。于是你就扔掉这一个人,换下一个。”
“浪子……呵。”他吸了口烟,“裴文杰,这两个字,形容你再贴切不过。”
山上的风夹杂了一些残雪,扑到人脸上,有些刺骨的冷。
“我跟你时间最久,得到的也最多。大家都不懂为什么,其实我懂,就是你之前说到的,我年轻、漂亮、听话。最开始的时候,我听说了白轩的事。我笑他傻,笑他妄图得到得不到的东西。我仗着自己跟了你三年,以为没有谁比我更了解你,更走近你,我以为我会是赢家……可是……梁逢……他不一样,对不对?”
裴文杰沉默。
“身份、地位、权力、金钱,我爱它们,我也爱你。你说我趋炎附势,说我放不下做裴家少夫人的机会,说我贪图名利。你说的没错,裴文杰,可谁不是这样!这个世界上,有谁不为利而活,谁是无瑕的。说到底,我们……真的、真的有什么不同?”
“我是不纯粹的,是势利的,我自甘堕落,用身体换了别人做梦都得不到的东西。我活该得不到我的爱情。可是,梁逢、梁逢不一样……”许冷州惨笑了一声,“他不用走近你,他早就在你的心底。”
裴文杰浑身一震,抬头看他。
许冷州在雪中按灭了手中的烟:“愿赌服输。没有怨言。我们分手,裴文杰。”
*
许影帝拒绝了裴文杰送他回去的建议。
“衣服我回头干洗后让人给你送回去。”
说完这话,穿着梁逢的羽绒服,抬腿往山下走去。不消片刻人影已消失在山路中。
风更大了。
冰冷刺骨,如刀割。
裴文杰的思路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么清晰,他惊觉,自己已经变了一个人。
这些年来,他一直拼命,一路走来,怀揣着无尽的厌恶愤怒。不过就是为了有一天,用无数的恶意回报裴宏。
把当初裴宏给予曲妍的一切,都加倍奉还。
母亲的葬礼后,他吃完了所有冰箱里为他留下的食物,将所有的一切都掩埋在过去。那些温良的情感,也被他掩埋在了梁逢窗下那株君子兰中。
那些用权与利装点出来的美好€€€€譬如良知、道德、品格、坚韧与爱情……不过是上位者用来愚弄普通人的甜言蜜语。
这些……他早就一清二楚。
可是……什么改变了他。
梁逢。
这个名字浮现在裴文杰的脑海中。
梁逢……
光是想到这两个字,似乎就能激起心头澎湃跌宕。
光是将这两个字,吐露在舌尖唇间,便似情人呢喃,万语千言。
风穿过岁月长河,送来了曾经十七岁时的记忆。
€€€€妈,你为什么把那盆君子兰给他?
€€€€也没为什么吧。他看起来是那种能把什么都照顾的很好的、很善良的人。
十七岁的少年把母亲遗言燃烧后的灰烬掩埋在了君子兰脚边的泥土中,一同掩埋的,还有所有的一切。
三十岁的裴文杰遇见了记忆中的“君子兰”,原来他一直都在,原来他从未遗失。
这一刻,他不再是他。
这一刻,他又找回了他。
*
€€€€所以,这一切都是巧合吗?还可以再相信吗?
他在心底问。
没有人回答。
他已有了答案。
不是因为什么协议。
不是为了治疗厌食症。
没有什么利益交换。
只是梁逢。
只有梁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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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
上周的一些事情让我状态特别不好,各种卡文,总觉得情绪推不到位。
耽误了两天,这都周日马上周一了,特地写的长了一点。
实在是对不起。
第70章 虚情假意(二更合一)
裴文杰下山的时候,东边已经发白,零星有些早起的人开了车上山,准备从这里爬山登顶,瞧见他的时候,多数有些差异。
他也不以为意,进了车,打开暖风吹了起来。等暖风让他冻僵的身体暖热,这才发动车子开下了山。
他其实并不觉得冷。
心口滚烫。
顺着蜿蜒的山路而下,车子缓缓驶入城市公路。在第一个红绿灯的时候,周围的景色都还静谧在一片雾色之中,可是城市早就醒了。
街道的车流稀疏,街边的早餐铺子早就撑了起来。
有卖煎饼果子的,有做小笼包的,还有卖卤煮的……一片清晨的景象,都在这样的雾色中,隐约能听见属于人世间的喧嚣。
裴文杰忽然有一种冲动,他想要去诉说什么,就在现在。他掏出手机,打开微信,敲下了三个字。
那三个字在输入框里,又像是敲入了他的内心。
就在这个时候,红灯熄灭,绿灯亮起,后面的车按了几下喇叭,裴文杰回神。
€€€€不,不应该这么草率,应该更郑重一些,给他一些惊喜。
裴文杰删掉那三个字。
【一会儿有空吗?】
他把手机正面朝下放在手边,像是怕自己忍不住泄露了秘密。然而又开出两个红绿灯,听到了振动响声,他迅速把手机再次拿了起来,像是一个刚刚恋爱的毛头小子那样,按捺不住自己的内心。
不是梁逢,是谭锐。
【裴总,今天早晨有重要会议,务必来公司一趟。】
而梁逢那边一直没有回复他讯息。
大概是在忙,这个时间点,喜相逢应该刚开张,迎来第一波客人。可能没有时间看到自己的微信。
裴文杰犹豫了一下,回了条语音给谭锐。
【我这就过去。】
*
梁逢早晨确实很忙,虽然于方能帮衬一些,但是有很多具体的事情还得他自己上手。
今天他甚至比平时还要忙碌。
裴文杰一夜未归,他必须先抓紧时间给楠楠做饭,然后再把孩子送到学校。
上次裴文杰说完后,他就搬到主卧休息,他睡相一直很好,以至于早晨起来的时候,身边属于裴文杰的枕头上甚至没有被他压过的褶皱。
那平整的枕头看上去有些刺眼,不知道为什么,梁逢感觉就有些冷意,连平时最能够让自己感觉到心里平静的做饭,都有些打不起精神。
他给楠楠用昨天晚上剩下的米饭炒了蛋炒饭,还蒸了南瓜和玉米。
梁楠吃了两口,停了下来,看他。
梁逢愣了一下:“怎么了?”
“有点咸。”梁楠舀了一勺递到梁逢面前,“爸爸盐放多了。”
梁逢就着她的小手尝了一口米饭。
……不止有点咸。
很咸。
也许刚才他发呆的时候,多放了一次盐。
“抱歉啊,楠楠。”梁逢给她拆了一盒牛奶,“喝牛奶可不可以?一会儿爸爸送你去学校好不好?”
“裴叔呢?不是他送我吗?”楠楠问。
梁逢愣了一下,想起前一天晚上裴文杰的离开。
“他昨天晚上加班,还没回家。”梁逢说。
梁楠不疑有他,点点头,一口气喝掉了牛奶。然后她抬头,笑眯眯地说:“爸爸!看,白胡子!”
牛奶在她的嘴唇上留下了白白的一圈。梁逢知道她是故意的,她的年龄已经早就过了喝牛奶留白胡子的年龄。大概是敏感的感觉了他心情上的不对劲,为了逗他开心,故意的。
梁逢笑了,揉了揉她的脑袋。
*
送完楠楠,梁逢今天到菜市场的时间就略迟了。就算他紧赶慢赶,等到了喜相逢的时候,也快要八点了。
喜相逢开着张。
里面打扫得一干二净,于方已经把今天的菜买了,洗干净了,收拾得整齐,肉馅打好,连面团醒好了。就等他来调味包馄饨。
门口有排队等着的人,不少,都是老客户,看到他就说:“梁老板,来了啊。早晨过来买馄饨,于方死活不卖,说你没来,没现货,都是昨晚的。我说昨晚的也行,他说你没发话不能卖。”
“抱歉,给您添麻烦了。”梁逢穿过人群进了铺子,扬声说:“今天排队的各位都打八折,对不住了。”
“没事儿,就吃你这口新鲜的。你这里用料足又好,放心。”老客户说。
梁逢感激地道了声谢,清洁卫生洗手换衣服,一口气儿就开始包馄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