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雪息知道陈迹在跟着自己,偏偏不回头。
他上车,下车,走进小区大门,陈迹一直在后头跟着。越是如此,关雪息越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晾着他。
身后的脚步声锲而不舍,关雪息刷门禁卡进楼,心想,他倒要看看,陈迹想尾随到什么时候。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身后“咔”一声轻响,楼门关上了。
楼道里感应灯反应迟钝,没亮。
一片漆黑中,关雪息突然被一只凭空伸出的大手捂住了眼睛。
关雪息吓了一跳,但对方早料到他会有什么反应,猛地一拽,将他整个人压进楼道的墙角里,一手蒙住他的视线,另一手配合膝盖抵在他身上,钳制着不准他动。
“猜猜我是谁?”故意压低的嗓音暧昧又黏糊,深深钻进他耳朵。
“……”关雪息没好气道,“你有病?”
“嗯,如果想你也算病的话。”
陈迹突然亲了他一口,亲的是下午在篮球比赛上亲过的位置。
“你先放开!”关雪息紧张得要命。
虽然这段楼道不住人,再往上走一段台阶才到一楼。但现在正是夜晚散步和遛狗的黄金时间,随时都可能会有邻居下楼。
他的心脏不听指挥地乱跳,陈迹却总是胆大妄为,什么坏事都敢干。
关雪息这种被全小区羡慕的“别人家小孩”,哪受得了这么大刺激。
陈迹却半句劝也听不进去,仍然蒙着他的眼睛。
关雪息的睫毛扫过他发烫的掌心,什么都看不见,知觉便格外敏锐。他听到陈迹略微发沉的呼吸声,甚至对方咽唾沫的声音。
“你看不到我,”陈迹突然说,“就不算违反约定,对吧?”
“……”
原来这是他故意蒙眼的原因。
可这不是自欺欺人吗?
关雪息没有反驳的机会,按在他眼睛上的大手用力一压,他被迫仰起脸,仿佛有意送上双唇,任人采撷。
陈迹放肆地吻他。
越吻越熟练,越吻越深。
关雪息不想沉溺其中,但不知不觉间对方已经放开了钳制,只顾拥着他,贴紧他的身躯,吸走他的力气……
他的手不自觉地拽住了陈迹的衣襟,逸出一声不易察觉的鼻音,眼尾泛湿。
蒙眼接吻格外刺激,虽然没亲太久,但体验既短暂又漫长,结束时两人都有点恍惚。
关雪息不明白为什么接吻会让人有脱力的感觉,陈迹粗重的呼吸声也是罪魁祸首,他越听那声音,越忍不住想象对方的神情。
陈迹上回亲他的时候很失态,眼神痴迷,鬓边会有汗……
关雪息猛地回神,勉强拉回一丝理智,故作强硬道:“你不解释一下?上回是充电,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他大有“你今天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就别想活着出去”的气势。
陈迹盯了会儿他黑暗中隐隐闪水光的唇,低声道:“这回是贷款。”
“?”
关雪息没懂,陈迹说:“就当借你的吻,以后成为我男朋友,给你亲回来€€€€连本带利。”
关雪息:“……”
你他妈,可真会算账啊!
第44章 含苞待放
虽然陈迹自信十足地“贷款”,好像期末年级第一的位子已是他囊中之物,关雪息必定会成为他男朋友。
但其实他的压力是很大的。
€€€€和关雪息争第一,比追关雪息还难。
陈迹为了提高语文分数,把每天晚上连麦写数学和理综题的时间改成了做阅读理解、诗词鉴赏、写作文。
语文虽然容易丢分,自由发挥的内容较多,但其实和理科题一样,也是有固定答题思路的,“自由”只是表面,最重要的是抓准得分点。
关雪息不偏科,在他看来,除了必须死记硬背的知识点,其他需要“理解”的内容,都可以触类旁通,举一反三。
数学和物理是活的,语文也是活的。
他和陈迹一起写语文模拟卷,写完先交换批改一遍,然后对照标准答案,分析各自的问题,给对方提建议。
如果有不懂的地方,或者意见不统一的,第二天再拿去学校请教老师。
他们天天晚上连麦学习,风雨无阻。
虽然干的是正经事,但关雪息自己心里有鬼,每天一开微信视频,他就把房门关紧,生怕被何韵发现。
但俗话说,知子莫若母,何韵早就察觉他的不对劲了。
有一天晚上,她端着果盘来敲门,敲之前,先竖起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里面的动静。
关雪息戴着耳机,说话的声音刻意压低了,不故意偷听是很难听到的。
何韵听见他在训人,说的是:“你怎么回事啊?这么简单的题都能做错,怪不得上次会丢分。”
不知对方说了什么,关雪息又说:“那怪我喽?明明是你自己笨。”
“……”
他在跟谁说话?女同学?早恋了吗?
何韵有点疑惑,心想如果对面是女孩,他的态度也太差了,现在的小姑娘都好这口吗?
但如果不是女孩,只是普通同学,这态度也算不上好啊。
关雪息在交友方面真是毛病不小。
何韵装作什么都没听到,敲了敲门。
门内的谈话声立刻消失,关雪息问:“有事吗?妈?”
何韵道:“给你切了个芒果,锁门干吗?”
关雪息打开门,耳机已经摘了,手机倒扣在桌上,借口答道:“不是故意锁的,刚才顺手带上了。”
谎话都编不圆,何韵瞥他一眼:“儿子,你是不是谈恋爱了?跟我说实话,有事好商量。”
“……”
关雪息本来不想告诉她,但何韵这么问,说明她已经听到了,再隐瞒也没用,她这次问不出来,下次还会问。
关雪息不擅长对他妈撒谎,半真半假地说:“没谈,他在追我。”
何韵不知道是“他”而非“她”,只问:“哪个班级的女生?叫什么名字?你喜欢她吗?”
“咳,我不喜欢。”关雪息心虚地撇开脸,编道,“我不会和他早恋的,你放心吧,妈。”
何韵是过来人,哪能被他两句话唬住:“既然你不打算接受她,就不应该和人家走这么近。你这不是耽误人家小姑娘吗?”
关雪息:“……”
再尴尬的事也没有了,关雪息心里慌张,很怕暴露。
何韵却突然改口说:“儿子,其实我最近的想法和以前不一样了。”
“嗯?”
“现在我不排斥你早恋了。”何韵说,“之前我把你看那么严,一是确实不放心你,二是我不甘心,总想和关靖平较劲儿,想证明自己很有能耐,离了他也能把你培养好,甚至比他在的时候更好。”
“……”
关雪息知道,他一直都明白何韵的意难平。
但人不一定会永远停留在原地,何韵现在有了新恋情,心情一变,许多想法也随之改变了。
她说:“现在我觉得,自己过得舒心最好,关靖平不过是死人一个,关他什么事?你也不用压力太大,说到底你这辈子是给自己活的,不是给你爸,也不是给你妈。”
关雪息惊讶于她突然间看得这么开,何韵又说:“所以早恋也不是不可以,恋爱嘛,迟早都得谈,人越长大越现实,现实中哪有什么‘喜欢的人’,只剩下‘适合结婚’,妈不打算拦着你了。”
“真的……?”
“嗯,但前提是不能太影响学习。我不逼你成龙,但也不能害了你啊,雪息。”
“……”
关雪息心情复杂。
他妈虽然变开明了,但这种开明建立在他的恋爱对象是女孩的基础上,如果她知道陈迹是男生,还会这么说吗?
关雪息勉强一笑:“我知道了,妈。”
何韵提醒道:“但就算要谈,也得注意分寸啊,不许乱来。”
“嗯,八字还没一撇呢。”
关雪息把他妈送走,又关上了门。
他和陈迹的视频通话一直没切断,关雪息重新戴上耳机,唉声叹气:“你都听到了吧?”
“嗯,你妈对你挺好。”陈迹应了声。
关雪息无语道:“这是重点吗?”
陈迹却道:“是啊,你妈对你这么好,到时候一定不舍得拆散我们,让你难过。”
关雪息:“……你可真乐观。”
陈迹不像是一个乐观的人,真正的乐观者绝不会这么孤僻。
但他面对关雪息的时候,却总是表现得“明天充满希望”,好像什么也不怕。
关雪息莫名被他安慰到了,紧绷的神经忽然一松,后知后觉地别扭起来:“€€€€什么拆散啊,我又不一定会和你在一起,想得挺美。”
陈迹:“……”
关雪息拿起两支笔,在摄像头前指指点点:“第一,你期末考试绝对不会超过我。第二,就算你侥幸考了第一名,我被迫和你在一起,也只是不得不认赌服输,不等于我喜欢你,你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