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杨晴也从厨房里走出来,“你回来了?不是说要到快开学的时候才能拍完吗?”
喻修景摇摇头,喻国文也停下脚步,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徐祁年盯着喻修景的背影,看着他朝前走,最终抱住了爸爸妈妈。
“对不起啊……”喻修景低了低头,肩膀轻轻颤抖一下,被杨晴拍了拍后背。
“我临时被换掉了。”
喻国文和杨晴对视一眼,杨晴就说:“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啊,这次不行以后还有机会的。”
喻修景知道这个道理,但是仍然觉得委屈。
他想起淋的那场大雨,想起很多人的冷眼,想起那些虚伪的表扬,又恨什么都不太懂的自己,处理不好人际关系的自己,不太会说漂亮话的自己,永远可以被放弃的自己。
五脏六腑都软成一滩水,喻修景咬着牙齿,嘴唇抖着,像周围天寒地冻,颤栗地将眼泪咽下去,滚到喉咙里,烫得烧起来。
徐祁年也走上去,顺着他的头发摸,杨晴拍拍喻修景的脸,说没事儿的啊,其实自己也心疼得脸都皱起来,望向一边的丈夫。
喻修景自己站好了,抬起手臂挡住眼睛,说我先回自己房间。徐祁年安抚地看了一眼两位家长,说:“我跟着他。”
行李箱也被徐祁年顺手推进来,他关好了门,坐到床边。
喻修景躺在床上,用被子蒙着脑袋,听见滴的一声,跟着空调风吹了出来。
“还真是不热啊?”徐祁年伸手拍了拍那团被子。
喻修景蜷缩着身子没有动静,徐祁年也并没有和他说什么话,只是拍着他的头发。
过了一会儿,喻修景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寻到徐祁年的怀抱,侧着从背后抱住他。
“很难过是不是?”徐祁年揉着他的后颈,“会很难过的。”
喻修景点点头。
“我有时候就觉得自己很没用……你知道吗?”喻修景低着眼,手指抓着徐祁年的衣服,“自己擅长的事情也做不好,我好像就是找不到一个、一个适合走到这条路上来的办法。”
“就是……什么都没有。”喻修景红着眼无奈地摇头,吸了吸鼻子,又抽两下气。
“我知道这些事情,我本来也是,”喻修景摇摇头,“无能为力的,可是我还是很想要那个角色。”
徐祁年心疼地抱住他,在他发顶亲了亲。
“让我抱你一会儿就好了,”喻修景小声地说,“真的……”
他的暑假忽然从忙碌中解放出来,喻修景跟着徐祁年也去接了一个家教,不过是讲他比较擅长的英语。每天有事情做以后,喻修景就不会经常想起厦门。
没多久,他和徐祁年的通知书都送到了。
他们先把两个人的摆在一起拍了照片,发进四个人的群里,很快李不凡和季一南也发了他们的。
李不凡:【有没有微博账号啊?快来关注我一个。】
李不凡推送了一个id叫“想起飞的李不凡”的微博账号进群。
喻修景点进去看,发现李不凡已经发了很多东西在里面,绝大部分是他去玩一些极限运动的时候的拍摄,有高山滑雪、滑翔伞、滑板、攀岩等等,这个账号的粉丝已经数量可观了。
李不凡:【以后我决定就这样做一个博主了。】
那个时候博主还是一个很新的概念,喻修景虽然不太明白,但觉得至少李不凡能有喜欢的事情。
晚上喻国文回家以后,喻修景把自己的通知书拿给爸爸妈妈看。他们都用手机连连拍了很多张照片,喻国文还戴上了老花眼镜,摸着通知书的边儿,和杨晴说:“你看看这好学校的通知书材质都不一样。”
杨晴拍了下喻国文手背,让他放下来。
“别摸了别摸了。”杨晴又看了一眼上面喻修景的名字,手掌盖在喻修景肩膀上,说:“儿子,其实我和你爸想法挺一致的,我们都没想过要你大富大贵,不过你才这么点儿岁数,想去做什么就去,我们都知道你努力,以后做什么事都保持这个态度就好了,结果怎么样我们不能控制,就随它去吧。”
喻修景明白杨晴在说什么,他点点头,拿着这纸通知书看了许久。
和徐祁年一起去北京那天,杨晴和喻国文都来送他们,汪雅柔也在。
在机场,杨晴拿出了一个长方形的小盒子递给喻修景。
“这是我和你爸送给你的生日礼物,你到时候生日就在学校里了,我们也见不到,所以现在就给你。”杨晴说。
“谢谢你们……”喻修景打开来看,里面放的是一支钢笔。
在机场大厅明亮的灯光下,笔身泛着金属的光泽。
乘坐公交车,徐祁年的学校和喻修景的学校之间只有三十分钟的路程。季一南的学校就在徐祁年对面,李不凡要稍微远一些。
刚刚开学,他们都很忙,但同时也格外想家。
因为要军训,喻修景生日那天他也没办法离校,所以只能推迟庆祝。
等四个人都有空的时候,已经是开学一个多月以后了。
徐祁年先去找喻修景,他们汇合之后再一起去餐厅。
喻修景的学校他也是第一次去,当初填报志愿的时候,喻修景说他觉得自己读一些文科类的专业会更有兴趣,综合考虑之下选择了现在这所学校,又阴差阳错地调剂到现在的专业,即外国语言文学。
虽然听起来更像是学习外国文学的专业,但其实前几年的重点在语言,刚刚开学的时候他们就完成了一次英语考试,并且用这次测试的成绩进行了专业分流,喻修景选择了法语。
喻修景见到徐祁年的时候,他手里拿着一盆花和一只盒子。
并不大的褐色花盆里,开着一朵一朵五颜六色、也不算很高的小菊花。
“这是什么啊?”喻修景走上来,用手碰了碰花瓣。
“没戴手套吗?”徐祁年用拿盒子的那只手手背蹭了蹭喻修景的手背,“有点冷的。”
现在的北京气温已经很低了,但还没有开始供暖,喻修景手很冰。
看他拿得辛苦,喻修景接过那只花盆。
“没事吧,”他瞄了徐祁年一眼,小声问,“等会儿你不打算牵我吗?”
徐祁年愣了下,才拍拍他后腰,“算你聪明。”
“这两个都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徐祁年说,“这个花叫百日菊,是我自己种的。这种花生命力很强,会源源不断地长出来,而且它还是在太空种出的第一种花。”
“好看……”喻修景捧着花盆,拿到自己胸口的位置反反复复地琢磨。
“那盒子里面是什么?”他问。
“这个吗?”徐祁年把盒子打开,里面放了三只很大的试管,每一支试管里都有一朵百日菊的干花。
“这个也是我自己做的,花是种出来的,干花也是我处理的。”
喻修景忍不住哇了一声,尾调长长的。
“很好看,谢谢你,我很喜欢。”
徐祁年逗他:“这就完了?”
他说得喻修景愣了下。
宿舍楼下这会儿没人,喻修景左右看了看,靠上去快速地在徐祁年嘴唇上亲了一下,又补充道:“我超级喜欢。”
“对了啊,要是有花瓣掉了,你记得捡回来给我留着,我还有用,”徐祁年捏捏他脸,扬了扬下巴,“得了吧,拿上去了,李不凡和季一南他俩还等我们吃饭。”
“好。”喻修景抱着花和盒子转身跑上楼。
他们约在一家川菜馆,是李不凡找了很久发现的。
坐下之后,李不凡拿出了给喻修景的礼物,是一套树叶书签,每一片都是他自己做的,季一南送的是一套学习工具书,很实用。
从厦门回来之后他们四个就没齐过,好不容易在北京能见上一面。
“来,今天先祝小景十九岁生日快乐。”李不凡拎起酒杯。
他们都没喝多少,李不凡和季一南说晚上还要录一个夜跑的视频,让徐祁年和喻修景也留下来玩。
吃完饭他们散了会儿步,到一个地铁口,季一南把书包放下来,从里面翻出一只箱子,打开来,竟然装着一个无人机。
李不凡跟着蹲下来调试设备,说:“等会儿你们跟着一哥一起去坐地铁,很快就能见到我了。”
很快,他脱掉厚外套,身上只剩下运动裤和轻薄卫衣。
李不凡忙的时候,喻修景靠着徐祁年醒酒。他酒量一直就那么点儿,而且上头很快,不管喝多少,只要是喝了,都得等一会儿才能缓过来。
见李不凡要走,喻修景才偏过头问徐祁年:“怎么了?”
“我们去坐地铁。”徐祁年抹了一把他的头发。
就在他们转身离开的时候,无人机飞上天空。
时间并不算晚,地铁上有很多穿着职业装的人们,似乎刚刚结束一天忙碌的工作,正在回家的路上。
没有座位,徐祁年让喻修景握着竖杆,自己站在他身侧护着他。有时候车厢摇摇晃晃,喻修景就会跟着晃,他的脸在白亮的灯光下显得红扑扑的,连轻轻摆的动作都好像在跳舞。
徐祁年突然很想吻他,他想到他们这段时间都太忙,见不上面,也没有亲吻。
时间地点都很不合适,徐祁年只好忍下来。
等过了不知道多少个站,季一南对徐祁年说:“走吧。”
他们下了地铁,跟着扶梯上行,喻修景被冷风一吹清醒许多。
牵着徐祁年的手,他反应过来:“刚刚李不凡是去就是那种……”
喻修景想到他们法语老师讲到法国文化时提到的一个词:“Parcourir……诞生于80年代的法国……”
意思就是把城市当成训练场,不断跨越障碍。
扶梯到了地面,喻修景刚刚往外跨出一步,旁边忽然蹿出一个人影。
“生日快乐!”李不凡笑着大喊。
头顶上的无人机跟着他停下来,李不凡弯下腰,手撑在膝盖上喘气,季一南走上去捞着他。
喻修景被吓了一跳,但还是很惊喜,笑着去看徐祁年,眼神和他的一碰上,徐祁年就低下头来吻他。
他们在北京街头,有人经过的地铁口,像小动物一样爱惜地亲亲对方。
晚上喻修景没有回学校,之前他就和徐祁年说好了要跟他一起住酒店。
一起在酒店大厅等服务员开房间的时候,喻修景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不是觉得这件事很奇怪,而是陌生的刺激感冲击着他。
徐祁年订的是大床房,房间并不大,但很整洁,配色统一,没有夸张的装饰,看上去也干净,还漂浮着淡淡的香薰味道。
喻修景先去洗澡,出来的时候徐祁年躺在床头打电话。
他身上围绕着热腾腾的水蒸气,掀开被子一角,喻修景轻轻地坐上去,枕在徐祁年腿上。
徐祁年一只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搭在喻修景额角,带着微凉的湿意给他揉。
没讲几句徐祁年就挂了电话。